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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深深懷念

  “屋還是那間屋,人還是那個人,可橫豎看不慣了。動不動就說看人家北京的男人如何如何,瞧人家首都的居家怎樣怎樣。他媽媽的,他奶奶的,我操北京男人和首都居家的八輩子祖宗。”


  “小號手,憋悶慌了,沒讓你靠身?”


  吳剛有些幸災樂禍,再同情的點點頭。


  “任悅也跟你那婆子差不多,上了一趟京城,好像真成了金枝玉葉的皇帝娘娘,公主,惹不得,碰不得。嗤!我才不信。”


  冷剛呢,先是鬱悶的跟著點頭,然後深思熟慮的皺起眉頭。


  “我看這事兒還沒完,以後有得苦呢。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蓮花校的女婿是苦差兒啊,比黃連還苦喲。”


  一會兒,水剛憤怒的拍著自個兒手背。


  “惹毛了,老子休了她!”


  吳剛有力的跺腳道:“信不信,老子今晚幾耳光煽得她哇哇叫?”,冷剛則輕蔑的癟癟嘴巴,瞪起雙眼:“有一天,如果你們半夜三更聽到鬼哭,蒙上被子睡自己的,不要來管閑事。”


  忽聽得院壩子外工地上轟轟隆隆的響聲中,隱隱約約傳來三女孩兒熟悉的腳步聲,三剛連忙各自往自家的十三平方裏一鑽,頓作鳥獸散。


  生活繼續,波瀾不興。


  入夜,燈影微斜,人兒繾綣。


  聽得見無名夜鳥,在枝上啼叫;聞得見無名野花,散落的芳香。新樓房的地基上,已聳起了第一層房間的初型,讓整個蓮花校籠罩在一片寂靜的向往之中。


  三老師雖然還是忙。


  可畢竟最忙的時候過了。


  於是,蓮花校的女婿們,也有了在正常時間裏,與自己老婆過正常日子的正常生活。


  自上次被南霸天攪黃遭解散後,水剛的舞會一直沒辦起來。


  冷剛呢,自然天天下了班準時回家。


  這天,下班鈴響後,冷剛照例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不想小姑娘笑盈盈的叫住了他:“冷老師,有空嗎?”,冷剛好奇的看看她:“什麽事兒啊?”


  大半年來,除了工作上的接觸和偶爾的閑聊,小姑娘都像一個小大人,在無人的角落,默默無語,有條不亂的忙忙碌碌,今天卻突然喊自己?

  “有空的話,我帶你個地方,到了你一定很高興。”


  “哈!”


  冷剛快樂的笑了,瞧瞧謝股:“你多大,我多大?你高興的,我就一定高興?”“當然羅!我算了的,你不過才比我大8歲喲。八年抗戰,打敗了日本鬼子,漫長而短暫,在曆史上隻能算得上咳一聲嗽。”


  冷剛一直不知道小姑娘的實際年齡。


  暗地問謝股。居然連他也不太清楚。


  問得急了,隻是連猜帶蒙說:“好像十六七歲吧?”,冷剛這才知道,小姑娘到公司宣教股,是張書記的直接安排。


  隔壁的人事股趙股長,將她領到的謝股麵前。


  “這是公司宣教股謝股長,以後,你就在謝股長這兒工作,好好幹!”然後,就走了。所以,謝股也隻知道她姓王,其餘的什麽,一概不知。


  現在聽她自報年齡,謝股也笑了。


  “小王,來了大半年啦,連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實年齡,人家冷老師就更不知道了。哎,你邀請一個,我們可是二個人呢。”


  “你是股長,我不敢邀請你的。”


  小姑娘有些為難,臉蛋上浮起一抹紅暈。


  “要不,你也一起去吧?”,謝股大笑:“算了算了,冷老師不過比你大8歲,我可比你大20歲喲,整整一輪半還多呢。你那些小年輕容得下我嗎,怕真是吹不到一塊兒吧?”


