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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鼻音過重

  老爸的臉,也突然紅了,有些手足無措:“不,劉鎮長,這貨確是昨晚上才拿回來的,今早上試銷”


  大老劉一伸手,麵向小阿劉:“要過年啦,鎮辦不是有同誌說要禮物嗎?全部收購,每件10塊,拿回去當年貨發。”……


  這批內衣每件拿成11塊,再加上車費什麽的,這下倒虧了。


  小阿劉可不管這些,一麵把父子倆的布包抓到一起飛快的清點,一麵幸災樂禍的勸告:“水平,別不高興了。


  鎮上有,你才有,你是個明白人,怎麽就糊塗啦?水剛呢,你也別鼓起眼睛,像要吃人。這次吃點虧,下次賺回來就是,做生意哪能包賺不虧呢?”……


  想想晚上的缺人,急著和冷剛聯係的水剛,就把自已身上的衣褲,全部脫給了老爸。


  “爸,我有點急事,先走一步。您也別擔擱久了,今天的太陽真熱。”


  老爸接過衣褲往自個兒身上套,突然警覺的抬起頭:“水剛,和資琴吵嘴啦?”“沒呢。”“你要將就她一點,資琴是老師,不像我們。”


  “我們怎麽啦,就低人一等?”


  水剛不耐煩的打斷老爸的話:“我已經夠將就她的了,還要怎樣?”


  “唉,孩子,你還不太懂,幹什麽發脾氣啊?你快去吧,事情辦完,順路去看看你妹妹。她這學期成績總是上不去,老師都說過多次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兒?”


  水剛離開後,先拐到郵局打電話。


  郵局的人真多。


  一溜三個長途電話間的玻璃門,都緊緊的關著,看得見一男二女在其間或坐或站;二架擺在桌上的市內電話前呢,排著長隊。


  一個身著油綠工作服的中年婦女,麵無表情的坐在桌後。


  一張寫著“每位一毛,三分鍾!”的紙牌,莊嚴的蹲在她麵前。


  終於輪到水剛時,中年女指指紙牌,把被無數手指摩攛得鋥亮的黑膠木話筒,遞給了他。還好,電話一撥就通了:“冷剛嗎?我是水剛。那今晚救場的事兒,定沒有喲?”


  “問題倒是不大,不過,我有很有久沒摸笛啦,樂感差呢,怕跟不上節奏。再說,地下舞廳,不是非法的嗎?”


  “找錢還管非法合法?”


  水剛冷笑笑,壓低嗓門兒。


  “一場,二個半小時,中間歇十分鍾,給三張,包煙茶,好好想想,你坐一天才掙幾張?”,那邊沉默了,然後緩緩問:“在哪兒,幾點碰頭?”


  “鋼研院後門,七點準時,我等你。”


  “好吧!”,放了話筒,水剛掏出一毛錢扔給中年女。


  中年女收回筒,再把嶄新的一毛錢小心的握在自個兒手心。


  水剛站起來,隨便瞟瞟她手心中整整齊齊的一迭角票。“你等一下,下一個!”中年女麵無表情的叫著,同時指指桌上的紙牌,一麵把話筒遞過去。


  水剛站住奇怪的東看看,西瞧瞧。


  然後麵向中年女:“你讓我等一下?”


  中年女點點頭,指指自已桌邊。水剛就站過去:“怎麽,超時間啦,要罰款嗎?”,中年女依然麵無表情,隻是低聲問:“小號手,不認識啦,咱倆合作行嗎?”


  水剛細細一瞧,笑了。


  “是你?換了工裝一點看不出來呢。”


  地下舞廳的常客咧咧嘴,權當笑笑,然後說:“有個肥差,幹吧?”“嗯哼!”,中年女就指指長途電話間的最側邊。


  那兒,在隔壁與話亭的空隙處,剛好安下一張小小的木桌。


  一個童顏鶴發的老者,在小木桌後正襟危坐。


  桌上攤著白紙,一管毛筆拎在他手中,正在細細聆聽一個老婦的嘮嘮叨叨,一邊頻頻點頭。老婦後麵呢,依次坐著十幾個靜等的老人。


  見水剛一臉的迷茫,中年女又說:“瞧那招牌,瞧那招牌。”


  這邊瞧不清,水剛就慢吞吞踱過去。


  老者桌上蹲著一個大紙牌,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代寫書信,信函,唁詞,每次一元!”,水剛不解的返回:“看了,怎麽?”


  “下一個!”


  中年女把話筒遞給下一位通話者,指指紙牌,然後輕聲說:“找錢吧?每次一塊啊,算算。可這老頭兒常常謊報,少報。局裏決定收回,讓我找人。”


  水剛明白了,不禁有些心癢癢的。


  是的,這對高中畢業的自已而言,不會有多難。


  並且每次一塊,天,每天有多少人啊?坐在這兒,不用日曬雨淋,真是比和老爸站在街頭擠眉弄眼強多了。


  不過,街頭也有街頭的好處。


  雖然累死累活,但錢來得快呢。


  要不,上午和老爸一起站街頭,下午呆在這兒幫人寫信,晚上再趕到舞廳伴奏?嗬嗬,這樣算起,一天分三處找錢,忙是忙得點,可值啊!


  可想想老婆,他又有些猶豫。


  資琴同意嗎?

