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十年長短
第二天等了一早上,蔣六姐也沒有來縣衙。
於是淩沭和季琉末便在葉清人的帶領下去了蔣六姐的家。
葉清人敲了敲門,沒人應,又敲了敲。
“有人在嗎?蔣六姐在嗎?”
葉清人轉過頭來,微抿了抿嘴,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忽然,三人皆雙眸一睜,不好,蔣六姐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蔣六姐?”葉清人大喊一聲,直接將門踢開。
三人衝進蔣六姐家,裏麵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空氣中並沒有血腥味,這讓三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淩沭歪頭疑惑道,“奇怪,人會去哪兒了?她家人也不在?”
葉清人想了想出門去問鄰居,正巧一個老婦正站在門口望。
“大娘。”葉清人向她走過去。
老婦認得葉清人,應該說是認得她身上的官服,忙要跪下來,“是縣令大人啊,老身見過葉大人。”
“大娘不必多禮。”葉清人將人扶起來,語氣親和地問道,“大娘,問您個事兒。這蔣六姐家裏怎麽沒有人?”
老大娘看了看蔣六姐的屋子,說道,“蔣六啊,說來也怪,不久前我看見她帶著內人和孩子走了,還背著包袱呢。”
“走了?”淩沭兩人從屋裏出來,正好聽到,“背著包袱走的?走了多久?”
老大娘點點頭,“不是很久,就你們來之前,看著還走得挺趕的,說是要搬家了。”
“那她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老大娘指了指,道,“那兒,可能是要出城吧,大概是上次她帶頭修築大壩賺了錢發了財,到別的地方買房子去了。”
三人聽了對視一眼,修築大壩的錢孫自芳還沒給呢,哪來的財可發?這麽趕著出城不是發財了搬家,而是被孫自芳給威脅了不得不搬家才對吧!
“謝謝你啊大娘。”葉清人對老大娘溫和一笑,轉而對兩人嚴肅道,“現在追還來得及。”
“嗯。”兩人點頭,三人忙朝城門口追去。
老大娘看著縣令大人英姿颯爽的背影,老神在在道,“今天近看才發現葉大人果真是好模樣,葉大人還沒娶親吧,二孫兒今年是十八歲嗎?我得去請媒婆做做媒。”
說著,自己就笑了,好像葉清人過幾天就真的成了她的孫媳。
老大娘轉身回家,還喃喃自語道,“蔣六那孩子也是奇怪,搬家弄得這麽匆忙幹什麽?搞得跟不走小命就沒了一樣……”
不得不說,大娘您真相了。
*
淩沭三人也是匆匆往城門口趕,想要追上蔣六姐應該不是難事。
永竹縣葉清人最熟,帶著兩人抄近道走。
剛從一條小路拐到街上來,葉清人突然停住了腳步,雙眼望著一個方向,整個人像被定住一般。
那不遠處的花攤子前,一個男子正微微俯身輕輕聞著花香。俊秀的側臉,一襲淡紫衣衫,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清新迷人的氣息。
那男子拿著手裏的花,滿意地付了錢離開。
葉清人這才漸漸回過神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很艱難才從口中喊出一個名字――
“不緋。”
葉清人似乎被自己喚醒,像著了魔一樣叫著那個名字朝那個男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不緋――”
“師姐。”
季琉末和淩沭追來,本身葉清人輕功就不錯,季琉末算是被淩沭拖累了,這會兒才追上來。沒想到葉清人不往城門口的方向走,倒是從相反方向跑了。
“師姐怎麽換方向了?”淩沭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又和季琉末去追葉清人了。
葉清人離那道紫色的身影不過幾十米遠,卻奇怪地總是追不上,加上街上人又多,眼看著他從街口拐了個彎,可是待她追過去時卻沒了蹤影。
葉清人慌了,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人,盡管已經十年了,可他的一顰一笑依然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裏。
十年並不長,至少無法讓她將他忘了。她沒有忘了有關他的任何一點一滴,反之還隨著時間而愈來愈深。
“不緋――”
“不緋,你在嗎不緋,我看見你了。”
“不緋――”
並不算寬的小街上回蕩著她瀕臨絕望的聲音,僅有的三兩擺攤的人和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動作,一聲不發地看過來。
這樣悲切失態的縣令大人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她們所見的葉大人是或高高在上、或嚴肅公正、或親切和氣的……
季琉末和淩沭追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麵,那個十年來不苟言笑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抱著腦袋臉埋在膝蓋裏哭泣。
走近時,還能聽到她不斷反複的話語――
“不緋,你出來啊不緋,你沒有死對不對……我知道你沒有死,是我不好,是我懦弱,不緋……”
“師姐,”季琉末蹲下來,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師姐,你怎麽了?”
“不緋……”葉清人連念了三遍不緋,才抬起頭來,滿臉淚痕,抓著季琉末的手腕道,“琉末,是他,他沒有死,我看到了,不緋沒有死……”
“師姐,”季琉末強行控製住她顫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看錯了,他已經死了,死了十年了。”
“不――”葉清人失聲大叫,“我剛剛明明看見他了,他真的還活著。”
“你看錯了,也許隻是一個長得跟他很像的人。”
“沒有錯!我不會看錯的,就是不緋。”葉清人說完急急地喘息著,眼神異常堅定。
“我要去找他。”葉清人說著就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朝這條長長的小街尾走去。
季琉末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葉清人,他的師姐一直都是冷靜而睿智的,理智到冷漠,連心愛的人出嫁她都能靜靜地觀望,她這一生理智得太過可怕。
可是現在,她終於爆發了嗎?
也許花不緋的死很早就刺激到她了,隻不過她一直把所有情緒掩埋在心裏。
而今天,當她看到那樣一個人時,塵封在心底的一切被毫無防備地揭開,連著她這一生所有的隱忍和痛苦,都從黑暗無邊中入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