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心靈之火（六）
不提布萊恩和邪神的勾心鬥角，當他將新的命令向密修會成員傳達后，足足九道貫穿天地的巨大光柱驟然升起。
拋開其絢麗的光影場面，這對火神世界來說卻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肉眼可見的，蘊含著邪惡腐蝕能量的九道光柱竟然將火神世界無數年來構築的防禦壁壘呈圓形洞穿，並且腐蝕速度還在不斷加快。
天空對於智慧生物來說向來都有著極其豐富的象徵。
而在信仰國度，象徵的指向性會更加明確，所以宛如天傾的毀滅場景再一次動搖了火神世界內所有目睹了這一切信徒心中的火神信仰。
如同傳染性病毒一般潛伏在整片世界所有角落的心靈女巫立刻趁虛而入，在心靈世界強行改寫著一座又一座心靈島嶼。
不過此刻已經沒有人還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因為世界之外已經出現了更加驚人的一幕。
一株體積似乎能和世界相提並論的巨大古樹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在世界之外。
祂一半顯現在光明中，一半隱沒在黑暗裡，雖然其不經意間顯露出的生命力堪稱前所未有，可給人帶來的卻並非親近、自然，反而是厭惡、排斥，彷彿其本質腐朽到令人作嘔。
「起源古樹！」
「祂果然是幕後主使者之一！」
「該死的叛徒！當年就不應該放任其誕生自我意識！現在悔之晚矣！」
「現在難道是討論這些事的時候？重要的是該怎麼辦？！」
火焰之神統治的諸多世界中地位至高無上的空間，火焰神國所在，懸挂在普通世界天空的聖堂中，諸多聖者紛紛驟然色變。
雖然早就意識到以混亂、殺戮、恐懼為力量源泉的混亂陣營既然已經決定攻打火神世界，就絕不會半途而廢，可當他們真看到一位邪神首次露面后，依舊本能的想要逃避。
「絕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世界！」
某位聖者斬釘截鐵的話讓許多人當即沉默，可片刻后竟然獲得了一致同意。
能夠在億萬普通信徒中脫穎而出，和至高無上的火焰之神共同分享信仰之力，聖者雖然依舊依附於火焰之神，雖然難度遠不及巫師晉級法則巫師，更多還是取決於火焰之神的意願，但毋庸置疑的是沒有任何一位聖者是蠢貨。
對秩序神靈來說，其麾下統治的世界、信徒才是其根本所在，決不能拱手讓人！
「莫克聖者，你所掌握的火焰神力在眾人中最熾熱，最爆裂，對依舊保持植物本質的起源古樹能起到最大的剋制作用，所以便由你來阻止對方進入第七世界吧。」
「是，第一神使大人。」
當被稱呼為第一神使的長須老者開口后，整座聖者大廳頓時為之一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給予對方尊重。
要知道第一神使和第二神使大人據說在偉大的火焰之神還並未成就真神時便已經追隨在其身邊，等到火焰之神登臨神座，其二人更是為火焰神國的開闢立下汗馬功勞，歷來被稱為火焰之神的左右手，是介於聖者和真神之間的另一階層，絕不是他們能夠輕曼的存在，更何況單論實力這兩人也同樣深不可測，遠在他們之上。
當莫克聖者乾脆利索的轉身離開聖堂，前往第七世界外狙擊起源母神后，第一神使再次說道：
「接下來第二神使帶上部分擅長戰鬥的聖者潛伏在第七世界外，起源古樹性格狡詐，絕不會輕易將自身置於危險之中，所以祂首先以身犯險，準備強行降臨第七世界，背後必然有著後續計劃，我們必須慎重以對！」
「諸位，在偉大的火焰之神陷入沉睡的時候，我們必須肩負起守衛神靈的重任，請記住，敵人想要的是徹底摧毀火神信仰，在座各位全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謹遵第一神使教誨！」
「去吧！」
一位位聖者身影消失不見，使得整座完全由信仰之力結晶建造而成的威嚴神殿頓時空曠、冷清下來。
……
第七世界，世界壁壘之外。
起源母神一邊使用極具特色的手段不斷擴大九道光柱在世界壁壘上腐蝕而出的巨大空洞，一邊卻在擠擠極其警惕的反覆觀察周圍星空環境。
