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與已無關
說罷,王貞繞到布簾後,拿了一件給他:“一共才28件,沒剩幾件啦,這是最大號的,拿去吧。”
吳剛接過來,夾在自己腑下。
“外麵我是賣170塊,你呢?”
她停住,笑眯眯的看著吳剛:“打個九折吧,還欠著。好了,回吧。”輕輕拉開門,將吳剛溫柔一推:“保重!”,門,重新關上了。
沐浴在黎明前的魚肚白裏,吳剛好像還沒從夢中醒來。晃晃悠悠的踩著小方磚朝前走。
走一段,頗感疲倦便坐在石階上。
魚肚白開始泛白,路上有了行人。吳剛這才看清,其實王貞住得並不遠,前麵左邊就是那幢著名的鋼設院大樓,在泛白的魚肚白中,像個沉睡中的老者。
幾個顯然是知識份子模樣的男女,正從一大片平房中跑出。
跑到吳剛麵前的小壩子上停下,開始踢腿彎腰摔手的,誰也沒正眼兒瞧他。
吳剛大口而貪婪地吞吸著清晨的空氣,感覺格外清新甜美。坐了一會兒,方覺好多了,就站了起來,不防一陣暈厥,差點兒跌倒。
複坐下的吳剛,懊喪的搖搖頭。
他明白這是自己昨晚太貪婪所致。
不過,雖然感覺疲憊不堪,卻有一種異常的清爽和痛快,在全身流動。他知道,這是自己壓抑過久,突然得到暢快釋放的結果。
回味起昨晚的纏綿,吳剛禁不住又朝百米之遙的王貞屋子瞧了又瞧。
在二人纏綿時,他才知道,王貞居然比自己整整大了十歲。
大十歲是什麽概念,吳剛不知道。隻是覺得王貞和任悅差不多,一樣有力和熱情,並且比任悅更體貼人。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王貞不願意開燈。
所以,實際上自己根本就沒看見,情愛中的王貞到底是什麽樣子?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她在自己眼裏多十分神秘,免得一想起通身透徹,毫無懸念了。
八點半,吳剛準時趕到了商委大院,大院進門的寬壩上,各出攤單位,正鬧哄哄的搭著攤子,一邊是堆積如山的各種貨物。
見吳剛來了,阿兵就朝他招手。
“吳剛啦,這兒來啦,這兒來啦。”
正巧那邊的凡科也在喊他:“吳剛,過來幫幫忙。”,吳剛站站,對阿兵搖搖手,欠意的笑笑,朝凡科跑去。
凡科指指正在忙著搭攤的沙百貨。
“去幫幫忙,我看她們的帳蓬老搭不起來。這沙百貨是怎樣在安排的,出攤也不來幾個男的?”
吳剛拍拍自己胸膛。
“這不是男的?放心,我去。”
藍天和幾個部下,正吃力地拖著沉重的帳蓬往上鐵架上掀,看樣子已經掀了多次,幾人累得汗珠串串,就是掀不上去。
正在這時,吳剛幾步趕到了。
吳剛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用力!”
眾人一齊使力,嘩啦啦,沉重的帳蓬終於掀上了鐵架。吳剛拍拍手,自豪的看著藍天:“怎麽出攤盡是女將,一個勞動力也沒有?”
藍天抹一把汗。
“百貨公司嘛,當然盡是女將。謝謝啦,大個子在關鍵時起了大作用,還是你行。”
吳剛卻斜倪著一邊的專賣組長:“有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啊,還以權謀私呢?”,專賣組長垂垂眼皮兒,裝沒聽見。
“其實,我正忙呢,如果不是凡科喊,嘿嘿。”
吳剛對藍天笑道:“凡科的話,我敢不聽嗎?哎,藍天藍天,你說這是不是以權謀私呢?”
藍天臉上漂起紅暈,嗔怪的一跺腳。
“我怎麽知道,問你們凡科長去。”
這時,凡科正和阿兵搖手大叫:“各單位注意啦,停停,不忙搭帳篷,先不忙搭帳蓬。”,張羅對吳剛跑來:“吳大個,快通知各單位停下,停下。”
吳剛愕然。
“停下,誰說的,不出攤啦?”
張羅瞪他一眼:“領導的命令,你執行就是。”,於是,各單位基本上搭好的帳蓬,就停了下來。傳達完後,吳剛張羅走回凡科阿兵身邊。
見李書記正對王局長輕聲說著什麽。
王局長則一個勁兒點頭。
“好吧,你們馬上傳達吧。”李書記對凡科和阿兵道:“我和王局長還有個會,大家要注意出攤紀律和秩序,這兒可是市商委大院,各領導都看著呢。”
二領導坐上吉普車走了。
凡科就對部下們拍拍手。
“讓各單位馬上撤到大院後麵搭攤。”他指指院後:“裏麵很寬,快,要九點啦。”,吳剛納悶的擰擰眉頭:“外麵怎麽不一樣,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阿兵就朝他嚷嚷。
“後麵寬些啦,一樣啦,外麵離大門太近啦,影響不好啦,快忙忙啦。”
張羅也朝他癟癟嘴巴:“這都不懂,你自己看看。”指指幾米遠的大門。
果然,如此的興師動眾,大門外早圍上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要是攤搭好開始銷售,群眾要湧進來跟著購買,怎麽辦?
