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寺重遇

  洛懷遠神色一怔,易地而處,自己會怎麽抉擇?兩個人都對自己重要,還真是不好辦。


  他皺眉思量了幾秒說:“這件事禍首是李承文,逝者已矣,因為此事折磨活著的人好像也不公平,如果是我,我會原諒她,她也是無心之失。”


  他又看了眼扶著額頭,一臉愁容的嚴風,歎了口氣說:“每個人的看重點不同,我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說不準哪天就沒了命,不想留下什麽遺憾。


  你跟我不一樣,你再好好思量思量,阿九在我那裏想住多久都沒問題。”


  嚴風轉著手上的酒杯,躊躇了幾秒苦笑著說:“好。”


  四皇子府,李承鈺一腳踢翻腳爐,嗬嗬冷笑著說:“賤奴之子!賤奴之子,我就是這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他對著書房裏懸掛的沙包狠狠地捶打著,發泄著怒氣,直到最後雙拳都變得通紅,精疲力盡。


  他閉起眼睛,想起娘親抱著小小的自己一遍一遍地說:“上元節的京都輝煌璀璨,我第一次有機會穿上新衣站在花車上,繁星滿天都沒有你父王的眸子勾人,他帶著我飛過高高的塔樓,指著那片高牆說:“最美的地方,你陪我可好?”


  後來呢,自己看著娘親被人扇耳光,紅腫的手顫抖著在火中取粟,還有她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怒聲說:“承鈺,你這麽笨,怎麽不去死?”


  “承鈺,我為什麽要生下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回南風國了。”


  “娘親,我會背書的,我再也不出去玩了!”自己忍著痛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聽她痛苦失聲說:“都是騙人的,我是賤奴而已。”


  她緊緊地摟著自己,聲淚俱下說:“承鈺,母後唯一的依靠是你,是你。”


  南風國早就被父王滅了,母親沒有了故土,自己也沒有了退路。


  南風看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眶發紅,顫聲說:“主人,來日方長,您還是有機會的。”


  機會?李承鈺生無可戀的望著他說:“這些時日父王指派給我的差事,哪件我辦的不好?機會,賤奴之子,有什麽機會?”


  南風神色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抱拳說:“不管前方路途如何,屬下願追隨您,萬死不辭!”


  李承鈺的眼眶流出一行清淚,直直的望著他,停頓了許久,緩緩地伸出了手臂說:“拉我起來。”


  南風立刻將他拽了起來,李承鈺深呼了一口氣,將心中的那些不甘都壓了下去。


  他神色平靜地整了整衣衫說:“那我就讓他瞧瞧,賤奴之子,最後是什麽結局。吩咐下去,去查祭天禮!”


  “是!”南風領命而去。


  翌日一早,嚴風趕去圓通寺為嚴皇後上香祈福,將要進門時就看到了洛府的馬車。


  洛九塵身著月白色衣衫被樂水扶著,下了馬車,衝小沙彌行了一禮說:“這是我新抄寫的100本,還請師傅幫我散發一下。”


  這位女施主真是誠心,小裟尼恭敬地接過說:“有勞施主。”


  洛九塵起身之時忽然發覺身後有道執著又犀利的目光,心裏一驚,腳步停頓了兩秒。


  樂水看她神色有異,向身後望去,就見廊下站著那道紫衣身影,她扯了扯洛九塵的衣袖低聲說:“是王爺!他也來了。”


  樂水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說:“他今日要是敢跟著咱們,我就用鞭子給他點顏色瞧瞧。”


  如今見麵也是難堪,還不如當做沒看見,洛九塵加快腳步進了大殿。


  老槐樹下,洛九塵捧著許願牌,四下找尋著位置,喊到:“樂水,別看了,過來幫我掛牌子。”


  咦?手裏的牌子被人突然奪了過去,洛九塵吃驚地仰起頭,就見站在自己身側的人是嚴風。


  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神情專注的將牌子綁在了最高處。


  兩人挨的極近,嚴風衣衫上有淡淡的古雲茶香味,苦澀中帶了幾分甜香,十分好聞。


  他何時過來的?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眼下避無可避,還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洛九塵行了一禮淡淡地說:“妾身見過王爺。”


  嚴風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見她露出的一截皓腕雖是雪白細膩,卻緊包著骨頭沒有肉。


  她左手的紅玉指環換到了中指還是鬆鬆垮垮地垂著,嚴風隻覺得心被重擊,啞聲說:

  “為何不好好吃飯?”


  一個月不見,第一句話先來質問自己,哼,果然是你嚴風。


  洛九塵的步子後退了兩步說:“妾身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轉身就走,嚴風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袖,喉頭滾了滾,語調黯然了幾分,重複地說:

  “九塵,你為何不好好吃飯?”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青九的死,他在一遍遍追問自己為什麽不好好吃飯?


  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思路,洛九塵淡淡地說:“沒有食欲,吃不下,這樣的回答王爺可滿意?”


  “你!”嚴風的冰山臉上泛起一層怒氣,說:“你又鬧什麽?”


  你聽聽,說的好像他多麽體貼入微,自己多麽不知好歹似的。


  洛九塵也火了,冷冷地說:“對於我這種鐵石心腸的女人,吃不吃飯,吃多少,都無足輕重。王爺您心懷國事,諸事繁多,有這功夫不如多補補覺。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絕不會去打擾您的清淨,告辭。”


  這一頓劈裏啪啦,嚴風聽的更是蹙起眉頭,卻不忍打斷她,直到洛九塵最後一個字說完,才喚了她一聲:“九塵。”


  洛九塵利劍出鞘,將他隔離在自己的衣衫之外淡淡地說:“大庭廣眾,王爺請自重。”


  這道劍柄擋住了嚴風的腳步,也生生地隔開了二人的距離。


  嚴風沉默著垂下手臂,看她衣袖翻飛走得又快又急,樂水小跑著才能跟上她。


  洛府的馬車漸漸遠去,再也看不到影子,古辛看自家主人還站在大槐樹下出神,探頭說:

  “張大夫那邊我去問過了,他說王妃本就體弱,如今情緒淤積,若放任不管,隻怕不是長久之相。”


  是得想個法子。嚴風微一沉吟說:“青九的妹妹找的如何了?多加派點人手去找!”


  “是!”古侍衛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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