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危在旦夕(二)
霍普特這下徹底慌了,大步追上梅多羅,從後抱住他的腰,將他摔在旁邊的泥地上。
趁梅多羅還沒反應過來,霍普特摳起一大把混合著草根砂礫還有小蟲子的潮濕泥土,直接全塞進了梅多羅嘴裏,“我讓你閉嘴!”
“唔唔…”梅多羅兩腮鼓滿,一個惡心嗝帶下去了不少泥土,一股子腥臭的味道直直竄入梅多羅的喉管和胃,他立刻趴下身劇烈地吐了起來,嘔出來好多酸水,他氣喘籲籲癱坐在地上,眼前冒著金星,隻要張口就還想吐,算是暫時喊不出來了。
梅多羅被嗆得眼淚鼻涕橫流,猩紅的雙眼凶狠地瞪著霍普特,“你他媽找死!”
迅猛的一拳直接揮到霍普特臉上,呼呼生風。
霍普特的臉被他打得偏到一旁,很快就腫了起來,霍普特臉上火辣辣疼,胸膛因為巨大的憤怒和恥辱劇烈起伏著,也咯吱吱咬牙攥緊了拳頭。
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在卡爾納克神廟的最後一天,那他一定要做一件他在神廟第一天就想做的事情。
霍普特一記漂亮的長勾拳,就把梅多羅掀翻在了地上,然後騎在他身上拳腳相加,他不是不擅長打架,隻是不想打。
梅多羅身強力壯,肌肉結實也是打架的好手,他嘶吼了一聲,卯足勁一個翻身又把霍普特壓在自己身下,下手毒辣陰險,拽過霍普特的兩隻胳膊,使勁把他的腦袋和後背朝堅硬的地麵上磕。
凶狠暴戾,屬於要命的打法。
霍普特頭暈腦脹,喘著粗氣,向上猛地頂起,借力打力翻了個身掙脫束縛,暴怒的他一躍而起,再也不顧慮什麽,也開始對梅多羅下狠手,眾目睽睽下,兩個人就這麽廝打了起來。
情況一時異常混亂。
這邊的打鬥聲很快就傳到了大祭司耳朵裏,阿蒙曼奈爾不悅地皺起眉,“那邊在吵什麽?!”
他的助理答複:“大人,好像是有人打起來了。”
阿伊從座椅上起身,朝騷動的來源遠望了一眼,便對身旁的阿蒙曼奈爾說:“我去看看。”
阿蒙曼奈爾因為娜芙瑞逃跑的事本就心煩意亂,索性揮手讓阿伊代他處理。
阿伊帶著隨從們走到隊伍中間,就看到霍普特和梅多羅兩個人毫無形象地滾在草地上,扭打在一起。
周圍還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祭司們,但無人敢上前阻勸,在他們印象中,霍普特一向溫順謹慎禮貌和善,如果不是梅多羅欺人太甚,霍普特斷然不會情緒失控地跟他大打出手。
霍普特第一次發狠就把梅多羅揍得稀裏嘩啦,都說被逼急的兔子咬人特別疼,平時誰人都想踩一腳捏一把霍普特,現在倒是沒人敢招惹他了。
旁邊還站著一個莫尼尼,時不時偷偷朝梅多羅身上踢上一腳。
“神廟鬥毆,成何體統!!!”
老臣威嚴的聲音在神廟上空爆發,震得鳥雀不敢鳴叫,花草枝葉亂顫。
霍普特和梅多羅皆是一驚,立刻分開,迅速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祭司製服,紛紛跪下向阿伊叩頭請罪。
梅多羅心中竊喜,阿伊大人和他父親交情不錯,他自作主張抬起頭,青紫的臉上堆滿諂媚討好,“宰相大人,您來了。”
阿伊瞥了他一眼,“你是烏瑟庇的兒子?”
梅多羅受寵若驚,“大人,您還記得我。”
阿伊沒怎麽理睬梅多羅,他的興趣還是更多放在旁邊的男孩身上,“你又是誰?抬頭!”
