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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一)

  愛,是什麽?

  安赫姍那蒙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從未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


  經曆過父王母後從彼此深愛到爭吵決裂,最後死生不複相見,她對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已經沒有了奢望和執念。


  八年前,她聽從父王的遺命,接受了這樣一段沒有選擇的婚姻。


  這些年,她學著母後曾經對待父王的樣子,全心輔佐丈夫治國,做好一位地位尊貴的妻子,裝作去愛圖坦卡蒙,也期望得到他同樣的寵愛。


  她以為這就是愛。


  但弟弟卻告訴她,愛情和親情有著天壤之別。


  圖坦卡蒙說的很多話都超出了她現在所能理解的範疇,安赫姍那蒙一時陷入深思,久久回不過神。


  圖坦卡蒙還在繼續說著,“原先我也不懂,直到遇到她,我才明白什麽是愛情,被愛是多麽幸福。”


  “姐,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和後宮女人不一樣,你不必擔憂害怕,沒有人能搶走你的後冠,撼動你的位置。”


  這就是圖坦卡蒙說的不公平。


  古埃及沒有廢後的慣例,隻有納妃或者續弦,從來沒有一位王後在活著的時候遭到廢黜,就算她們再被自己的法老丈夫厭惡。


  縱使他愛娜芙瑞如生命,心中隻有她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也幾乎沒有可能讓她越過安赫姍那蒙,成為大埃及名正言順的王後。


  對於安赫姍那蒙來說,那就更加不公平了,被名存實亡的王室婚姻束縛,她再也沒有追求自己愛情的權利,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糾葛,不能對任何男人動情,否則就會讓埃及王室和帝國蒙羞。


  “姐,我言盡於此,娜芙瑞是我的女人,你若再敢對她不利,別怪我不顧姐弟之情。”


  弟弟話都說得這樣狠絕,安赫姍那蒙歎息了一聲,也做出了妥協,“如果她當真無辜,我也不是絕容不下她,你說她是遭人陷害,是誰?”


  “阿伊。”


  “阿伊?!為何?”


  “不知,還在查。”


  安赫姍那蒙冷笑,“你簡直不可理喻……你為何會信她!”


  圖坦卡蒙把手搭在遊船甲板的圍欄上,迎著和煦的河風微微勾起唇角,似是在自嘲,是啊,他素來疑心深重處事小心謹慎,斷不會放一個可疑的人在身邊,但在娜芙瑞麵前,他就像是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


  也許,愛情的確讓人盲目。


  “姐,我昨天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在阿瑪爾那,我們和父王一起舉辦宴會,宴席上我身旁坐著一個小女孩,她長得很美麗,我還拿著一枚自己做的黃金戒指向她求婚,讓她長大後嫁給我,然後她……拒絕了我!”


  圖坦卡蒙講述著這個可笑的夢境,不禁笑出了聲。


  他是至高無上的埃及法老,哪個女人不想得到他的寵愛。


  在此之前,他就算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驕傲的小姑娘拒絕。


  原來在他輝煌的帝王生涯中,還有這麽憋屈的時候。


  更稀奇的是,昨晚他在廢棄的阿吞神廟,抱著娜芙瑞斷斷續續睡了會,就做了這麽個荒誕離奇的夢。


  他明明那樣愛她,卻夢到了另一個與她截然不同女孩,無論容貌、聲音、氣質、性情都大相徑庭的貴族小姐。


  還是以孩童時期獨有的天真和稚嫩向她示愛。


  圖坦卡蒙隱隱有些不安。


  莫非,眾神是想以此提醒他什麽事情。


  或者,她們之間有著什麽千絲萬縷的聯係?


  夢中宮殿的裝潢,他的服飾,宴席上眾臣的坐次,演奏的樂曲,享用的佳肴美酒,都和他曾經的生活場景一模一樣。


  那畫麵真實到讓他分不出究竟是虛幻還是過往。


  醒來後,心口就空落落的一片,望著依然在懷裏安睡的娜芙瑞,圖坦卡蒙突然覺得有些愧於麵對她,便悄悄起身走了,讓艾留給她幾句話。


  回宮後,圖坦卡蒙立刻傳召禦用解夢師詢問其中深意,那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平時總是口如懸河誇誇其談,可聽完法老的夢境後卻三緘其口欲言又止,左右為難的樣子好像是迫於某種權威不敢說出什麽真相。


  沒得到答案,圖坦卡蒙隻能來問問安赫姍那蒙了。


  “姐,你說這夢到底預示著什麽?”


  安赫姍那蒙蜷曲的美睫扇動了一下,“我怎知道。”


  圖坦卡蒙窮追不舍,這個疑問就像一根羽毛,撓在他的心口,“在阿瑪爾納王朝,有哪位高官有個叫做娜娜的女兒嗎,她是叫這名字吧,娜娜.……我見過她嗎?”


  安赫姍那蒙握著酒杯的長指無意識地緊了緊,“弟弟你忘了嗎,娜娜是我的乳名,母後離世後再也沒人叫過,從沒有大臣的女兒敢用我的名諱。”


  安赫姍那蒙撒謊的時候就喜歡回避圖坦卡蒙的眼神,圖坦卡蒙繞到她麵前緊盯她那雙躲閃的眸子,“真的?”


  “我說真的自然就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圖坦卡蒙半信半疑,安赫姍那蒙故作鎮靜,眼看著氣氛逐漸變得微妙,艾立刻冒出來打圓場,“陛下,時間不早了,您下午還約了大祭司議事呢。”


  圖坦卡蒙反手一個暴栗磕到了艾的腦門兒上,“就你記得!”


  他忙了一年到頭好不容易偷閑片刻,還沒玩夠呢,又被臣子抓回去上班,到底誰才是主人,誰能給這位勵精圖治的小法老放個假呢。


  圖坦卡蒙此時和不想上課的十六歲男生一樣,死氣白賴地趴在桌子上抗議,朝艾擺了擺手,“不想回……明天再議。”


  安赫姍娜蒙含著笑,“你回去吧,切忌貪玩怠政。”


  圖坦卡吞剛登基的時候,哪天不是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安赫姍那吞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丟進朝堂,一轉眼八年過去了,他那愛玩愛鬧的天性還是沒改。


  “哦,”圖坦卡蒙直起腰懶懶地應了一聲,“那我走了,記得想想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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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赫姍娜**自在湖邊散步,風吹動著她的發絲,思緒漸漸飄遠。


  不得不承認,圖坦卡蒙的話在她的心底還是掀起了一絲細微的波瀾。


  突然喚醒了她深藏在內心深處對愛情幾乎滅絕的渴望。


  她畢竟也是個年輕的女孩。


  將來真的會出現一個人,教會她如何去愛嗎……


  安赫姍那蒙捂住了自己的臉,為這片刻的想法感到羞恥。


  她已經嫁給了弟弟,怎麽能再肖想別的男人呢。


  她不需要愛情,她隻需要扮演好一位賢惠的妻子,做好大埃及的王後,就足夠了。


  法老禦駕回宮,偌大的澤魯卡城頓時空空蕩蕩,安赫姍那蒙望著過去的庭院宮殿,到處都是祖母留下的傷心回憶,也不願意多做停留,用了些糕點也啟程返回。


  結果當夜,哈托爾宮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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