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晚宴
夜色漸深,段默和源治將壁爐裏的篝火弄旺了些,將整個屋子都烤的暖暖和和。段默從沒用過這種外國爐子,臉上沾滿了爐灰,幸虧有源治在旁邊指點才能成功。
聖誕樹安靜的閃著光,段默靠在樹下,坐在堆滿了軟墊的椅子上,整個人都深深凹陷了下去,他懷裏抱著大把大把的堅果,一邊和源治聊天,一邊往嘴裏胡亂塞著。烤鵝和火雞的香氣充斥在整個屋子裏,段默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源治倒是不急,他坐在壁爐邊讓爐火烘烤著小腿,臉都被映出了紅撲撲的顏色,他不知從哪兒倒騰出一把吉他,反反複複彈著櫻花,還非要拉著段默和他一起唱。
不過段默倒是很驚訝,沒想到源治除了侍弄花草之外,在音樂上的造詣也不淺,一曲最耳熟能詳的櫻花在他風騷的裝飾音和臨時想出的和弦組合裏,變得無比優美。
“想家了?”段默的腮幫子像鬆鼠一樣鼓鼓囊囊。
“是啊。”源治用一個漂亮的滑音結束了彈奏,笑著說道:“人真是一種很貪婪的動物,之前我最大的心願是從遊戲裏活下來,可現在生存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那麽艱難了,而我最大的心願也變成了回家。”
段默對這句話十分讚同,正要說些什麽,廚房裏傳來了幾聲尖叫——大概是醉夢打翻了什麽東西。
“我進入遊戲的時候,恰好是我人生裏最黑暗的一段時光,當時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了,可是在第一局廝殺結束之後,我就已經改變了想法——比起死亡來說,貧窮啊失戀啊,都隻是很小的事情。可是我們為什麽會痛苦呢?是因為,人真的太貪婪了。我們有了健康的身體,又想要完美的愛情,我們有了衣食不愁的生活,又想要山珍海味綾羅綢緞。”
“可是,貪婪才是人類進步的動力啊。如果我們都是聖人……”源治拿著高腳杯,往裏麵倒了半斤女兒紅,咕嘟喝下一口,辣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那麽,哥倫布也許到現在也無法發現新大陸呢。話說回來,段默兄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麽牽掛似的,難道你就不想回到現實世界麽?”
段默不忍心看源治暴殄天物,趕緊把那壇酒搶了過來,“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如果沒有生命危險的話,其實在哪兒都無所謂。”
“這樣麽……”源治透過高腳杯,看著裏麵晶瑩剔透的酒液,“也沒有女朋友?”
“沒有。”段默立刻搖頭。
“那倒挺慘--”源治想到了什麽,又趕緊改口,“其實也不算很慘嘛,畢竟你現在可是和兩個美女共處一室啊。”
段默趕緊往廚房裏看了一眼,三個女孩都在忙碌著,似乎沒聽見他們的交談,他悄聲道:“別瞎說,她們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真不是麽?”源治有些懷疑。
“真不是。”段默雖然知道兩個女孩對自己有些許依賴,但還是極有自知之明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還不到戀人的層次,隻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夥伴而已。
源治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晚上趴在牆上什麽也聽不到呢。”
“靠,你想聽到什麽?變態吧你!”
