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平淡的離去
走廊是精致刀工雕刻成的，午後的太陽最炙熱，安靜的王宮裏傳來陣陣步子的聲音和飾品相撞的叮叮聲。腳步急促，比豔陽還要橘紅的是伽婷長如綢緞一般的橘色長發。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卡拉狄曼王國的正宮大殿，也是最後一次。
即便是她到了別的國家還依舊高傲的人，聽到自己的國家成為了卡拉狄曼的一個綠洲的消息後，站在煞愛利麵前，也不得不低聲下氣。
她跪在大殿之下，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天災人禍，加上自己兄長們的相互殘殺，國家已經幾乎滅亡了。但無論如何，她是依尼斯未的公主，她的國家無論變成什麽樣，那裏都有她的親人，朋友，是她的故鄉。
“說吧。”煞愛利最先打破僵局。
伽婷微愣，抬起頭來頓了頓又低了下去，不被人發掘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依舊揚起她高傲美麗的頭，“尊貴的國王陛下，請恕我無禮的擅自來到正宮大殿見您。”
“無妨，伽婷偏妃，吾王知道你一定聽說了某些消息，但是你是卡拉狄曼王國親王的偏妃，吾王身為兄長必須告知你，”煞愛利與韋挲對視一眼才說，“你的國家，依尼斯未王國成為了我們卡拉狄曼王國的一個綠洲。”
伽婷微微抓緊抓緊的衣衫，聽煞愛利又說：“不過你放心，你的父親和兄弟姐妹都平安無事。”
“是，感謝國王陛下，”伽婷匍匐於地麵，額頭與亮的透明的大理石地板觸碰，“伽婷有罪，請國王陛下允許，讓我前往依尼。”
“不行。”
“國王陛下！”
曬了想也不想地說：“不要說依尼斯未現在還未正式成為卡拉狄曼王國，就算已經納入，你是西古斐斯的偏妃，吾無權幹涉親王後宮。”
“可是國王陛下！”伽婷心裏著急，卻依舊言辭恭敬地說，“西，西古斐斯殿下已經四年未回來了，我.……”
煞愛利歎了口氣，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伽婷，這裏是書房，吾王身為兄長說一句，我勸你還是好好待在後宮。你的父親與兄弟姐妹會因為你而無比安全。”
伽婷怔住，雙手微顫不已，她看見大理石地板中的自己，眼睛裏除了驚訝更多的是恐懼。她從未因為自己成為這個國家的人質而害怕，而這時，煞愛利一句不經意的話讓她再也沒有任何念頭了。
她緊緊握著雙手，“是，感謝陛下提點，伽婷知道該怎麽做。”
與來時不同，她的步子緩慢而輕盈，這座美麗的宮殿是所有人向往的地方，卻是她的枷鎖。
午後的太陽是最炙熱的，灼熱得讓肌膚都在呐喊。穿過後宮的水橋，這巨大的宮殿對她來說僅僅隻有幾步的距離。
“好漂亮的頭發，伽婷偏妃。”
伽婷木訥地側過頭去，腦中還是剛才煞愛利說過的話，眼前的女人帶著半透明的麵紗靠在一棵樹下乘涼，兩個侍女分別退到後麵。少見的短發，她許久才回憶過來，這個女人是，“安零貝貝王妃。”
安零貝貝站了起來，微微行禮，“這麽說有點不對，我還未與國王陛下行正是的婚禮，偏妃請叫我安零貝貝就好。”
“王妃就是王妃，即便沒有正式行婚禮，您也是王妃，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你我都一樣，都是從別國來的，或許能成為朋友。”
“不一樣。”
安零貝貝側了側臉，伽婷笑得高傲又說：“我的國家是卡拉狄曼，我的故鄉叫做依尼。”
“是嗎？”
“安零貝貝王妃。”
伽婷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不用看也知道這個討厭的女人是誰了。修羅才不想這個時候過來，但實屬無奈，她也不是每天都能進宮的。
修羅走過來向安零貝貝和伽婷鞠躬行禮，“安零貝貝王妃，伽婷偏妃。”
“哼，可真是閑啊修羅，沒事就進來宮裏晃，賽爾迪曼親王也太寵你了吧。”
“閑是閑了一點，不過倒也沒有伽婷偏妃您這麽閑，畢竟我隻是個女官。”
“幾天不見你嘴巴又癢癢了是吧？”伽婷回頭怒視她，“長得人模人樣說出來的話怎麽會這麽臭！”
修羅並不在意，隻說：“謝謝偏妃誇獎。”
“誰誇獎你了！”
“安零貝貝王妃，我是來找您的。”
“怎麽了？”
“是這樣的，”修羅完全無視一旁的伽婷，說，“國王陛下準備在沙漠中建立新的城市作為中轉站，我會一同前往。”
