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幕 錯過 （伊赫番外?二）
那一天，晝伏夜出。
伊赫帶著墨堂的人埋伏於滿山遍野，挾製住了青幫殘餘的勢力，將仇逝原本放火殺人的計劃毀得一幹二淨。
他站在山野間，遠遠望去。
終於看到了安瞳。
親眼看到了她安然無虞站在顧遲的身邊，他緊繃的心弦才一點點放了下來。
安瞳也隔著山岸。
怔然望著他……
彷佛在問，為什麽，為什麽要來救她。
他涼薄的唇扯出了一抹笑，然後動了動，無聲在說道。
該還給你的。
欠了你那麽多，總該還給你的。
站在她身邊沉默了許久的顧遲，也抬起頭，淡然無聲望了他一眼，眼神裏似乎蘊含了太多的東西。
這次的行動……兩人都沒有提前商量過，卻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人主外，一人主內。
將青幫所有的勢力一網打盡瓦解冰消，黑道上再也不會有青幫的存在，往後隻有墨堂大權獨攬。
這樣算來……他也不算太虧。
嗬——
他將餘生的自由托付於墨堂，去交換她的平安。
這樣，真的不虧。
伊赫的腦海裏碎末般的記憶一點點凝聚成形，她心疼幫他止血的時候，她站在樹蔭下朝著她笑的時候，她和他一起看月亮的釋懷……
太多太多，因她而變得明亮璀璨的童年回憶——
爾後轉化成少年時期，他對她的冷漠無情，在她麵前護著另外一個女孩，然後利用著她對他的喜歡……
對她做出的所有無法彌補的傷害。
伊赫目光冷凝望向了如今站在安瞳身邊的少年，那個彷佛整個天地間與她最為般配的少年……
他心中黯然。
閉上了雙目，默念道。
顧遲，我不是輸給你。
我隻是……
錯過了她。
**
從淩亂無序的回憶裏清醒過來，伊赫已經不經不覺開到了遠山的一座別墅，這裏是完顏家的地盤，守衛森嚴。
他剛踏入別墅門口——
蘇承之似乎知道他會來，他站在等了他許久，默然道。
“她如今……不太好。”
伊赫沒有回話，隻是朝他輕輕頷首。
示意讓他放心。
他剛踏步進去，發現整個別墅都陷入黑暗，靜悄悄的彷佛沒有任何人聲，隻有紗簾被風輕輕的吹拂著。
偌大的大廳裏——
那裏坐著一個穿著白裙的少女，她被完顏家的人禁錮在這裏，終身都不能踏出這裏半步。
她如海藻般的長卷發垂在了地上，垂著眉眼，彷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白皙美麗的臉上蒼白得彷佛毫無血色。
神色安靜而憔悴。
“起來。”
伊赫伸過手，想要把她肮髒冰冷的地麵拉起。
蘇恬卻彷佛沒聽見似的。
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抬起了頭，仰視著眼前長相精致的少年，他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頭頂。
這些天來，她在黑暗裏想了許多許多……
她一直盼著他來。
而他……終於來了。
蘇恬嗓音沙啞，緩緩開口道。
“我的出生和存在，隻不過是仇逝拿來報複仇蘇家的工具……被他設局和安瞳交換人生。”
“我活在我父親的仇恨裏，而你活在我設的騙局裏……”
我承認。
我曾心安理得享受著原本該屬於安瞳的一切，她蘇家千金的身份，她家人所有的疼愛，甚至還有……你。
我生性冷漠，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善解人意高貴大方的麵孔，強迫著自己努力成為蘇家人喜歡的模樣。
彷佛隻要我性子溫柔一些，兄長們似乎就會對我多加憐愛。
彷佛隻要我苦練芭蕾和禮儀，就能討好姑母。
人前人後的謹小慎微，籌謀算計，這所有的所有，卻沒有人瞧見我所下的苦工和煞費心思。
因為，這所有的所有，都是假的。
可是……
“可是，我對你的愛……是真的啊。”
蘇恬的一雙秋瞳裏早已蓄滿了淚水，她淒美又絕望地冷笑著，身份地位親情這通通都是假的，可唯獨她對他的愛意是真的啊。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信我……”
我知道我騙了你，可是為什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為什麽……你再也不願意愛我啊……
麵對她一聲聲哀哀欲絕的質問。
伊赫沒有回話。
他平日裏那張精致中透著暴戾氣息的俊臉，平靜得不可思議，過了許久後，才抬起修長的手指。
溫柔地拭幹她眼角的淚水。
“不要哭了。”
他還記得，在青闌學院當初見到她的時候，她笑起來的模樣……彷佛連身周的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除了她手中戴著的那條銀白手鏈……
他那時候內心深處堅定的認為，在他心中記憶模糊的那個女孩……長大之後，也一定是像蘇恬這般模樣。
輕言笑語，柔情綽態。
大概連伊赫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當初最開始對蘇恬有所好感的時候，並非因為她像極了當年那個女孩，而僅僅是因為……
她是蘇恬。
僅此而已。
可一切都太晚了，如同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對安瞳做出的傷害，他也永遠無法釋懷蘇恬對他的欺瞞。
畢竟一開始……就錯了。
缺少了角的圓，怎麽都彌補不回來了。
他年少執著，一腔的情深似乎也隻能給一個人，可給了出去，卻發現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滔天的騙局。
他泥足深陷，此生再也難以求全。
既然握不住……
那就都放下吧。
伊赫目光淡淡的望著眼前麵容憔悴蒼白的少女，修長的手指彷佛也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無力的放了下來。
他長長的睫毛覆在緊閉的眼眶上，似乎被窗外的光照著泛起溫柔的光澤，蘇恬伸過手，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他的臉。
可他卻再也不願去看她，轉過身。
寂然道。
“對不起……小恬，我好像真的不知道……”
“再怎麽去愛你了。”
他輕輕的留下這麽一句話……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來時，匆匆一個人，走時也隻有一個人，天地浩瀚，卻彷佛隻有這個少年一人孤身隻影，走過千山萬水。
卻到頭來……想要的。
通通都被他錯過了。
**
望著少年離開的身影，蘇恬終於忍不住笑了，嗬嗬……那個曾經讓她付諸一切，義無反顧都想要向他奔去的少年。
還是離開了……
這一次，他真的不要了她了。
歸於寂靜大廳裏，有人走了進來，蘇恬沒有轉過身，因為她知道現如今也隻有一個人還願意來看她。
她對著空氣，輕輕說道。
“二哥，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蘇恬哭得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蘇承之沒有說話，隻是抱著她，緊緊的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