按照以往謹慎性格，類似出風頭的行為祂是絕對不會輕易去做的，可誰讓該死的，來歷不明的密修會如此善於偽裝，竟然在祂眼皮子底下被送到火神世界內部，還是祂親手所為！
這導致當密修會逐漸改變一個世界走向時，混亂陣營其他邪神都在用莫名意味的眼神盯著祂看。
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起源古樹才不得不兵行險招，主動提出首個降臨第七世界，徹底打破目前僵持局面。
祂觀察的很準確，要知道混亂陣營諸多邪神向來以沒腦子、衝動、暴躁等特點著稱，所以在面對僵持中不斷落入下風的局面，這些邪神的耐心本就早已消磨乾淨，只是因為彼此之間向來勾心鬥角，生怕第一個動手會被同伴聯手出賣，這才勉強按耐下來。
此刻得到起源古樹的承諾，頓時早就將懷疑拋之腦後，開開心心等待著分享後續的勝利果實。
沒錯！分享勝利果實！
邪神雖然沒腦子、衝動、魯莽，可卻不代表祂們是傻子，祂們才不會費盡精力去拯救入侵行動早已失敗的其他世界，而是早已看上了密修會辛苦培育的果實，隨時準備摘桃子。
順便再將那個裝神弄鬼的智慧之神所擁有的特殊權柄一併掠奪一空，反正誰讓對方神名是個不折不扣的秩序神靈，還喜歡和秩序神靈一樣到處培育信徒……一看便不是個省心的傢伙！
總之，絕對不虧就是了！
唯一可慮的是會不會因為果實太少，而導致大部分邪神無法分到心滿意足的一份。
如果讓布萊恩知道此事諸多邪神心中的小心思，恐怕會失笑當場。
這群傢伙雖然在諸神世界食物鏈中處於獵食者地位，可各自心懷鬼胎，不僅無法團結一致對外，甚至還需要時刻防備身後暗算。
恐怕如果不是秩序陣營需要其填補信仰存在意義的最後一塊拼圖，以及本身早已失去繼續發展的動力，混亂陣營恐怕早已徹底消失在諸神世界的發展歷史中。
不過雖然越了解邪神，越會對其產生輕蔑，可平心而論，祂們戰鬥力還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當莫克聖者剛剛進入第七世界星空領域範圍時，起源古樹頓時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視線』轉移過去。
「起源古樹，你不該來這裡的！」
既然已經被發現蹤跡，莫克聖者乾脆直接展露身形，對著眼前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古樹形態生物沉聲說道。
「小傢伙，在我古老的記憶中並沒有和你相關的回憶，所以你應該才誕生不久，法利斯那個老傢伙不會認為僅憑你就能阻止我降臨第七世界測，嗯？」
雖然被起源古樹當做無名小卒對待，可莫克聖者絲毫沒有動怒，反而略帶遺憾的搖頭：
「早就聽說起源古樹性情狡詐，善於蠱惑人心，可沒想到今日一見卻令我大失所望。」
「只會呈口舌之力的小子，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只有用你的靈魂才能平息！」
起源古樹粗大到難以想象的樹枝氣勢洶洶的在星空中揮舞，彷彿隨手一擊便能將一個完整世界當作石子一般狠狠擊飛。
莫克聖者立刻針鋒相對：「神火降臨，必將燃盡一切黑暗！」
他雖然體積還沒有起源古樹身上最小的樹皮大，可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火焰領域直接布滿所有光明空間，並且瘋狂侵蝕著黑暗領域。
「麻煩的小蒼蠅！」
起源古樹看似全力以對，實際上卻無聊到還有心思胡思亂想，祂甚至還在不經意間重新開始了對世界壁壘的繼續侵蝕。
一直分心觀察此處的布萊恩似乎隱約間得出了些結論。
「諸神世界的聖者群體果然並不能直接認為是法則層次生物，其更多的還是神靈權柄延伸而出的一部分，力量本質上還是借用而來，所以根本無法發揮出其真實破壞力，他們就相當於一群無法撬動法則放大倍數的蠢貨，雖然實力依舊超越所有初級巫師，可在真正的法則巫師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甚至可以說絕大多數聖者在領悟法則本質方面是連巫師學徒都不如的蠢貨！
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是因為之前見識過降臨部分神力的第二神使，這位存在明顯和眼前的聖者截然不同，是值得法則巫師重視的對手。