“沒想到,你還是個正人君子啊。”源治壞笑著。
段默撇撇嘴,“那當然。”
不過他的心裏卻是另一番光景--豆豆和醉夢都算是很可愛的女孩了,和她們兩個住在一起,隻要是個男人恐怕都會想入非非,他隻是礙於醉夢那殺人的眼神,而有賊心沒賊膽罷了,若是他像源治一樣跑去偷醉夢或豆豆的內衣,恐怕第二天就會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
“有沒有想過和她們發展一下感情?”源治大概不習慣喝中國的白酒,幾杯下肚臉上就已經泛紅,嘴巴也不老實起來。
不過段默倒不抗拒和源治談論這樣的話題,畢竟男人湊到一起,永恒的話題之一就是女人。“大家在這個鬼世界裏,小命都朝不保夕了,談論男女之情也有些太奢侈了。”
“段默兄,這可不是你該說的話啊,男人嘛,就該去浪去闖去征服,你們不是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嘛——”
“這句話不是這個用法啊!”段默狠狠喝下一口酒,又偷偷看了一眼,醉夢不知道為什麽把什麽東西烤糊了,豆豆正提著一把巨大的菜刀四處忙亂,純夏一邊嘲笑著手忙腳亂的醉夢,一邊把一袋胡椒粉都倒在了餡餅裏。
“你覺得在這個畸形世界裏,能有真正的愛情麽?假如我和你妹妹相愛了,你會祝福我們麽?”段默把問題丟給了源治,繞有趣味的看著他。
“肯定不會。”源治老老實實的答道,“萬一你哪天死了,我那傻妹妹一定很傷心。”
“對啊,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段默打了個響指,像是推理出了一道世界難題,“我們注定要一邊擁有,一邊失去,既然如此,不如孑然一身呢。”
源治咧開嘴嘿嘿一笑,“沒想到段默兄還是哲學家。”
“作為情場老手,理論水平必須紮實啊。”段默自誇著,毫不臉紅。
“那,一杯敬友誼。”源治舉杯。
“一杯敬愛情。”段默微笑。
三個女孩的做飯速度實在太慢,當飯菜擺滿桌子的時候,段默和源治已經酒過三巡了。
但看著滿桌子的大餐,兩個男人還是大快朵頤起來,倒是醉夢一直對純夏表達著不滿--“火雞,煙熏火腿,烤豬,布丁,三文魚……你是怕我們膽固醇太低麽?”
純夏則不顧一屑的反擊道:“鄉巴佬,你懂什麽,這都是聖誕節裏必不可少的食物,沒有了這些,聖誕節就不能稱之為聖誕節!反倒是你,隻會做一些餡餅和餅幹,你看這裏的兩個男人誰會吃你做的東西!”
的確,段默和源治正拿著刀對一隻乳豬上下其手。
但段默反應奇快,在純夏開口的瞬間,他立刻抓起一片洋蔥餡餅塞進了嘴裏。
而源治,則做出了與段默完全相反的舉動——他揮舞著叉子,嘴上冒著油光,酒氣熏天的對醉夢指點道:“醉夢,這就是你的不足之處了,男人嘛,從來都是肉食動物,你做的東西根本沒辦法吃飽啊,有空多學學我妹妹……”
段默一聽這話,心裏立刻暗叫一聲不好,想出言提醒源治,怎奈他嘴裏塞滿了東西,隻能發出幾聲不倫不類的嗚咽。
餐桌上,猛地陷入了寂靜。
醉夢充滿威脅性的眯起了眼睛,看看源治,又看看純夏,最後目光落在了段默的身上。
段默的腮幫子鼓的像倉鼠一樣,馬上低下了頭,用力吞咽著,同時心裏一陣陣發慌——醉夢的心情如果不好,遭殃的絕對是自己!
果然,醉夢一把扯住段默的衣領,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接著將自己光滑的額頭抵在段默的腦門上,幾乎臉對臉的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喜歡吃肉!”
醉夢身上的香氣比烤乳豬好聞多了,不過香氣之中隱隱有一種焦糊味道--她耳邊一縷頭發不知為什麽被燒的卷曲起來。
麵對著醉夢淩厲的眼神,段默失去了說謊的能力,他叼著半截餡餅,緩緩點了點頭。
“好。”醉夢抿了抿嘴唇,一把推開段默,接著深吸一口氣,對純夏說道:“請你教我如何做飯吧,拜托了。”
桌上幾人都嚇了一跳,連源治的酒都醒了,純夏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純夏不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麽剛才還和自己針鋒相對,現在又突然虛心學習起來。
不過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大家的心情,聖誕樹下的餐桌上,很快又恢複了吵吵鬧鬧的氣氛。
也許是遊戲世界的殘忍廝殺讓大家的神經都緊張了太久,這一場為了慶祝聖誕節的晚宴漸漸變成了一場豪飲,源治紅著臉一口氣從商城裏兌換了一大箱子的酒,如同喝水一般往肚子裏灌起來,而醉夢和純夏像是比賽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大概是在暗地裏較著勁。
就連豆豆,也因為喝了太多的葡萄酒而小臉微紅起來,直接撲在了段默的懷裏,不再動彈。
很快,段默就變成了飯桌上唯一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