霍普特知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耷拉著眼皮喊了句,“宰相大人。”
阿伊哦了一聲,湊得更近了些,“霍普特是吧,我也記得你。”
又是一模一樣的語氣,輕蔑而冷漠。
霍普特也記得上次在最高法院審判廳見到阿伊的情景,他因為抓捕阿吞暴徒立了大功,法老要重賞他,他便提出想要進入卡爾納克神廟成為一名祭司。
他依然記得阿伊當時對法老說的話,每個字都記得一清二楚。
此人身份不明,卡爾納克神廟為神聖之地,低賤之軀怎可踏入,美玉怎能被汙泥玷汙。
阿伊大人一表態,朝中反對聲便此起彼伏,讓霍普特一度絕望。
若非法老力排眾議,給他參加祭司入門考試的機會,他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可惜,他沒有辦法繼續為法老效力,報答他兩次的恩情了。
梅多羅得意極了,迫不及待要借宰相之手置仇敵於死地,“大人,霍普特剛才在地上撿起了什麽東西就藏進懷裏,我猜測就是他協助外人偷盜神廟圖紙,不慎在花園裏遺落下了重要物證,隻要搜他的身,就一定能找到證據!”
阿伊點點頭,“搜。”
立刻有幾個人上前,執行宰相的命令,阿伊阻止到,“我親自來。”
霍普特神思恍惚地跪在地上,雙目空洞無神,像是被掏空了靈魂般,任憑阿伊把手伸進他的懷裏,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風吹過激起陣陣涼意,不禁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霍普特恐懼地咽了口口水,抬頭悄悄望了阿伊一眼,恰好阿伊也在看著他,那目光深沉不可捉摸,霍普特委屈的眼裏閃動著水光,抱著那根本沒有、根本不存在的一絲希望,嘴唇輕輕動了動,大人不要,求您.……
忽然,阿伊的手靜止不動,阿伊朝霍普特繞有深意地勾了下嘴角,緩緩掏出來一個方形的硬物,上麵還粘著潮濕的泥土,然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把他帶走,本相要親自審問。”
霍普特強撐著身子站起來,推開要來押送他的隨從們,保持著最後的尊嚴和體麵,“我自己會走。”
所有人都自覺為他讓出一條路,霍普特的品行才華他們都看在眼裏,沒有人相信他會是偷盜機密文件的內鬼,都覺得他蠻可憐也挺可惜的,敗就敗在了出身低賤,朝中也沒有勢力依靠。
莫尼尼更是擔憂地望著霍普特離去的背影,他記憶中的霍普特意氣風發玉樹臨風,從沒有這樣頹喪消沉過,可現在落到宰相大人手裏,真的沒人能救他。
“宰相大人。”梅多羅追上阿伊一行人,還想誣告霍普特一些別的罪名。
阿伊回頭,“有事?”
梅多羅怎麽感覺宰相大人那眼神想把他給剝皮抽筋了,不由得渾身發冷,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霍普特渾渾噩噩地朝神廟外走去,腦袋暈暈沉沉,腳步時重時輕。
刺眼的陽光照在頭頂,花紅柳綠,風光無限好,霍普特不禁回想起來,他剛到神廟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眺望著卡爾納克神廟最高的大神殿,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
轉眼便跌入穀底深淵。
如果印章在梅多羅手裏,他還能想辦法拿回來,但現在宰相手裏抓著他的把柄,他就算有通天本領也無計可施。
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他十八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他愧對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的母親,也愧對未曾謀麵早逝的父親,他還有那麽多的夢想沒有實現。
還沒有對娜芙瑞說出自己的愛。
霍普特萬念俱灰。
巨大的絕望和痛苦一下子攫住他的心髒,霍普特眼前漸漸黑暗了下去,身子軟軟地倒下,撲通一聲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伊應聲回頭,陰翳的眼眸裏仿佛流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疼惜和柔軟,“抬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