  冷剛也咧著嘴巴直笑。


  其實,自從小姑娘自己透露了是嫋婷的表妹後,冷剛一直對她有好感。


  再說,七烈士紀念館修好後,工作走入正軌,自己再沒機會和理由到區團委見娃娃臉書記了。


  冷剛不笨,區團委書記是幹什麽的,對自己以後的發展有什麽影響?自然心裏透亮。可要去見見走走聊聊什麽的,總得有個借口麽?

  雖然冷剛並不知道小姑娘今晚上,要帶自己到什麽地方?

  然而,憑直覺,他覺得和小姑娘在一起,隻能對自己有好處。


  出門時,謝股說:“小冷停停,我問一個事兒。”,小姑娘就嫣然一笑:“冷老師,我在門外等你。”,“你沒有什麽吧?”


  謝股一麵收拾桌子,一麵隨口而問。


  “怪了,一個小姑娘,怎麽會獨自邀請你去個地方?”


  冷剛搖搖頭。“你平時沒對她說什麽吧?”謝股皺起了眉頭:“比如說好話,開玩笑或挑逗什麽的?”,冷剛也皺起了眉頭。


  怎麽這樣說話呢,你認為是我不懷好意引誘了她?

  再說,你這是算什麽?

  算領導,大哥,還是監護人?幹涉限製我的業餘時間,好像不應該你過問和管理的吧?見對方沒有回答,謝股緩緩,想想,又道:“畢竟男女有別,瓜田李下,外人知道了,會怎樣想呢?所以”


  冷剛搖頭。


  “沒事兒,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麽事兒找我幫忙吧?我會處理好的。”


  “玩物喪誌,空談誤國,這個教訓是深刻的。所以,我還是希望”“真沒事兒,我會處理好的。”冷剛壓抑著自己的不滿,轉身走了出來。


  他不喜歡謝股這樣的談話和勸阻。


  好像自己成了他的手中的木偶,手中手線一牽動,自己就得乖乖兒的聽話。一個不失為聰明勇敢的人,身上卻有著某些垢塵。看來,這人也真不是神仙。


  公司大門外,小姑娘正在等他。


  見冷剛出來了,燦爛一笑。


  “我還以為你被老大爸拉住了呢,謝股問你沒有?”,冷剛搖頭:“人小鬼大,當麵不敢喊,背地偷偷叫,你想挨處份?”


  因為是股長,又比二個部下大這麽多,謝股平時確是夠嚴肅嚴謹的。


  當著麵,二人都不好說什麽,可暗地裏聊天,小姑娘就給頂頭上司取了這麽個外號。


  “是老大爸喲,跟我老爸年齡差不多大呢。可我老爸平時卻笑嗬嗬的,對我好極了。弄得我媽常罵:‘我算看透啦,這個屋裏,就我一個人,是多餘的。趕明兒我死啦,你父女倆就高興了?’”


  小姑娘尖著喉嚨,學著老媽的冒火的模樣。


  “‘是不是啊?程式,你給我站起來說清楚。否則,我死不暝目。’”


  說罷,哈哈大笑。冷剛沒笑,因為小姑娘無意中透露出的“程式”二個字,讓他想起了在發掘小組時,徐隊長有一次的講話,提到過這個名字。


  “……這七烈士紀念館的事呢,不但市委周書記重視,省委的程式同誌也高度重視,並作出了重要指示……”


  哎,這個程式,是不是就是小姑娘嘴裏的程式呢?


  “小王,你剛才說什麽程式?”


  走了一段路後,冷剛終於忍不住問:“程式就是你老爸?”,小姑娘一楞,笑起來:“你想到哪兒去啦,我說的是城市。就是城裏的城,市裏的市。城市怎麽會是我老爸?那麽大海,也可是你老爸了喲?走吧,冷老師,你有點好玩呢。”


  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冷剛一下笑起來。


  “就這兒?”“就這裏!”小姑娘神氣的點點頭,熟門熟路的領先進去。寬大的房間中早有十幾個年輕人,正熱烈的爭論著什麽?

