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心靈災變（五）

  「果然，凡人軀體只是表象，生命本質更像是某種強大生物的外在延續，所以才會具有不死特性。」

  可惜布萊恩得到的有用信息到此為止。

  因為他有種強烈的預感，一旦強行突破對方靈魂中的防禦，一定會造成某種更加嚴重的後果。

  或許是因為法則生物的打擊，或許是其他。

  即使他內心對此並不畏懼，在收益與付出絲毫不成比例的情況下，自然也沒必要冒險觸怒盟友，即使可以預見只是非常短暫的盟友。

  「布萊恩聖者，大家已經修整完畢，隨時可以出發了。」

  艾麗西亞女巫適時的走入房間，打破了實驗室內古怪的氛圍。

  或許古怪只是針對少女而言，因為正在低頭冥思的布萊恩顯然對此毫無察覺。

  「呃……」

  女巫望著眼淚汪汪，神色恍惚的少女，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話說在絕大部分巫師眼中，實驗體在他們心目中就是最純粹的物，所以在實驗過程中自然不會摻雜人類情感。

  但對於實驗題本身，假使足夠幸運的並未遭受破壞性實驗，整個過程所經歷的一切也絕說不上令人愉悅。

  「出發！」

  計劃的順利開展讓布萊恩顯得意氣風發，就更加忽略了實驗室內兩位女性的古怪，在大步離開簡陋實驗室時，他還聽到身後傳來兩人的對話。

  「你叫什麼名字？」

  「莉莉安娜，我的名字是莉莉安娜。」

  數百人的密修會在茂密的原始叢林中悄無聲息的重新向北移動，直撲哈其頓公國邊境。

  畢竟既然赫爾曼公國背後主宰已經在暗中出價，他們的屠刀自然也該隨之轉向哈其頓公國。

  誰讓哈其頓公國後知後覺，對兩個惡魔之間達成的交易依舊蒙在鼓裡。

  雅克·卡蒂亞此刻宛如夢境，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幾乎兵不血刃的接連攻克敵國十餘座城市，將祖國的領土擴大了將近十分之一。

  於是不僅國王陛下對他大加讚揚，賜予珠寶美人、領土奴僕無數，貴族的讚美更是讓他彷彿陷入迷醉。

  於是他最初一段時間的小心翼翼，彷徨忐忑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志得意滿。

  此刻剛剛從後方趕到前線的他正在對副手大家斥責。

  只因為副手圍攻哈加爾城已經足足五日，卻絲毫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這放到以前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現在卻是雅克·卡蒂亞伯爵大人根本無法容忍的過失。

  一定是愚蠢的手下曲解了他偉大的命令！

  於是他親自來了，並且立即下令攻城。

  按照以往的經驗，哈加爾城必將不戰自潰，輕鬆被由他率領的哈其頓公國士兵佔領。

  或許是『百勝』將軍的名頭讓士兵得到了某種基於信仰的增強，總之，赫爾曼公國軍隊的進攻還真的取得了成效。

  這頓時消解了雅克·卡蒂亞伯爵心底深處的某種不安。

  「大人，軍營外有人自稱哈加爾城守衛，想要向伯爵大人獻上絕密情報。」

  「讓他進來。」

  雖然即使沒有投降者，完全消除不安的伯爵大人同樣有信心獲得勝利，但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他自然也不吝展示自己的貴族禮儀。

  在國王陛下親自派遣來的聖騎士的層層審視下，自稱哈加爾城守衛的人被虐待屈辱的推倒地面。

  「你是哈加爾城守衛？」

  「是，戰無不勝的雅克·卡蒂亞伯爵大人。」

  青年男子略帶惶恐的恭維頓時令雅克·卡蒂亞心花怒放，語氣不自覺的輕柔起來。

  「聽說你自稱手中掌握有絕密情報？我就坐在此處，你可以說了，如果有益於哈其頓公國接下來的軍事行動，我一定會如實稟告慷慨的國王陛下對你大大獎賞，或許成為一名高貴的貴族也說不定。」

  作為第三世界內僅次於傳教士的貴族，這樣的承諾對普通人而言無疑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沒看到周圍一些出身較差的軍官都已經面露不忿，恨不得取而代之嗎。

