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禮1
洛九塵心想上次自己與嚴風爭執的場景定然也被他們盡收眼底了,想到那個冰山王爺,她心裏實在五味雜陳。
這些時日以來,張太醫倒是來了好幾次,然而那個人連人影子都沒有,這件事沒那麽容易過去。
洛九塵心裏也知道,隻是眼前總會浮現起那一幕場景。
清遠王府大堂窗口,他一襲紫衣橫笛在手,吹的輕靈婉轉與自己遙遙相對,笛聲相和,頗有幾分和諧的意味。
眼下還是先找到青九的妹妹再說吧,洛九塵費力的揮掉腦海裏的雜亂思緒,輕咳了一聲說:
“今日來了位女施主,就是畫像上的這個人,不知你是否了解她?”
小沙彌捧著畫像仔細打量著說:“今日她來過,我印象很深,不過她好像有事,匆匆來了就走了,是從半月前開始來的。”
“印象很深?”洛九塵摸著下巴追問道。
小沙彌左右看了看,帶了幾分靦腆說:“背後議論女施主總是不妥,不過我看你著急尋人就告訴你,她的鼻孔一大一小,所以..”
就是她!洛水歡喜地蹦起來說:“她家住何處,叫什麽名字?”
小沙彌心裏一動說:“不知,不過許願牌上有名字的,我們可以去找找!”
眾人又是一頓手忙腳亂,樂水翻著許願牌忽然驚訝地說:“王爺也掛許願牌了!小姐你看!”
洛九塵忽然有點近鄉情更怯,依他冷傲的性子,他會寫什麽?江山永固,萬事興邦?還是祝願嚴皇後身體康健,青春永駐?
樂水一字一句地念道:“願王妃洛九塵能好好吃飯。”
筆跡雋秀有力,穿透紙背,可以想見寫許願牌的人定然是專注又用力,好像要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到了上麵。
好好吃飯?上次跟嚴厲的班主任一樣質問自己,這會許願牌上又是這句話,這人是有多執拗?
洛九塵瞥了一眼,不耐地說:“幹正事,趕緊找!”
一個時辰後,府裏的一個家丁欣喜地說:“找到了!那個女子叫青蘿,好美的名字。”
洛九塵欣喜若狂,一把奪過許願牌隻見上麵赫然寫著:“願哥哥青九英魂安息,來生有個好歸處。”
告別了圓通寺的小沙彌,樂水隨她往山下走,她皺著眉頭說:“小姐,我覺得這事不簡單,你想啊,清遠王府滿城貼滿畫像,又懸賞一千兩再尋她。
換做常人定要自己去投奔認親的,她呢?還是做著自己的事,好像並不著急,有點古怪。”
洛九塵抿著嘴想,樂水說的有道理,就好比你有天突然知道,你是某個大佬苦苦尋找的故人。
你心裏很清楚,隻要去找他,他就會罩著你,給你一切安穩的生活,你拒絕的理由會是什麽呢?”
祭天大禮的日子如約而至,洛九塵對著宮裏的帖子發愁。
如今聖上舊疾時犯,大半國事都是交給幾位重臣在辦理,嚴風被委以更多的差事,幾乎都沒有多少時日呆在京都。
而廣元殿事件後,太子殿下行事愈發乖張,流言都在傳他定要被廢,可偏偏得了這個差事。
祭天大禮是大月古朝最為隆重的活動,要在京都南郊的淩雲峰舉行。
不僅要求參會之人提前三日到達此處住著,還要齋戒沐浴,焚香更衣,馬虎不得。
太子殿下得了此差事,也收斂了不少之前的乖張之風,事情辦的穩妥周全。
可他殺了青九!一想到這點,洛九塵就恨的直咬牙,如果自己手裏有把刀,真的很想剁了他。
古侍衛送來了請帖,特地囑咐事關重大,不得延誤,所以自己硬著頭皮也得走一趟了。
翌日一早,清遠王府的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門口。
馬車旁站著那道紫衣身影,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麵容,目光灼灼的看著洛九塵,淡淡地說:“走。”
祭天大禮隆重又緊要,馬虎不得,洛九塵戀戀不舍的望著哥哥,見他一臉嚴肅地說:
“阿九,大局為重,我們的馬車就在你們後麵,快上車。”
嚴風單手負後,餘光瞥見洛九塵的側臉比上個月見麵時圓潤了一些,隻是手臂依然瘦骨嶙峋。她的紅玉指環還鬆垮地懸在中指上晃蕩,心裏的那股不悅不可遏止的湧上心頭,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拉進了車廂。
大庭廣眾,他這是突然發什麽瘋?
