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緊不慢
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本想找到了王妃,就跟著一同去瞧瞧,玩玩,感受一下廣東沿海人的生活情趣。
可這個鬼阿兵,竟然不要自己去,太欺負人啦。
吳剛突然站住了,想時間還挺早,不如馬上趕到商委大院王局長家?
下午一通憤怒的電話打後,雖然好幾個單位都同意退還多收的錢,可畢竟這事兒一定讓王局長感到憋氣。
再說,何必非要通過凡科在中間轉話?
這不就是個上門的很好借口嗎?
然後,晚上,再摸到王貞家去玩玩?別說,王貞床上功夫一流,凶是凶猛得點,可畏懼中卻夾雜著強烈的感官愉悅,遠比和任悅在一起時強多了。
唉唉,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做愛,還有這麽多的新奇方式和新鮮感受?
這才叫什麽情,對,叫魚水歡情呢。
重進商委大院,月亮正升了上來,圓圓亮亮的,大院一地清輝。門衛見是昨天擺攤的那個大個子,居然還朝他微笑點點頭。
吳剛大搖大擺的進了院子,卻作賊似的輕腳輕手躲繞著小賣店。
他不想讓那個可惡的女營業員看見。
因為隻要她看見了,張羅就會馬上知道,明天一早就嚷嚷得天下皆知。可是,“小吳。”對方偏偏喊住了他:“吳剛同誌,請你來一下。”
吳剛故意裝聾作啞,直著頸脖子朝前拱。
“小吳!
”營業員從店裏跑出,攔在了他麵前:“吳剛同誌,上次我態度不好,讓你難堪了,我要對你道歉。”,吳剛隻得站下,故作一頭霧水狀:“道歉,你向我道什麽道歉?”
營業員大嫂恭順的站在他麵前,絞著自己的白圍腰。
“小吳,我不知道你是區商業局的,一直以為是那些常到領導家糾纏的。所以,對不起,我嘴快,包不住話。”
原來如此!
吳剛看看她。
“這不怪你,你原來不了解呢。沒事兒,我早忘記了。”“小吳,我看你是商業局負責的吧?”營業員大嫂見對方輕易就諒解了自己,一高興,就習慣性的恭維道:“我看你昨天坐在帳蓬裏,好多人都圍著你轉悠說話呢,忙忙碌碌的水也顧不上喝一口。”
吳剛淡淡的搖頭。
營業員大嫂的恭維和討好實在太沒水平,聽著怎麽也感到假惺惺的,令人很不舒服。
“出攤麽,是這樣。你忙吧,我還有點事。哦,你剛才說那些人到領導家糾纏?”“嗯哪!所以,噓別動,馬上就過來了一個。”
大嫂鼓鼓眼睛,稍等等。
然後低聲告訴吳剛:“瞧見前麵那個穿白襯衫的中年人了吧?”
吳剛就利用眼角的餘光,朝前瞅瞅,果然,一個直著腰板,邁著大步,像下操一樣走路的中年男子身影,掉進他眼簾。
“嗯!”
“一看就知道,不是前來找領導訴苦提要求,就是來找領導走後門拉關係的。這種人,見多了。走路都這模樣,裝聾作啞,故作正經,其實,心裏正撥著小算盤,打著小九九呢。”
瞧她眯縫著眼睛,斜斜的瞅著對方,精明老道的介紹著,吳剛忍不住打斷她。
“人家手中並沒有拎東西,臉上也沒寫著字,你怎麽知道得這樣清楚?”
營業員大嫂狡賴一笑:“反正我知道,除了大院的家屬,到這兒來的人,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前年春節,也是這麽個時候。一個中年人也是這麽轉悠著操正步。
大家習以為常,可我總感到有問題,就悄悄告訴了門衛。結果怎樣,嗬結果怎麽樣?”
吳剛扭扭頭,他媽的,怎麽遇上了這麽個婆婆客?
“結果怎麽樣?”吳剛抬抬自己腕表,示意還有事情:“又是找領導糾纏的?”“那才不是,是個單獨作案的強盜。正在張調研員的家門前撬著呢,被逮了個正著。”
“好好,明白了,你忙吧,再見!”
膩透了的吳剛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轉身就走。
走了不遠,背後傳來營業員大嫂的叫聲:“小吳,吳剛同誌,錯啦,走錯啦,李書記的家在這棟樓。”
吳剛一跺腳,恨得眼冒綠光。
無奈回頭笑答:“哦,知道啦,謝謝你,進去吧。”
然後趁對方走進小賣站一刹那,幾步跨過樓梯,迅速隱沒於對方視野看不到的小路,朝後麵跑去。王局長開門,見是吳剛,一下笑了。
王局長的手指頭,一點一點的。
“還想打賭說老實話?進來吧。”
吳剛進去後一楞,剛才那個穿白襯衫走路像下操的中年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端著個大不繡鋼盅盅喝水。
“局業務科的小吳,挺能幹的。”
王局長指著吳剛介紹。
又脂指中年人:“我的老戰友,上次講的越軍夜襲,被我發現後挨了一大頓手雷手榴彈的,他就是那個發現人。”
吳剛充滿敬慕的看著對方,不知該怎麽稱呼好?
“他就是區物資公司的張書記啊,你忘了?”
“張書記,您好!”吳剛就機製的笑著問好,可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僵硬。要知道王局長有客,自己還來做什麽?