  跪在地面的男子表現同樣在他意料之中，先是驚愕，繼而便是一陣狂喜，接著迫不及待的大聲說道：

  「是聖諭！我手裡有一份聖諭！」

  「什麼？！」

  大帳內諸人皆有異動，雅克·卡蒂亞用力吸了口氣，卻依舊難掩聲音中的顫抖：

  「什麼聖諭？你怎麼可能掌握有關聖諭的消息？」

  男子似乎回想起了什麼令他恐懼不已的記憶，顫抖著說道：

  「是紅石教區保管的聖諭！至於為什麼會落到我的手中，是因為……因為就在剛剛伯爵大人下令攻城的同時，城內突然冒出數十位黑衣人，他們竟然掌握著和聖騎士大人一樣的強大力量，我當時嚇傻了，藏在角落不敢亂動，然後……然後一位牧師大人就死在了我的面前，他在臨死前將一個捲軸塞到了我的懷中，避開黑衣人的搜索后我才發現上面竟然寫著聖諭！」

  黑衣人？

  莫非就是這段時間他隱約感受到的附近突然湧現的一股神秘力量？

  雅克·卡蒂亞伯爵大人頓時若有所思，他說他雖然已經被勝利以及恭維沖昏了頭腦，但這不代表著他是一個傻子，赫爾曼公國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反常狀況他同樣看在眼中，已經隱約感受到似乎有隻無形大手深切的參與到了兩國交戰。

  但當務之急，他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於是他迫不及待的說道：

  「聖諭在哪裡？！現在就帶我去尋找聖諭，絕不能讓聖火教的偉大生聖物落到身份不明者手中！」

  至於後續掌握在誰的手中？

  那還用問，難道他雅克·卡蒂亞，哈其頓公國世襲伯爵不是教會虔誠的信徒嗎？

  只要一想到傳說中聖諭的各種傳奇傳說，他就從靈魂深處湧現出迫不及待。

  難道說卡蒂亞家族將會誕生出第二位橫掃大陸的聖騎士？

  「聖諭自然被我隨身攜帶，小人這就進獻給伯爵大人！」

  跪在地上的男子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支並未打開的古老捲軸。

  說來也奇怪，在男子懷中存放時，明明只是一層普通衣物遮蓋，捲軸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氣息，但一旦取出體外，獨屬於教會所掌握的純粹神力的氣息便再也難以壓制，轟然在大半個軍營瀰漫，對正在發動一場攻城戰爭的軍隊產生的影響簡直堪稱災難。

  但這一切早已不在伯爵大人的考慮範圍內，他的心思早已隨著捲軸的氣息不知飄到了哪裡。

  應該是真的！

  雖然自己從未見過聖諭的真實模樣，但願自己有幸見到的幾間教會聖物相比，二者氣息幾乎如出一轍。

  雅克·卡蒂亞伯爵終於再也按耐不住，有些不顧貴族從容風範的起身走向赫爾曼公國守衛。

  嗯？

  這個蠢貨在幹什麼？

  雅克·卡蒂亞伯爵大人忽然心中有些生氣，因為進獻者似乎怕他看的不夠清楚，還在緩緩的將捲軸打開。

  對已經將聖諭當做自己私人藏品的伯爵大人來說，這是萬分難以容忍。

  「你……」

  要求對方停止褻瀆動作的話隨著那一道如同月光般清冷、柔美的亮光徹底終止。

  「你……」

  「有刺客！」

  「雅克·卡蒂亞伯爵大人被人刺殺了！」

  「來人啊！」

  事發突然，再加上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被偽造聖諭所吸引，所以包括那幾位教會聖騎士在內，大帳內竟然無一人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應對，在愣神之後，反而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刺客竟然就在一片混亂中頗有幾分大搖大擺之意的趁亂離開此處，離開前還不忘將道具隨手帶走。

  而這時，哈加爾城下突然湧出的火龍已經成功擊敗攻城軍隊，轉而向軍營席捲而來。

  剛剛造成的惡果終於發酵。

  可此時對哈其頓公國來說更尷尬的事情是他們已經群龍無首，所以後續的兵敗如山倒自然也無比合理。

  與或者滿臉猙獰殺戮入侵者的赫爾曼公國士兵，或是驚慌失措中被屠殺的哈其頓公國士兵不同，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或許是此時人間地獄中唯一面無表情之人。

