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驚變

  因著近日將軍府諸多不順,李嬤嬤特允洛九塵跟著一起去普慈觀祈福。


  李嬤嬤和明玉在前殿跪著虔誠的誦經,都一個上午了還沒結束。


  洛九塵跪在後排,昏昏欲睡間聽院外有小道士說發現了小鬆鼠,她立刻偷偷溜出了屋門。


  一抬眼就見幾個小道士拿著笤帚,貓著腰在找什麽,她立刻湊上前笑著說:

  “是真的有小鬆鼠嗎?在哪裏我幫你們找。”


  小道士見她生的姿容豔麗,活潑靈動,多了幾分好感說:


  “跑到後堂去了,女施主要是得空幫我們找找,那是慈雲道長的寵物。”


  洛九塵爽快的應了,她轉到後堂,蹲在身子探頭瞧,見前麵的草叢裏,有隻黃白相間的小鬆鼠抱著一隻鬆果在啃,左右張望著實在可愛。


  想起哥哥教過自己的口技,她微微的嘟起芳唇吹起口技來,小鬆鼠立刻瞪大了眼睛,放下鬆果,邁著靈巧地步子緩緩走來。


  後堂山坡上正在掛許願牌的李承鈺,瞧見了此景,身子微微一怔。


  涼風習習,少女的紅裙翻飛著,正在逗弄一隻小鬆鼠,陽光下生動至極。


  李承鈺轉著手上的玉扳指,饒有興趣的繼續看起來。


  洛九塵邊吹邊對身後的道士打了個手勢,一張織網輕巧落下將小鬆鼠緊緊的箍了起來。


  她高興地大笑起來說:“哈哈,你個小東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可逮著你了!”


  她伸出纖纖玉指,將小鬆鼠的腦袋點了點,笑眯眯地說:“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


  小道士也十分高興,抿著嘴角說:“多謝女施主。”


  山坡上的李承鈺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總覺得那玉指像是戳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他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暗想真是個可愛的小孩子。


  不遠處的陳如蘭緩步走來說:“四殿下看什麽呢,這麽高興?”


  李承鈺掩飾地輕咳了一聲說:“是慈雲道長的小鬆鼠,可惜你晚了一步,被抱進屋了。”


  他收回目光,將手負在身後,淡淡地說:“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陳如蘭下了山坡緩緩地走著,說不清為什麽她心裏突然湧起了一種不安。


  她又一次回頭望向山坡下的後堂,卻是一無所獲。


  衣襟被人扯了扯,打斷了陳如蘭的思路,她仰起頭見身旁的意中人正盯著自己瞧。


  臉頰立刻有些燒起來,她柔聲說:“是該回去了。”


  洛九塵整了整衣衫,轉身往院外走,就聽小道士說:


  “女施主請留步,慈雲道長請女施主進去一趟。”


  嗯?慈雲道長可是大月古朝的得道高人,多少王公貴族苦等幾年都見不上一麵的,今日突然見自己?


  洛九塵想到那個血腥的夢境,心想倒不如趁此機會問上一問,點點頭說:“好。”


  古樸的茶室裏,放著兩個灰色的蒲團,端坐著一位鶴發童顏的道長,一襲青衫,正閉目打坐。


  見洛九塵進來,微微一笑說:“女施主請坐。”


  他的眼神柔和又神秘,讓人不由的生了幾分敬意,不容褻瀆。


  洛九塵畢恭畢敬的衝他行了一禮說:“九塵見過慈雲道長。”


  慈雲微微打量了眼前的少女,眼裏閃過幾絲悲憫說:


  “女施主與我今日因鬆鼠結緣,乃是命數,有何疑惑不妨一問。”


  果然是得道高人,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洛九塵心裏更加敬重,捏著衣角猶豫著說:


  “倘若知道了未來之事,是不是也是一種機緣?”


  慈雲端著清茶品了品,神色肅穆地說:


  “的確如此,有因才有果,這機緣非常人所能得,自然要施主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


  洛九塵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說:“機緣不可說?”


  慈雲轉頭看著窗外碧空如洗的景色,意味深長地說:


  “女施主既得了此機緣,定要守口如瓶,否則天道反噬,不可估量。”


  “越是施主看重的,越是反噬深重。”慈雲道長一字一句的說。


  警鍾長鳴,洛九塵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的都是那三個字:“不可說,不可說。”


  既如此,一切的苦果自己承擔就好,洛九塵跪地俯首說:“多謝道長贈言。”


  慈雲見她神情凝重,眼底泛起一絲淡淡的悲憫說:

  “前方路途遙遠,艱難險阻避無可避,今日破例,請女施主飲一杯我珍藏的甜茶。”


  言下之意就是未來很多艱險等著自己,洛九塵舉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下去,入口是無與倫比的苦澀。


