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幕 最深的執念
安瞳明淨的目光迷茫而複雜地定定的盯著顧遲,她蒼白脆弱的臉色在日光的映照下彷佛接近透明。
原來他知道……
原來一直以來,他什麽都知道。
知道害死他父母的人是誰,知道害她爺爺昏迷至今的人是誰,也清楚明白這場陰謀裏的彎彎繞繞和利害關係。
他什麽都知道。
而她……卻一直被他蒙在鼓裏。
頸部肌膚突然傳來了一陣冰冷——
已是強弩之末的仇逝,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她,他右手握著槍,鮮血淋漓的左手掌死死掐住了她喉間的位置。
滾燙的血液從他手臂流下……
一點點沾染上了她蒼白的半張臉。
他手腕的力量逐漸在加強,彷佛快要碾碎她脆弱的骨頭,安瞳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她前世死去時的畫麵。
很快……
就算痛苦,也大概很快就會過去的。
她不怕。
反正她也已經死過了一回了,不是嗎……
安瞳似乎疲倦不堪般閉上了雙眸,半張染了血的臉彷佛快要和日光融為一體,身周的人和物似乎都在逐漸虛化。
突然間。
“轟——”的一聲巨響。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倒塌了。
突然有個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快速穿梭而過,他猶如一陣強勁的風,疾速一個側身回旋踢將仇逝手中的槍踹飛了。
將原本發出的子彈打了個空——
顧遲的動作之快,將所有人都看得眼花繚亂。
這根本不是一個世家子弟該有的身手!!
仇逝雙手脫力,被迫鬆開了安瞳,被他狠烈一腳踹飛到了牆角,數十個箱子應聲轟隆倒下。
纖塵在陽光下飛舞跳躍。
他艱難踹著氣,眯著一隻流著血的眼睛盯著顧遲那張平靜漠然的臉,還有他身後那幾名麵無表情扛著狙擊槍的年輕男子。
一時之間。
仇逝幽深的目光無聲流轉著,似是看懂了什麽。
看來為了報仇雪恨,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年,這些年來——
恐怕沒少費心思。
顧家竟也出了這麽一個越眾而出的繼承人,顧老爺子當年在軍政界的傳奇和赫赫名聲不會因此湮沒消失,隻因後繼有人。
是他大意了。
當年就不該放虎歸山,釀成如今的惡果。
風中——
顧遲側身旋轉摟住了安瞳纖細的腰,將她牢牢抱在了他溫暖的懷裏,用力之猛,彷佛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他原本可以一槍將仇逝斃命。
可他不敢賭。
她剛才還在他手上,他不敢拿她的性命開玩笑,他雖在黑暗中籌謀多年,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煞費心思鋪排許久的布局。
可他剛才依然在怕,雙手在背後微微顫抖。
萬一……
仇逝傷了她……
不,已經沒有萬一了。
如今她已經靠在他懷裏,沒有人再能從他身邊奪走她,他要將她永永遠遠留在他的身邊。
顧遲垂下頭,靜靜地望著安瞳。
他眼底裏的偏執和情深炙熱得快要將人焚燒,他一向處事漠然平淡,彷佛世上根本沒有什麽事情值得他去眷戀和守護。
除了替他父母報仇,從小到大,他似乎從來沒有費勁心思想要去得到什麽。
求一個怎樣圓滿的結果。
可偏偏……
他遇到了她。
他的祖父,曾經微笑著,那般慈祥的麵容卻殘忍地告訴他。
“你不能娶她。”
他眼神黯然,問道。
為什麽不能娶。
他祖父回道,“她是安瞳的時候,身份卑微,如何能幫襯顧家?”
“她回到蘇家的時候,仇人之女,你若執意要娶,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雙親?”
那時候,他還沒找到確鑿的證據去證明當年他父母遇害一事與蘇家毫無關聯,他因對她的執著,曾多次忤逆他祖父對他的祈望。
可如今——
他懷中的安瞳眼中蓄著淚水,抬頭望著他。
她眼底裏似是委屈,似是哀怨,更似是失望透底,似乎在無聲質問他為什麽瞞了她那麽久。
顧遲伸過修長白皙的手指……
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後輕輕拭擦著她眼角的淚水。
他的目光溫柔到彷佛能掐出水,彷佛在哄著小孩子般似的。
低沉動聽的聲音在她耳邊緩緩響起。
“對不起,我並非有意將你蒙在鼓裏,可我不能隨意置你於危險之中……”
仇逝的這場巨大的陰謀編織了有多久,他就在暗中籌謀布局了多久,如同下棋般,一步步推算著他的意圖和下一個動作。
沒有人知道……
他在識破了仇逝的陰謀詭計後,得知他父母的死與蘇家無關的時候……
他有多高興,有多狂喜。
也沒有人知道……
他曾因愛著她,卻因他父母之死與她父親和家族息息相關,而日複一日受著良心的責備和愧疚,苦苦煎熬。
弑他父母之仇不能不報。
可她——他也絕不可能輕易放手。
這是他這一輩子最深的執念。
對安瞳一人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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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瞳目光婆娑迷茫望著眼前這個年輕淡漠的少年,她的雙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該去擁抱他。
還是推開他。
她生平最害怕被欺瞞——
可顧遲卻騙了她那麽久。
在她爺爺昏迷不醒的時候,他沒有告訴她真相,在他與她分離的時候,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
他也沒有告訴她真相。
安瞳的心髒處彷佛傳來了一股細密襲人的疼痛,蔓延至她的喉間,痛得她再度紅了眼圈。
可還沒等她作出任何反應——
顧遲再次將她緊緊擁入他的懷裏,他伸過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
一下一下,彷佛在極力安撫她此生所有的傷痛。
安瞳正要掙紮,他卻埋首在她溫暖的肩窩上,許久許久,在她耳邊,聲音低沉的近乎喃喃自語道。
“安瞳,我想你了。”
她的眼角落下了一顆滾燙的淚珠,原本想推開他的雙手,終是無力地垂在了身體兩側。
再也不去做無謂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