可就是面對著這麼一位不足為慮的對手，起源古樹卻生生表演出了一副勢均力敵的艱難戰鬥，也實在讓潛藏在暗處觀戰的三方勢力都表示無語之極。
布萊恩甚至決定如果再繼續僵持下去，他便會立刻召回密修會成員，放棄這一次打破僵局的試探。
畢竟在起源古樹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放縱下，莫克聖者的火焰神力已經開始影響到第七世界，為世界內在這段時間惶恐、迷茫的信徒打了一劑強心劑。
這導緻密修會已經很難輕鬆將對方壓制在都城海爾魯中，甚至已經開始出現連續傷亡。
最重要的是，密修會的目的本就與混亂陣營並不一致。
在邪神能夠震懾秩序陣營神靈、聖者不敢輕舉妄動的前提下，不斷拖延下去是密修會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畢竟他們此時最欠缺的就是時間。
之所以會同意邪神提議，主動布置降臨儀式祭壇，原因還是不想在邪神面前暴露密修會的根本目的。
就在布萊恩心中不斷倒計時的時候，僵持局面被一隻突兀出現的詭異巨大眼球徹底打破。
慘白、布滿血絲的青黑色眼球剛一出場便彷彿為所有看到祂存在的生靈加持了一層負面狀態，邪惡混亂的殺戮慾望瘋狂在所有人心中爆漲。
距離祂最近的第七世界受到的影響自然最大，殺戮、強姦等各種犯罪事件頓時在世界各地層出不窮。
這和是否信仰秩序神靈並無本質關係，畢竟秩序神靈所帶來的生存方式既不代表道德，又不代表正義，傳教士中同樣有善有惡。
「混亂暴君！」
布萊恩立刻將眼前形象與腦海中某個稱呼對應在了一起。
「據說混亂暴君是傳說中開闢諸神世界的起源古神的左眼，所以不需要任何特殊手段，僅僅只是靠近就能勾動起生靈內心深處本能的殺戮慾望，這是根植於血脈與靈魂深處的慾望，根本無法徹底杜絕！」
這裡提到的起源古神可不是起源母神這個冒牌貨所能相提並論的。
據約翰巫師推測，起源古神極有可能並非指某一具體生靈，而是代指孕育出諸神世界的無盡星空的無上偉力。
當然，他同樣也提出假如他判斷完全錯誤，那麼這位起源古神的強大絕對已經超出他所能想象的極限，那麼巫師帝國對諸神世界的底蘊必須進行重新評估，因為很有可能這一場入侵反而會為帝國帶來滅頂之災！
話說得益於約翰巫師越加成熟的歷史探秘手段，密修會對諸神世界諸多神靈終於不再是一無所知。
布萊恩並不知道混亂暴君的突然出手僅僅只是個人意願，還是混亂陣營的整體決定，但是當祂現身的那一刻，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為結果註定只能有一個！
——潛伏在周圍的第二神使任務便是應對混亂陣營邪神的後續手段，所以當他看到混亂暴君出現的那一刻，火焰之劍便已經當即揮砍而出。
不要忘記第二神使可不是孤身一人！
當他和混亂暴君的第一次碰撞向著周圍星空不斷擴散時，蜂擁而出的聖者們當即便分成兩隊，一者圍攻混亂暴君，一者匯合莫克聖者圍攻起源古樹。
一系列動作在一群法則層次生物的行動下僅僅過去了瞬息。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不論是否心中樂意，混亂陣營諸多邪神都已經被迫裹挾其中，不得不出手相助。
否則的話，祂們之間形成的脆弱聯盟立刻便會不攻而破。
到時候別提趁機瓜分火焰之神的權柄了，倉皇撤退下，他們之中不知有多少會成為秩序陣營的獵物！
要知道其他秩序神靈可是在暗中蓄勢待發已經很久了，目的不言而喻。
卻不能在此時露出軟弱的一面！
也難得這些多少年來勾心鬥角不斷的邪神竟然能在瞬間便達成共識。
布萊恩緊握的雙拳稍微放鬆了少許。
他靜靜地看著天空，就像在看一幅無時無刻都在變化的抽象派畫作。
古樹、幽魂、骷髏、眼珠、黑袍、無頭聖騎士、無心受難者……五花八門，簡直生動的詮釋了普通人類的恐懼來源，宛如博物館。
而對面就整齊單調多了……火，數之不盡的各種火焰連綿成了一片滔天火海。
一場或許可以稱之為萬眾矚目的神戰終於在密修會這個本不應該存在的意外因素的影響下提前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