  一大圈辦公桌圍擺在牆壁與空壩之間,形成一個超大的圓桌,這樣,年輕人就在圓桌後一麵爭論,一麵自由地走來走去的。


  正中的牆壁上,一麵巨大的團旗下,題著11個彩色粉筆字:“加油散文協會?第×次筆會”。


  娃娃臉書記迎了上來。


  “沒想到吧,你早應該來。”


  冷剛環顧四下,頗感意外:“這是自發的還是區團委搞的?”“二者皆有,都是本區本市對文學有興趣的年輕人。”娃娃臉書記矜持地握握冷剛的右手,輕輕鬆開。


  “你一定以為我們這些人,隻適合坐辦公室,跟在別人屁股後麵,照統一規定,說說套話,發發指示,與所謂的文化藝術是絕緣的?”


  冷剛笑:“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可從來沒這樣認為。哎,嫋書記,”


  他淡漠的瞅著這一大群人。


  “這些都是些什麽人?文學這玩意兒,需要的是天賦和熱愛,為賦新詩強說愁是不行的。”“可形散神不散,意境深邃文筆優美和文采繽紛,卻是這些人人強項。”


  “你一定記得去年本市‘××日報?我與八十年代征文’的‘清風涼夜憶屈原’?”


  “當然記得,特等獎,洋洋灑灑八千餘字,還被省報轉載。”


  娃娃臉笑笑,指指其中一個白襯衫的衣領扣和衣袖扣,都扣得緊緊的中等個兒小夥子:“這是它的作者,區檢察院團委書記東方。”


  “哦,真的?”


  冷剛來了興趣,看看東方。


  “還很有年輕喲,跟我差不多大吧?”“你一定也還記得,去年女排奪冠,引發的全市青年大討論,其中的一篇‘我們向女排學什麽?’”


  “嗯,寫得不錯。借景抒情,喻物詠誌,特別是一手好文筆,優美華麗又不失風骨。怎麽,它的作者也在這兒?”


  “算你敏銳猜到了!瞧,那位齊耳短發的姑娘,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就是她?”


  “就是她!區稅務局團委書記,袁莉!”,正巧,袁莉的女中音正充滿磁性的傳過來:“散文的曆史使命,就是要為我們偉大的時代鳴鑼開道。


  我們都知道,歌者,必有感而發,才能成其曲,濃其韻,感動別人,進而去感動整個世界。可偏偏有的人不清楚,說是歌者,必憤世嫉俗,古人目憤怒出詩人嘛!

  於是,憤怒這個時代,憤怒這個社會,憤怒這個政權……憤來憤去什麽都憤,隻有對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憤。這是典型的偷換概念,利用認識上的誤差,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寫出的作品,有時代感和現實意義嗎?”


  聽到這裏,冷剛搖搖頭,連連冷笑。


  現在他明白了,這是一批與謝股們持相反態度的作者,難怪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他現在認出來了,這是在區團委的會議室,上次舉報盜墓賊史弱時曾來過。


  一直注意到冷剛的區團委書記,見他露出了不屑的神色,逐輕輕發問。


  “冷詩人,好像你不寫散文?”


  “有時也寫。”“不排斥吧?自古歌詩不分家,散文與詩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娃娃臉像是在自由發揮,可言語之中卻又收斂著懸音。


  “所以,早就想請你來參加我們的筆會了。隻不過小王姑娘害臊,每次都不好意思開口。這次,還是我們給她鼓了勁兒,吹了號呢。一會兒,嫋婷也要來。”


  冷剛睜大了眼睛。


  他可沒想到,心直口快,嘻嘻哈哈的電車女司機,也會來湊熱鬧?