  就目前這樣,她還說“你父子倆跟作賊一樣,這樣找錢值得不?”,猶豫不決間,“下一個!”叫聲響起。


  然後,又是壓低的嗓音:“考慮呢?別犯傻,工作時間不強求,每天必須坐滿三個小時就行,和郵局五五分成,別人想來還不行呢。”


  幾乎同時,水剛指頭用力一迸,砰!一聲脆響:“好吧,多久開始?”


  “明天!”“材料算誰的?”


  中年女有些吃驚的看看他:“算得精呢,當然是你自已的,郵局隻提供地點和桌子。你不是小號手嗎,怎麽對做生意滿在行喲?”


  出了郵局,眼前萬道金光。


  閉閉眼睛再睜開,水剛看見一條水泥大道,筆直的通向前方。


  那灼熱的陽光照在大道上,漫起一片白光。在水剛的記憶中,這條水泥大馬路從來就沒變過。上麵曾是和風細雨,大人們領孩子,拿著汽球鮮花,愜意的行走,遊玩。


  也曾有過驚心動魄,紅旗招展,口號喧天,槍炮猙獰。/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水泥馬路依然健在。一切都沒大變化,隻有路麵上板裂的條條細縫,訴說著無盡的滄桑。


  水剛跨出郵局,又回頭瞧瞧。


  油綠綠的三層樓房,是這兒的最高建築,讓東西平行延伸的平房們和對麵的大大小小房屋,相形見絀。


  嚴格的說來,、所謂的郵局不過區郵局,設在沙河鎮的一個郵政所。


  4路電車從這兒通向市中心,打個轉兒,又重新回到郵局。老爸就坐這4路電車到市中心,再坐火車奔赴省城,轉車直達廣東沿海地區的0

  。叮當!叮當!叮當!

  一串脆響傳來,一輛半成新但十分整潔的雙廂電車,呼呼呼的駛過。


  水剛瞟見它繞著街中心大轉盤拐彎時,將二輛車廂連接的土色帆布,彎成密密的皺褶,讓人直揪心它會不會突然斷裂?

  卡嗒!大約是車頂上的電鞭,被懸在半空的電線接頭卡住了,電車輕輕顫動一下,停下。


  水剛繞過電車向前走去。


  前方千米之處,就是悅來鎮的“僑光中學”。據說由僑胞回家鄉損資修建的僑光中學,座落在沙河鎮與悅來鎮之間,是本市的重點中學,名聲很大。


  妹妹水花,就在裏麵讀初三呢。


  想起剛才老爸的吩咐,水剛有一種世事輪回的感覺。


  自已在僑光中學讀初中時,也是莫明其妙的成績下滑。每次考試後老師發成績冊時,是水剛最緊張的時候。


  照例是:“水剛,語文某某分,數學某某分,物理某某分,唉唉,水剛同學,這段時間你是怎麽搞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生病了嗎?”


  成績冊總是要拿給父母看的。


  又照例是:“唉唉,怎麽隻考了這點分啊?水剛水剛,我看你是太貪玩啦,上課不聽講,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真是越長越傻喲!”


  現在,輪到了妹妹。


  “呃,這不是水剛嗎?一個人悶頭悶腦的竄什麽呢?”


  水剛抬頭,發現自已已經離僑光中學不遠了。“水剛,過來,和咱聊一下。”,哦,原來是吳剛。


  胖科員如沐春風,滿臉酡紅,騎著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右腳蹲著路邊的花台沿:“老遠就搞看見了你,捺鈴也不回頭,胡思亂想啥呢?”


  水剛聳聳肩膀:“沒事兒,你呢?”“也沒事兒,逛逛!”吳剛一撥車鈴,叮當!清脆的聲音響遏行雲。


  昨下午臨下班時,凡科叫住了吳剛:“你住沙河鎮是吧?”


  “是啊,科長有什麽吩咐?”


  正準備起身的吳剛,馬上站起來,微笑著望著頂頭上司。其實,論年齡,凡科比吳剛還小二歲,個子也沒吳剛高,挺胸昂首的站起,也恰好抵攏吳剛的肩膀。


  但凡科是區商業局業務科科長,管著全區十幾個大小單位的業務,斷斷不可小覷。


  更重要的,對於吳剛借調到局裏轉正的大事上,他具有極其重要的決定權。


  所以,吳剛在凡科麵前一向恭恭敬敬。“‘沙河百貨’明上午有個業務聯係會,你是不是順路代表局業務科去參加一下?”


  吳剛笑了,這個美差還用得著如此客氣?

  即便您老隨便吩咐一聲,我也會跑得飛快哦。


  “好的!服從領導安排。”“帶上紙筆,作好記錄,回來匯報。”少年老成的凡科朝小科員點點頭,轉身走了。


  但走幾步,又停下,扭身看看吳剛想說什麽,終於沒說出,很快消失在門外。


  凡科即離開,下班鈴也剛好響起。商業局的二層樓房上下,立刻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


  吳剛抓起自已的軍用挎包,斜背在肩上,副科長阿兵卻喊住了他:“吳大個,今天是你的值日啦,要做幹淨啦。”


  “我記得才做不久,怎麽又輪到了?”


  “牆上有值日表,自已看看啦。”


  阿兵的頭埋在抽屜裏,所以聽起來鼻音過重:“還有你明天到沙河百貨開會?”“是啊,阿兵副科長有什麽吩咐?”


  吳剛麵對牆壁站著,眼睛在值日表上巡遊。


  一麵玩笑道:“你是副科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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