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癡情之毒
淩沭估計得沒有錯，戎瑞芙確實在兩軍的中心點等她，但是並沒有支了張桌子泡茶，而是一個人騎著馬在那兒。
約莫離她有五十米遠時，淩沭讓藍田留在原地，自己慢慢騎著馬過去。
等她到自己跟前，戎瑞芙偏頭去看遠處的藍田，微微嘲笑說，“怎麽，幽王殿下還怕本帥吃了你不成，還帶著個保鏢。”
淩沭也不否認，淡然笑道，“是啊，丹陽王若動真格的，本王可不是你的對手。”
別人遭人家諷刺都是冷言還回去居多，可每次這個幽王殿下都是淡定地接過來，就不拋出去了。讓人感覺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了一口氣使出來卻不如不使。
真是糟心，糟透了。
淩沭假意看了看頭上並不怎麽烈焰的日頭，用有點“有事說事沒事我還很忙”的語氣說，“那麽丹陽王殿下想談些什麽？”
戎瑞芙沒有立馬回答，而是一副五百的表情叼叼地看著她。淩沭不知道哪來興致，忽然道，“求和嗎？若求和的話，你們有多少誠意？”
“求和？”戎瑞芙“哧”地一聲很不屑地笑了，“你憑什麽覺得，本帥會主動求和？”
“因為你沒有糧草了呀！”淩沭好心提醒道，“你下半個月的糧草被本王截了，那麽一大批，夠接下來吃一個月呢吧，你要是向朝廷再要一些糧草，籌備啊運送啊，怎麽著也得一兩個月才能送過來。所以如果不求和，你們半個月後果斷餓死。”
淩沭說得很認真，語氣很同情，表情很到位，就好像……好像上次把北國使臣氣瘋的南風琳！對，就是她。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難怪她會突然這麽說話，真是跟天然呆待久了也變得有些呆裏呆氣了，但這份呆氣很讓人抓狂啊！
戎瑞芙此刻就快抓狂了。
本來戰爭沒有贏她就心煩，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她更煩，糧草又被這個欠揍的人用最簡單的方法截了她真是巨煩。
這些加起來，現在又被她這麽明顯地瞧不起，真是無敵煩，煩煩煩！
偏偏淩沭現在還一副“是不是很有道理”的表情看著她，丹陽王殿下簡直想殺人！
戎瑞芙指了指淩沭，怒極反笑，“很好，淩沭。”
“謝謝。”淩沭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
“你――”戎瑞芙氣極無語，你特麽到底知不知道本帥根本不是在誇你啊！
片刻，戎瑞芙冷靜下來，臉上又掛起那標誌性的斜笑，“淩沭，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截了一批糧草便是勝了吧？”
淩沭淡笑著不說話。
“這一個月來，本帥隻是在跟你們玩玩而已，若本帥願意，早就將邊城拿下了。本來是想多跟你們周旋周旋的，但如今看來，周旋不下去了。你，讓本帥不得不加速這場戰爭，三日內，本帥必將拿下邊城。”
戎瑞芙說話不緩不慢，嘴角斜斜勾著弧度，那鄙睨天下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她便能踏平邊城。
若換作一般人，早就被戎瑞芙的氣場壓下去了，但淩沭不怕，因為她還有一個大大的籌碼。
“戎瑞芙，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條件。”
這並不是疑問句。
那時在西涼，淩沭破解了她的六麵方木，所以她答應了淩沭一個條件。
戎瑞芙笑容不減，她就知道今日淩沭一定會提這件事。然而她並不怕，不怕淩沭會以此讓她退兵，因為之前有說好，不可以違背道義，不可以是國家機密，更不用提打仗的時候讓人家退兵了。
這完全不可以的麽！
“淩沭，你該記得，我答應你一個條件時說過的話。”
“自然記得。”
她說:隻要不是違背忠孝、不仁不義危害他人以及國家機密，本王一定盡力做到。
“那麽，幽王殿下想讓本王做什麽？”
戎瑞芙似乎篤定淩沭提出來的條件對她來說不癢不痛，可當她聽到淩沭的話時，笑容停止在嘴邊，雙目不受控製地眯了眯。
淩沭說，“我要你――放棄南風羨。”
氣氛就此凝固，兩雙各藏著情緒的雙眸隔空凝視。
淩沭在賭，賭戎瑞芙所做的這一切，至少有一半是為了南風羨。那麽，隻要她放棄南風羨，這仗，也不太需要再打了。
據她所知，在北國女皇知道東月與南國聯姻後，就有了息事寧人的念頭，隻是戎瑞芙卻一直主戰。
按道理，她北國就算再強大，東月和南國兩個國家聯合起來還是讓人畏懼的。這樣四國鼎立的局麵，最擔心的便是其中有國家聯合。
東月和南國達成共識之時，這仗還沒開始打，那時候要停止是來得及的，可是北國卻還派了使臣過來，說希望九皇子能嫁給丹陽王，這讓淩沭很訝異。
打仗不是兒戲，東月已經得到南國的支持，北國不可能直接忽視南國的存在，狂妄成這樣，這不是一個上位者會做的事。
北國女皇不會，不代表戎瑞芙不會。
因為她不一樣，她從帶兵起，就沒有打過敗仗，甚至有足夠的自信以最少的損失贏得這場戰爭，贏得她所想要的。
隻不過，她低估了淩沭和南風琳聯合起來的實力，過於自負，這才大意地失了糧草，且走到這副兩敗俱傷的局麵。
而據淩沭所知，北國女皇不隻一次下旨讓戎瑞芙欲出兵一定要慎重考慮，話裏隱隱有著息戰的意思。隻可惜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戎瑞芙自然堅持己見，孤注一擲。
戎瑞芙絕不是一個不夠深謀遠慮的人，也絕不會做沒有十全把握的事，但明明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出兵前連公孫紅都受傷了，她還堅持要攻打邊城。
這是為什麽？
所以，淩沭不得不認為，戎瑞芙有十分想要奪得的事物。但是什麽樣的東西讓她陷入這樣接近盲目的狀態？
也許是情，淩沭想。
癡情，是這個世間最毒之物。它會讓人舍生忘死，傾盡所有。而這種毒深入骨髓，窮盡一生，也是難解。就像執著了一生的葉清人，愛恨了半輩子的澹台衍和管飛霜。
而戎瑞芙，是為了南風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