安零貝貝點了點頭，又問，“那關於我的婚禮？”
“我正要與您說這件事，羅蒂扶塔拉王妃的宮中有位叫做昭麻的女官，她比我更能為您辦理好讓您期待的婚禮。”
“那就好，辛苦你了。”
“陛下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會派你這樣的女孩一起去新的城市。”
修羅輕笑，說：“請不要誤會安零貝貝王妃，陛下是十分溫柔的，是我自己提出要一起去的。”
安零貝貝歪了歪頭，“建立新城很有趣嗎？”
修羅搖了搖頭，說：“因為想暫時離開這裏，”她突然笑了起來，“這座新城是國王陛下上任上最重要的開發項目，必須要值得信任且能管理的人去，即使我不提出，國王想必也會想到了。礙於西古斐斯親王，我不想讓國王陛下為了這種小事為難。”
“這樣啊。”這個名字的人似乎就是將把她們潘洛英王國推向和平的男人。
“說得好聽，我看你是相思成疾，不想留在這個傷心地吧！”
修羅真的而不想與她一般見識，但是這句話她也不能無視。她十分禮貌地向安零貝貝鞠了個躬，轉身又對伽婷說：“諾亞的王宮是有我最美好的回憶，自然，我還會回到這裏，在我回來之前，伽婷偏妃，您可以高枕無憂了，恭喜恭喜。”
伽婷往前一步抓住她的長裙領邊，傲慢地仰起頭來，低語說：“我終於可以不用在這個宮裏看見你這張臉了，真讓人高興。”
修羅把頭別到一邊，“您的口水飛到我臉上來了。”
“你說什麽！”
修羅把她的手推了推，“伽婷偏妃，您若是閑著沒事幹的話就請去集市逛逛吧，不久之後就有各城的商會來了。雖然我知道我離開了您會很無聊，但是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您對我的喜歡。”
伽婷火冒三丈，“你少不要臉了！”
“伽婷偏妃，請恕我現在很忙，就不打擾了。”
“你給我站住！”
修羅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伽婷氣得跺腳，“該死的！”
安零貝貝看到她氣得不輕，疑惑地問，“隻是個女官，偏妃與她生什麽氣？”
“王妃您見過那個女官會像她這樣目中無人？”
“在我的國家，本應與我一起嫁來的那個女官，似乎與她很像。”
“那怎麽一樣！”伽婷牙癢癢地吸了口氣，勉強屈了屈身說，“王妃請恕罪，我有些激動了。請允許我先回房去。”
安零貝貝點了點頭，伽婷快速離開後，她又靠在樹邊，隨口說：“伽婷偏妃和修羅的關係可真差呢。”
站在她身後的禾芽泊與六琴對視一眼，悄聲說：“隻是偶爾在宮裏遇見了會吵鬧一下。”
“不喜歡的話交給羅蒂扶塔拉王妃管管不就好了。”
六琴給她搖著扇子，回答說：“本來換成別人也就是了，但修羅小姐是賽爾迪曼親王的女官，不該這宮裏管。而且……”
禾芽泊朝六琴使了使眼色，六琴馬上不說話了。
“什麽？”
禾芽泊瞪一眼六琴，才說：“王妃，其實也沒什麽。因為伽婷偏妃是西古斐斯親王的偏妃，而修羅小姐，是西古斐斯親王的小姐。”
“那又如何？妃子難道還吃小姐的醋？”
“不，不是.……”
“那是什麽？”安零貝貝盯著六琴。
六琴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馬上說：“西古斐斯親王從來都沒有小姐的，伽婷偏妃是因為知道西古斐斯親王隻喜歡修羅小姐還準備娶修羅小姐為正妃才會這麽討厭她的。”
原來如此。那個女官，是那個將軍喜歡的人。
從諾亞出發的這天與以往一樣，是晴朗而高溫的天氣，太陽的光線已經過了最炙熱的時候。
一件白紗裹身，下麵的長裙像蝴蝶的翅膀露出她美麗的腳踝，一根祁托別在腳踝骨之間，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更加潔白。走出王宮大門，她習慣性地將外衫的帽子戴上的手頓了頓又放了下來。
伸手放在賽爾迪曼的頭上，果然，她很喜歡這青蓮色的頭發，總讓人覺得很舒服，莫名地愉快。
“我的賽爾迪曼親王，您不應該高興地送我離開嗎？”
賽爾迪曼吸吸鼻子，委屈地別過頭，“不要！我本來就不想讓你離開，更不想高興地送你走！”
“那你就哭吧，總之不要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哼！托連送都不送你呢！”
修羅側了側頭，的確呢，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要哭的話，我希望你也不要來送我。”