這不明擺著影響人家老戰友敘舊嗎?
“坐,小吳,你坐呀,隨便些。哎,你自己隨便些。”
王局長看出了部下的尷尬和拘束。笑著手一揮:“我們這些人,工作時在單位上是所謂的領導,讓人又恨又怕又愛的,可一下班,就被打回了原形,原形畢露了,是不是呀?”
吳剛嚅嚅。
見王局長手中依然拎著水壺,忙伸手去接:“王局長,我來。”
“你來就你來,這玩意兒,我還真伺候不了。接半壺水,一直燒不沸。”王局長就直爽的把壺塞給他:“先燒點開水,喝的是前天的剩水呢。”
一直忙著喝水的張書記,這會兒搖搖不繡鋼盅盅。
“在老山那會兒怎麽啦,剩水?有剩尿喝就不錯啦。那龜兒子貓兒洞,硬是蹲貓的,你忘啦?”
王局長一屁股坐下,卻又蹦起來,措出屁股底下的一個木枕頭,往沙發背上一靠。
“這些事兒,除了自己,以後還有誰記得喲?唉還是打仗痛快,哪像現在這模樣?忠誠,你那一窩子怎麽樣?我一向少到你兒,不要我去麽,恭敬不如從命啊。”
咕嘟咕嚕,張書記很響亮的一仰脖子,喝下最後一大口存開水。
一抹嘴巴,盅盅一放。
“我比你好,我那窩子,我個人說了算。”,廚房的吳剛,邊盯住蔚藍色跳躍的火焰,邊饒有興趣的尖起耳朵聽著。
他知道這叫天燃氣,是時下最先進和最幹淨的燃料。
但是,現在能用上天燃氣的不多。
比如自己那一溜十三平方的廚房,一弄飯,就滿屋煤煙硝繚繞,煤味兒亂竄,如登仙境,暈頭轉向。不過聽說在建新房要安天燃氣,如能搬進用上,那就太好了。
至少,任悅少了一個借口。
有時實在忙不贏,請老婆打個下手。
你猜怎麽著?任悅把自己的一雙手伸到他麵前,正色的說:“這是一雙彈鋼琴,辛勤備課和授業解惑的玉手,讓它變得煙薰火燎,糙如農婦,你乍忍心說得出口?”……
“當然!我這一窩呢,唉,不說了,說起氣人。”
“你不是上級主管局麽,當然得書記把舵你劃船喲。”
是那個張書記幸災樂禍的嗓門兒:“不過,真出了什麽差錯兒,你得注意莫當了冤大頭。”,鳴!什麽玩意兒在叫?
撲!水開了,白煙滾滾。
吳剛連忙把火關掉,拎起水壺看看。
明白了,水壺是加了鳴笛提醒裝置的,沙百貨有賣,要幾十塊呢。記得任悅多次去看過,可嫌貴,舍不得的買。
“嗯,你這個小吳怎麽樣,嘴緊不緊呀?”
“還行!忙著轉正,表現也不錯,再看看吧。”
本想拎水出去的吳剛,機靈的停了腳。看樣子,二個老戰友也是久沒見麵,談興正濃呢。“老夥計,你在上麵,最近有點新消息沒有?”
“咋說呢?英明領袖下了台,中央表麵上看好像一統天下,團結一致向前看了。其實,二派酣戰正烈,小消息多著呢。”
“二派,前些年那幫家夥不是關起了啦,英明領袖也不英明了,還哪來的二派?”
“你呀忠誠呀,弄明白了再來忠誠啊!當個公司書記連二派都不知道?就是改革派和保守派麽。”
“嗬嗬,嗬嗬,第一次聽到,第一次聽到。不過,這關我們幹基層工作的什麽鳥事兒?”
“一條線貫通麽,你呀,還以為自己是在老山貓兒洞進有扔手榴彈?注意一點自己的言行舉止,要跟上形勢站對隊。
我估計呢,中央的鬥爭,必將反映到社會上。你看現在社會好亂,地下舞廳橫行,男男女女公開在一起摟摟抱抱,摳摳摸摸;各種異端學說和反動思想沉渣泛濫,不得了了,要翻天了。”
“沒這麽厲害吧?”
是那個張書記懷疑的口吻。
“我怎麽沒查覺?”
“還忠誠呢?上次全市的領導幹部大會上,周書記的報告你沒記?”“記了呢!不忙,我想想,哦對了,是有這麽些人和這麽一些思想。我那窩子就有那麽一二個,鬧哄哄的嚷嚷著‘民主’‘自由’和‘真理’什麽的?”
啪啪!
是王局長拍在桌上的聲響。
“莫看我和李書記在那方麵不合作,可這方麵我們是緊緊站在一起的。李書記就說了,局裏要發現有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思潮,堅決清除,決不手軟。
忠誠呀,我看你也莫要退讓,一經發現,就要堅決處理。哎,說個不好聽,這還不是為了我們自己?哎,這個小吳的水怎麽還沒燒開?”
聽到這裏,吳剛趕緊拎了水壺出去。
他先給王局長的大號茶杯摻滿水。
然後再給張書記的不繡鋼盅盅倒滿,剩下的倒在水瓶。王局長端起開水不緊不慢喝一口,看看吳剛:“我看你也比我強不到哪兒去,怎麽燒了這樣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