洛九塵始料不及,有些吃驚的看了嚴風一眼,裝作無意地拂去他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冷冷地說:“妾身自己會走。”
如此客氣而疏離,嚴風縮回手,鳳眸裏閃過幾絲冷意,坐到車廂的最裏麵,與她隔了八丈遠。
車廂裏的氣氛似乎更冷了些,洛九塵一臉平靜將裙擺上的花紋撫平,掀起馬車簾子四下張望起來,忽聽他冷冷地說:“坐好。”
切,兩個月不見,依然是這副冷漠的語調,洛九塵忽然很希望自己有雙翅膀能飛到淩雲峰去。
相看兩厭,偏偏共處一室實在尷尬至極,思至此處,她往外又挪了一點位置。
冰山王爺真是管的寬,上次管吃飯,這次管的更多,漫漫長路,難道盯著您那張冷臉看嗎?
洛九塵氣鼓鼓地放下車簾,心思一轉,帶了幾分不滿一眨不眨的盯著嚴風看。
嚴風餘光瞥見眼前的人,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閃動著,正盯著自己上下打量,嘴角還帶了幾絲複仇的微笑。
他端茶的手抑製不住的抖了兩下,蹙起眉頭說:“你做什麽?”
嘿,洛九塵毫不客氣地懟到:“王爺不許我看外麵,車廂裏又隻有一個你,妾身隻能隨便看看了。
兩月不見,我忽然發現王爺您的額頭竟然長了兩顆痘痘,胡子茬也沒刮幹淨。
最近好像瘦了不少,左手的紅玉指環無名指都帶不住了,掛在中指上都有點鬆。
還有前襟處好像沾了一點酒漬,想必昨夜又是喝著酒就睡了,不知我說的可對?
王爺是品性高潔的君子,應該不介意九塵的唐突吧?”
伶牙俐齒,嚴風深呼吸了幾下,暗暗捏著拳頭,壓製了幾秒,淡淡地說:“無妨。”
他抬起烏黑的眼眸,也同樣回敬了洛九塵一道執著而犀利的眼神。
嚴風的視線從頭到腳上下打量,見她今日梳著垂雲髻,額頭貼了花鈿,臉頰蒼白沒有血色。
唇色帶著點青色,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見底,正帶了幾分詫異看著自己。
洛九塵看他的眼神直接而犀利,眸子裏閃動著晦暗不明的情緒,怎麽聽他還咽了咽口水?
兩月不見,這人怎麽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完了,自己怎麽突然心有點慌起來了。
她立刻伸起右手,擋住自己的臉頰,微垂著眼眸,睫毛飛快地閃動了幾下,顫聲說:“王爺這是做什麽?”
“以牙還牙,九塵是大氣明禮的女子,應當不介意吧?”嚴風的喉頭滾了滾,淡淡地說,語調裏隱隱有幾分戲謔之意。
他特地咬重了“大氣明禮”四個字莫非是在譏諷自己?
洛九塵被懟的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暗暗咬著牙想,這筆賬本姑娘一定要討回來。
她捏緊拳頭,強壓著怒火,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不介意。
“咚!”車廂忽然猛地停了下來,洛九塵猝不及防,額頭撞在了馬車邊沿上,就聽外麵有侍衛喊:“前麵的車翻了,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