“修羅.……”
修羅朝他走近一步，賽爾迪曼驚嚇得快說不出話來了。修羅一直都在警惕，警惕身邊所有的人，甚至不讓任何人靠近她，隻有西古斐斯。現在不一樣了，還有這個人，她輕輕抱著賽爾迪曼，輕聲說：“謝謝你。”
“修羅大人，該啟程了。”
說話的人是一直站在旁邊的托麗加妠，她已經把麵具取了下來，用一隻長長的銀色簪子斜斜地將她的長發盤在腦後，簪子上什麽都沒有，幹淨簡單。一縷長發放於身前，身上除了右手臂上一個款款的鐲子之外什麽都沒有。
修羅點了點頭，“之後就拜托你了。”
“大人不必客氣，我的任務是保護您和珂安夫大人，請放心交給我吧。”
“叫我小姐，大人聽起來太生疏了。”
托麗加妠笑了笑，“知道了。”
她徒步走到諾亞的城門口，再一次走過這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與她剛剛來的時候一樣，人來人往，熱情的百姓，氣氛是愉快和和諧。是她羨慕的，也是嫉妒的。唯一不通過的是她，不再緊張地將這頭金黃色的長發藏起來了，街上的人看見她金色的頭發就會知道宮中那個金色頭發的女官就是她。友好的問禮，友好的眼神交流，她漸漸習慣了。
走到城門口，那裏已經站滿了準備出發的隊伍。她與一眼就看見帕達禮的身影。
“修羅小姐。”
“帕達禮大人叫我一聲小姐，讓我折壽了不少啊。”
帕達禮愣了愣，大笑兩聲，說：“別拿我開玩笑了，修羅。”
“這樣才對。”
帕達禮看了看她額間的綠寶石，說：“之前我就想問了，這顆綠寶石是？”
“是他留下的。”
“果然，”他遞給修羅一個圓形的印章，“這是你的委令狀，吏使女官大人。”
修羅結果印章，不客氣地擺出一副女王的樣子來，說：“這麽稱呼還不錯。”
“你就不知道謙虛一點？”
“我這個人一直都很謙虛，”修路得意地眨了眨眼，又說，“已經都準備好了嗎？”
帕達禮他了口氣，胸有成竹，“隨時出發。”
修羅點點頭，習慣性地摸了摸衣衫上的帽子，“啊，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珂安夫·列斯。”
“不用了，我去向她行禮就好，”她走到那個眉清目秀的長發青年麵前，微微鞠身，“珂安夫大人。”
珂安夫回頭間就傻了眼，清澈的暗紅色眼睛呆呆地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女。聽說有一位女官負責協助他與他一同前往沙漠，這金發的少女，難不成就是國王陛下特別叮囑過的那位女官？
“珂安夫大人，您好，我是負責來協助您的女官，修羅·歐哈貝爾。”
“你，你好！”珂安夫馬上回過神來退後一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臉紅心跳起來，他抓著頭傻笑著說，“我聽韋挲大人說了，陛下排了一位年輕有為的女官來協助我，沒想到這也太年輕了吧！嗬嗬，而且還長得這麽美麗，王宮裏果然都是絕代佳人。”
修羅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直麵地誇她，不過，她歪頭笑了起來，“多謝您的誇獎，隻要您不認為我是得了白化我就已經十分高興了。”不要像某個人就行了。
“哈哈，不會的不會的，對修羅小姐的事情我還是有點耳聞的。不過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珂安夫大人，我會盡全力協助您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新城的建設，”修羅側身，“這是托麗加妠，負責保護我們的安全。”
托麗加妠鞠躬，“珂安夫大人，修羅小姐，我們該啟程了。從諾亞到沙漠的中心需要十日。”
又來一個美女？珂安夫搖了搖頭，自己要振作，要以大局為重！
修羅戴上帽子，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城市。
縱使幾年，便也是依依不舍。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即使沒有，她也希望能再見那個人一麵。哪怕是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