第23章 昨夜小樓無雨聲
走廊裏餘下了一眾一頭霧水的陌生人。
“她……最近心情不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子陌支支吾吾地著謊話。
“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子櫻此時倒顯得仗義很多。每逢雷雨，瑤兒都會將自己關在屋裏，誰也不理誰也不見，這早已是劍龍閣公開的秘密了。起初他們還擔心，後來也就習慣了。瑤兒是師父撿回來的孤兒，私下裏師兄姐妹都是她兒時受過打擊或者得了什麽怪病被爹娘拋棄了。因為有著師父的偏愛和警告，大家也就習慣性地不問、不打擾。
此時，鏡花樓裏的眾位陷入了沉默，少頃各自歸房休息了。
聽見聲響的琉璃凝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眉心一團愁意。回房後，琉璃繼續站在窗前凝望那間客房的主人，思緒縹緲，空洞的記憶行至了多年以前，那也是一個雷雨，像今一樣烏雲密布，雷乍響。
“我怕。”一個粉嘟嘟的女娃娃在床上縮成一團。
“溪兒，不怕不怕。我會保護你的。”守她床邊的一個清秀的男孩兒輕拍著她的肩。
……
那是她的溪兒。他的溪兒也害怕這樣的雷雨。
琉璃握著笛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同那個緊閉門窗跌坐在地上的瑤兒一般無二。他緩緩地將玉笛送到了唇邊，迎風而奏，和雨而吹。雷聲轟鳴，笛音如萬鼓齊響，震動地，響徹雲霄。
“溪兒不怕，我給你吹一個曲子吧。”清秀的男孩兒道。
……
那時年少，不知笛音能強如刀劍，隻吹得黃鸝輕鳴，而今才知卻也不算遲。隻聽笛聲有如鬼神之泣，嚇得雷音漸；又似逆改命的不平之音，隻為與這雷一較高下；卻也如弱水三千，灑下一泉甘甜。
瑤兒藏在膝蓋裏的頭緩緩地露了出來，臉如水洗，視線模糊的有如窗外的雨簾。片刻又埋頭痛哭，肩膀也因哭泣而抖得更厲害了。
響徹九霄的笛音好似庭之樂，唬得雷公隻能發出嚶嚶之音。此時，笛音漸緩，輕慢地催人欲睡。
突然，一道黑影趁著烏雲壓頂的黑幕撬開了緊閉的那扇窗，躍進屋裏，又重新關好。那是黑衣黑麵的黑衣人，眼著黑色狼形麵罩。他拿了兩壺桂花釀放在桌上，忍不住道：“笨丫頭，打壺酒都能摔倒。”著便將那一團人影抱上了床，蓋好被子。那黑衣人又從懷裏拿出藥和紗布，包紮的動作很熟稔。他替她拉好床幃，又遞進一壺酒，便不再言語。
而是獨自一人坐在窗前喝起了酒，雷聲漸停，雨漸歇，笛音亦停。
他推開了窗子一角，忍不住讚道：“好純厚的內力！”一杯酒下肚，再讚道：“餘音繞梁，不愧是琉璃公子。”
雷雨已退，漸清明，黑衣人喝完最後一口酒，走到床前：“我要走了。”
一掀簾卻見床上的人已熟睡，很香甜，旁邊倒著空空如也的酒壺：“明明不勝酒力，卻偏偏要喝。”不舍地多瞧了兩眼，這才拾了酒壺，又躍窗而去。
“公子，走了，那個黑衣人走了。”暮寒踩在木凳上替自家公子把風。
“嗯。”琉璃放下筆，輕聲應道。隨即，他拿起將剛剛畫好的一副像吹了吹，畫的正是剛剛躍窗而入的黑衣人，因沒看到正臉，故隻畫了個側臉。琉璃輕輕折了兩下放好，又拾起旁邊一張綠衣女子像，畫的是瑤兒。他拿著端詳了半晌，方才折好。
“將這個交給晚風，讓他給我查查這二人。”琉璃遞到暮寒手上。
暮寒接過畫像，從木凳上艱難地蹦下去傳令，行至門前，窗前的白衣公子道：“等等，告訴晚風停下手裏的一切任務，先查這二人。”
暮寒剛要推開門又被公子叫住：“將這個給他，限他三日內查清。”
琉璃攤開手，上麵是一個黃金鍛造的令牌，隻有一枚銅板那麽大，中間有一圓形的鏤空，裏嵌著一顆琉璃珠。暮寒一愣，公子手裏拿的是琉璃令，也被稱做是生死令。見令如見琉璃，領令非死即生。這也就意味著，一旦領令，領令之人便可以調用一切暗樁、明衛，拚死也要完成任務。沒有如果，沒有失敗……
琉璃令自出世，公子便從未用過，就連尋人這樣的事他都能做到十年如一日，今卻如此焦急嚴肅。暮寒的臉陡然嚴肅起來，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也隱隱覺察到了一絲不同。
公子心中的溪兒怕是要找到了。
“我的，你可聽清了？”琉璃見無人應答問道。
“聽清了，暮寒這就去傳令。”暮寒一本正經地接過令，離開了琉璃閣。
這一夜，有人借酒而睡，一覺明；有人臨窗而立，寒意入骨，整夜不眠；有人夜不能寐，心有牽念；也有人輾轉反側，憂思入夢；更多的人，一夜好夢睡到晨。
秋季多雨，好在晨起朗氣清，子陌早早地便到樓下叫了一桌瑤兒愛吃的東西。子雙也一早便敲開了瑤兒的房門：“怎麽這麽大酒味？喝酒了？”
“沒有，酒灑在衣服上，許是悶出了一屋的味兒。”瑤兒一邊推開窗子放味兒，一邊輕揉著隱隱生疼的腦袋。
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瑤兒便同他們一起吃早點去了。大家都緘默不言，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可心裏擔憂又忍不住偷瞥幾眼。瑤兒感覺有幾道目光正投向自己，一抬頭卻又不見，隻見幾人埋頭吃飯，時不時道：“好吃，好吃。”
“瑤兒妹妹，你可好些了？”鳳翎從樓上正緩緩走下來，關心地問道。
這一問把那幾個佯裝吃飯的人驚了一跳，紛紛盯著瑤兒。子陌咽下塞在嘴裏的饅頭，急忙接話：“好多了，心情不好睡一覺也就好了。是吧，瑤兒？”
瑤兒接收到了師兄的言外之意，忙點頭：“嗯，最近太累，身子有些不舒適，心情便有些煩躁。謝謝姐姐惦記了。”
“沒吃早飯吧，坐下一起吃吧。”子陌招呼著。鳳翎剛想拒絕，可巧，琉璃公子竟然也下樓了。
子櫻不可思議地聲歎道：“今什麽日子？琉璃公子竟然也下樓吃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