  大約是看出了冷剛的疑惑,娃娃臉笑:“冷大詩人,你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情感豐富,舞文弄墨?先且坐下,稍安勿燥,耐著性子,讀讀這個如何?”


  說罷,跑出去拿了本書進來,往他手中一塞。


  然後,拍拍手愉快的笑喊。


  “同誌們,沒吃飯的跟我走。偉大列寧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走哇,不遠,就在隔壁的區委食堂。”


  區團委書記這麽一招呼,呼啦啦,幾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爭論,跟著她出去了。


  隻有幾個大約是吃了飯的年輕人,散坐在桌後麵,拿起桌子上的資料或讀本,隨意翻騰著。


  小姑娘也沒走,坐在一邊無聲的瞧著冷剛。冷剛知道她一定和自己一樣還餓著肚子,便催促:“小王,你出去吃飯呀,還不餓?”


  “也沒餓呢,晚點吃也沒有什麽,正好減肥。我小表姐說我坐辦公室,坐出肥膘來了,好可怕喲。”


  見至多不更幾十百把斤的小姑娘,居然要減肥,冷剛想笑。


  可想想,卻強忍住了。


  “你不胖的,莫聽別人亂說,去吧,吃飯去吧。”


  “不,我要等我小表姐。”


  小姑娘又找了個充足的理由:“我還有話給她說呢?”,冷剛不理她了,埋頭看自己手裏的這本書。書不厚,薄薄的幾十頁,拿在手中輕飄飄的。


  可翻翻書扉,中國青年出版社。


  看看封麵,一枝粉色玫瑰,由濃到淡的壓在正中。


  玫瑰下麵是藝術題字:風吟散文選。題字下麵是幾個小字:作者:嫋婷。冷剛有些吃驚,嫋婷出的書?倒過來細瞅瞅書後頁:出版:中國青年出版社,1982年1月首次印刷,印數500.00冊,全國新華書店銷售……


  冷剛閉閉眼睛。


  這可不是油印本,而是由國家權威出版社正式出版的鉛字著作。


  好,即然這樣,就看看內容吧。冷剛又翻到目錄,隨意點了其中一章“電車如風”,細細讀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吃過飯的年輕人紛紛進屋,驚醒了冷剛。


  掩卷而起,娃娃臉書記正敲擊著桌子。


  “同誌們,加油散文協會?第×次筆會,現正式開始。到會28人,新到3人。他們是;區物資公司宣教股冷剛同誌。”


  手指朝左側指指,眾人禮貌的朝向他,輕輕鼓掌以示歡迎。


  “區水產公司代炳蘭同誌!”,前麵一個微胖的姑娘站起來,朝大家鞠鞠躬,掌聲如水。


  “區農業局羅馬同誌!”,右側一個穿著隨意的小夥子站起來,對大家合合手,如水掌聲。


  “本次筆會的主要任務,是繼續討論上次未討論完的作品;暢談在當前的形勢發展下,散文作為一種文學表現形式,如何為黨的改革政策搖旗呐喊?如何為堅持走社會主義創作道路,同不健康思潮和風氣作堅決鬥爭?如何”


  聽到這兒,冷剛真想起身拔腿就走。


  說實話,他實在是有點不習慣這種氣氛和這種方式。


  在大學時,冷剛本身就是眾多文學社中的一個文學沙龍掌門人。由他召集並發起的《一鳴驚人》文學沙龍,每周活動,經費靠大家湊,多少不論,人員最多時達到三百餘人。


  其中,有各年級的男女大學生,學生會主席,甚至還有教師。


  那是一個激情燃燒的時代。


  夜夜慷慨,熱血沸騰,大家自由發揮,觀念新穎;或舌戰群儒,或獨領風騷,或數枝並發;憂國憂民之士,在思想廣闊的天地,躍馬橫槍,縱橫捭闔,一度達到了文學沙龍作用的頂點。


  令人深深懷念,以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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