  隨手將追索而來的兩位聖騎士當場格殺，青年男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逐漸脫離戰場，轉而消失在周圍的叢林之中。

  「如何？任務是否順利？」

  一位人類與一隻巨鷹的詭異對話如果被普通凡人看到，恐怕又會流傳出一段經久不衰的傳說歷史。

  「任務本身並無難度，只是聖者大人的要求實在太多了。」

  除去偽裝的青年男子此刻也終於恢復了正常，忍不住和同伴吐槽。

  一位三級大巫師想要殺死一個普通土著，即使是在數萬人的環繞中，即使周圍不乏聖騎士保護，也同樣是一件根本毫無難度的事。

  因為能被人類國度國王驅使的聖騎士其實力也可想而知。

  但布萊恩聖者偏偏給他制定了一個詳細到令人髮指的刺殺任務。

  什麼跪地求饒？什麼寶物吸引？什麼圖窮匕見？

  但偏偏在信息極度不對稱的情況下，他完全無法反駁布萊恩聖者信誓旦旦的話。

  畢竟即使他對此保持高度懷疑，但確實無法肯定這些在他看來無用的動作是否是必須。

  對了，信息不對稱的說法還是布萊恩聖者提出的呢。

  唉，要是聖者不會偶爾突發奇想那絕對就是完美的隊長了。

  「走吧，你應該對此感到高興才對，畢竟隨著意外頻發，其他人在執行後續任務時難度只會更大。」

  巨鷹雙翅一振，眨眼間便已經來到萬米高空，作為密修會的偵查斥候，他的任務永遠不會結束。

  「布萊恩聖者，同時發動對七座城市的攻擊是不是太過冒險了？如此一來，即使反應再遲鈍的人恐怕也會注意到密修會的存在。」

  艾麗西亞女巫忍不住低聲詢問。

  她並不擔心巫師無法完成任務，而是擔心密修會會成為眾矢之地。

  布萊恩啞然失笑：「本身就是一鎚子買賣，哪還需要顧及太多？況且第三世界內除了聖火教徒再無任何超凡者的存在，我們本身就像是黑夜中的星辰一樣耀眼，有人對此不清楚只是因為他們層次太低，實際上，在我們降臨的那一日。甚至在我們降臨之前，該知道的人就已經都知道了，不然為何哈其頓公國在我們的輔助下節節勝利，卻始終不肯與我們有任何正面交流？所以說在我們還有利用價值的情況下，不用擔心會同時遭受到整個聖火教會的打擊。」

  沒有理會在一旁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莉莉安娜，艾麗西亞女巫忽然又略帶猶豫的問道：

  「之前降臨的神秘存在最後說的那段話……」

  布萊恩對此就更加無所謂了，隨意的回答道：

  「他或許是覺得我和他的處境相同，又或許覺得我和他擁有同樣的野心，總之，想要試圖說服我篡奪智慧之神權柄，其實還是想要我為他出力罷了。」

  女巫忽然綻然一笑，如果抱著這樣想法的話，神秘存在的打算註定落空。

  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他試圖挑唆的智慧聖者乃是1/3個智慧之神呢！

  「讓大家做好準備，不要吝嗇準備的各種資源，幹完這票大的，或許我們已經能夠返回第七世界了。」

  「是。」

  女巫轉身離開的同時，心中卻忍不住暗自嘀咕。

  布萊恩聖者真的是和她記憶中的古老巫師越來越像了。

  「你還有事？」

  莉莉安娜面對布萊恩質詢的目光忽然本能地將雙手環抱於胸前。

  但敏銳的感知實際上清晰無比的告訴她，面前這位並不強壯的青年眼神中沒有絲毫人類的慾望。

  有的反而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平靜。

  「我……我想請求你幫我恢復自由！」

  「哦？」

  「我雖然沒有太多的記憶，但卻依然能夠模糊的感覺到自己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但這帶給我的沒有歡樂，只有無邊無際的折磨，我想要改變這一切！我知道只有你能幫我！」

  布萊恩略有所思的撫摸著下巴：

  「奇怪，按理說你說的這些早已經被你的創造者聽得一清二楚，但他卻沒有做出任何反饋，是對自己的實力無比相信，還是對我的技術不屑一顧？

  那麼，我接受這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