  苦的渾身都在顫抖,身體的每一寸神經都縮成一團,她緊緊地捏著拳頭,眼淚飛濺地忍了幾秒後。


  喉嚨裏泛起淡淡的甘甜來,越來越甜,醇厚悠長,縈繞在口齒間,說不出的舒爽。


  慈雲道長又開始閉目養神起來,洛九塵起身行禮,緩緩地關上了屋門。


  數日後,洛九塵接到了重陽節登高的請帖,是宮裏送來的。


  她一想到那日在永壽宮的壓抑氣氛就心裏犯怵,捏著請帖一臉愁容。


  明玉見她興致不高,心裏暗自詫異,阿九一向最喜歡湊熱鬧,莫非是心裏藏了什麽事情。


  她拉住洛九塵的手,清秀的臉龐上罕見的帶了一絲欣喜說:


  “阿九,重陽節登高望遠,插茱萸,在我大月朝是一項極重要的活動。”


  “嚴皇後一向禮佛重道,深居簡出,隻在每年的重陽節,一定要去京都郊外的天門山登高。”


  “這麽多年已經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能接到嚴皇後的登高請帖是一件大大的殊榮,一定得去的。”


  “你知道去年咱將軍府都沒接到,今年倒是一個意外之喜,阿九別怕,到時候你跟著我就行。”


  洛九塵抱著零嘴邊吃邊思量。


  雖然知道這次重陽節登高,都是女眷,不用見到四殿下李承鈺。


  但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百錦衣的事還曆曆在目,差點被送去曙日國和親。


  真是愁的人頭發都掉了不少,風起雲湧,還不知道有什麽事等著自己。


  翌日一早,徐徐的馬車停到天門山腳下,侍女們掀開簾子,放下腳凳,扶著京都的貴女們下了馬車。


  滿山紅葉,楓林盡染,在晨曦的薄霧中,絢麗燦爛。


  看到此景,洛九塵立刻想到了那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句。


  短短幾個字就勾勒出一幅令人爽心悅目的景象,肚子裏有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樣。


  她一眼就望見上次那個許霓裳跟自己穿了件同樣花色和圖案的衣服,看見自己,怒氣衝衝的哼了一聲。


  掌事宮女秋荷立在山門處,朗聲說:

  “皇後娘娘賞今日參會的每位臣女一對茱萸花勝,一個茱萸香包。”


  眾位貴女一一上前領取了賞賜,於紅英看見洛九塵,幾步跑過來,挽著她的手臂說:


  “九塵姐姐近來可好?上次的事真是虛驚一場,聽說你又病了許久是不是?”


  劫後餘生的感覺真是記憶猶新,洛九塵的身子猛地一緊說:


  “多謝紅英妹妹掛念,我一切安好。”


  於紅英挽著她的手臂邊走邊閑聊,低低地說:

  “嚴皇後的氣質容貌也是出塵脫俗,與清遠王如出一轍呢。”


  “還有那個襄嬪娘娘,那是四殿下的生母,行走時如弱柳扶風,真的是很美。”


  四殿下三個字如炸雷一般,立刻把洛九塵的瞌睡蟲趕跑了。


  她踮起腳尖張望著,就見襄嬪回眸一笑,與旁邊的侍女說著什麽,看見自己,忽然微笑示意了一下。


  洛九塵心裏一沉,在這樣盛大的場合,忽然的示好和挑釁都是大有深意。


  她捂住狂跳的心說:“一會登高,咱倆去山的西頭吧。”


  餘紅英歪頭看著她不解地說:


  “嚴皇後帶著大家登高去的是東頭呢,那邊的視野最好,能看到整個京都的全貌呢。”


  看風景哪有改變命運重要,洛九塵打定主意,輕笑著說:


  “那你去東頭,我一個人去西頭,樂水,走!”


  餘紅英瞧著她大步離去的背影,暗自思量:

  “百錦衣的事真是嚇著她了,嘖嘖,都不敢往人前湊了。”


  洛九塵找了山腰處最粗的樹爬上去看風景,就瞧見有兩個小宮女蹲著前麵挖野草。


  兩個人挨的緊緊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咬耳朵,她本也沒在意。


  隻聽瘦一些的宮女說:“聽說四殿下準備向聖上請旨賜婚了,長樂宮上下都一片喜慶呢。”


  四殿下三個字,立刻引起了洛九塵的興趣,她豎起耳朵凝神聽起來。


  胖一點的宮女說:“襄嬪娘娘好像立了大功一件,聖上竟然答應允四殿下先娶兩位側妃。”


  “京城的貴女做正妃都夠格,竟然隻是做側妃,嘖嘖,就這都擠破了頭呢。”


  瘦一些的宮女說:

  “陳如蘭自然是其中一位,另一位是洛九塵嗎?她之前為了四殿下要死要活的呢。”


  “八成是,後來洛九塵斷了念想,四殿下可又舍不下了,在長樂宮跟襄嬪娘娘吵翻了天,非她不娶呢。”胖一點的宮女說。


  非她不娶這四個字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洛九塵臉色慘白踉蹌了幾步抓著樹幹,隻覺得頭有些發黑。


  早就知道李承鈺不會輕易放手的,一旦賜婚聖旨下來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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