吳剛這才明白過來。
不由得由衷的佩服:“到底是領導,考慮問題就和我們不一樣。”
張羅又好氣又好笑的跺跺腳:“我,我算是遇到了你這個傻大個。還呆著呢,幫忙啊。”,於是,經過又一番折騰後,區商業局組織的表麵名為“秋展會出攤”,實則是慰問老幹部的供應專場,在大院後的小院裏正式開張。
早得到消息的大院家屬,絡繹不絕攜老扶幼的來了。
小院雖然比外麵大院小了許多,卻也將就擠得下。
各單位按照區商局的統一布置,選精品,派良將,精心布置。攤上紅旗飄飄,標語連雲,美女帥哥,聯袂出擊。
更兼那平時也不多見的物品,豐富新鮮,質優價廉,一票多供,讓家屬們高興得咧嘴直笑,挑花了眼睛。
現在,累得疲憊不堪的吳剛和業務科眾同事,圍著凡科阿兵在臨時辦公室裏坐著,欣慰的瞧著。
大家人手一瓶“農夫山泉”,帳蓬深處,還堆著幾箱“山泉”和一羅筐的糕點。
昨晚戰鬥了一夜的吳剛,又經過這一番折騰,雙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閉上了雙眼。“怎麽啦,累啦?”有人碰碰他:“就這麽一下,還吳大個呢?”
聽聲音是張羅,吳剛沒理她。
“張羅,給我拿幾個糕點,呶,就要那種麵上灑了紅棗的。”
“給,拿著!”“張羅,幫忙抓幾個,再給來瓶山泉。”“給,秋海棠,斯文點啊。瞧你那饞樣,幾輩子沒吃過喝過似的。剛才搭帳蓬,你可是出工不出力。”
“哎說些啥呢?
說些啥呢?
也不瞧我累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啦;要說吃,我秋海棠平時還吃少了?但今天是吃公家,不吃白不吃。咕嘟咕嚕咕嘟咕嚕,媽的,什麽山泉?我看就是自來水,一點兒不好喝。”
說實話,吳剛早餓啦。
而且,那花花綠綠的各式糕點,也是吳剛平時的最愛。
可他餓過了頭,隻剩下渾身無力,出虛汗和反胃惡心。“糟糕,是不是昨晚上感冒啦?”吳剛閉著眼睛,摸摸自己額頭,又是一驚:燙手呢,真感冒了?
“吳大個啦,閉著眼睛怎麽啦?”
是阿兵。
“好像有點感冒。”吳剛依然閉著眼睛:“不想吃東西,就想睡覺。”“是啦是啦,臉色有些發白啦。”阿兵握握他雙手,又摸摸他額頭。
“是啦是啦,好像發燙啦,你閉眼休息休息啦,哎,昨晚啦昨晚啦,昨晚”
阿兵突然變得口吃,還用手直拍拍他肩膀:“昨晚啦?”
吳剛當然知道阿兵指的什麽?聽阿兵著急而不便明說的啦啦,就想笑,可現在,他感到自己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
“昨晚星期啦,昨晚啦?”
吳剛用腳碰碰他。
“放心啦今晚啦,今晚啦。”,阿兵一下就聽明白了,大約是高興得抓耳撓腮,身子直擦嗑著對方:“吳大個啦,好朋友啦,好朋友,怎啦,不啦,啦啦!”而語無倫次,一忽兒就離開了。
片刻,一個什麽冰涼涼的東西,直戮在吳剛的嘴巴上。
吳剛睜開眼睛,一瓶開了蓋的霍香正氣水捏在張羅手上。
“病啦?喝了它,藥到病除。”,極少吃藥的吳剛看看她,再瞅瞅藥瓶,有些猶豫不決。“喝啊,還怕我放了毒藥?哼,討厭!”
張羅一跺腳,吳剛就接了過來,一飲而盡,然後又閉上了眼睛,聽著了小院裏的熱熱鬧鬧。
不一會兒,有人跑來開叫。
“凡科凡科,這些大院家屬不自覺呢,我懷疑是在幫外麵的人買東西。”
又有人急匆匆跑了進來:“凡科凡科,王局麵長在不在?”“不在,我在。”“就給你說吧,我們的東西都要賣完啦,要脫銷啦。這可怪不得我們,這麽多人,有的哪是家屬?我看就是外麵的群眾。”
吳剛睜開了眼睛。
他知道如果真是這樣,非同小可。
須知各單位拿出的東西,不但是精品價廉物美,而且大大低於市價且一票多供。何謂一票多供?即一張票可以超過原規定量的一半。
而低於市價部份,事先全都根據大院的家屬,大致作了個估計,統一由局裏上報區財政支付。
當然,局裏也並非事先沒有估計到,外麵的群眾會進來揩油。
所以,才有由大院搬至小院的重複搭建。然而,現在看來情況格外嚴重。如果不立即加以製止,恐怕會造成真正需要的大院家屬沒買成或買得少,意見紛紛,牢騷滿腹,出力不討好的後果。
麵對如此緊急情況,凡科的不成熟和短視就顯示出來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他身上。
他卻捂著自個兒下巴,咕嘟咕嚕的轉圈子:“停銷?要不馬上撤攤?太不自覺啦,為好不得好。要不馬上發票,驗明正身?”
吳剛瞅見大夥的臉上,都露出了輕蔑和幸災樂禍。
便向阿兵和張羅看去。
阿兵安靜的坐著,仿佛與已無關;張羅呢,抱著自己的胳膊肘兒,也靜靜的坐在一旁,隻是腳尖在輕輕抖動。
“阿兵!”
吳剛叫他:“阿兵副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