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打個寒噤
可看著眼饞,心有不甘,總不能就這樣放棄吧?
“冷剛!”
老婆在那邊喊。
冷剛忙跑過去,張書記正望著他笑:“談妥啦,溝通啦!小冷啊,你有一個好老師好妻子啊,我真羨慕你。”
冷剛高興極啦。
“哪裏喲?張書記,請到家裏坐坐。”
“不啦,欣老師也邀請了我。小冷啊,謝謝你了。以後,你得提醒我,多來學校和欣老師溝通,這樣對媛媛的學習和成長,都有好處。
我呢,工作再忙也一定抽出時間。
放心,在這事兒上,我不是領導,你也不是部下,我們隻是好朋友,為了下一代,要相互幫助,努力提高啊。好了,媛媛,給老師說再見。”
小女孩兒就朝欣然彎彎腰。
“老師再見!”
“還有冷叔叔呢。”,小女孩兒就朝冷剛彎彎腰:“冷叔叔叔再見!”,然後,一老一少踏著嫣紅的餘輝走了。
可走不了幾步,媛媛居然張開了雙手,要張書記抱著走。
張書記剛毫不猶豫的一彎腰,將小女孩兒淩空一舉,整個兒斜坐自己肩頭上,樂嗬嗬的走了。
小倆口呆呆的站著,直到一老一少看不見了,才慢騰騰往家走。
欣然說:“這媛媛呢,如果不調皮,上課好好聽講,還是挺討人喜歡的。你看,張書記這麽喜歡他的私生子,真是怪事兒,他沒兒子女兒嗎?”
冷剛搖搖頭。
“媛媛的媽媽,倒是來過幾次,我發現有點兒不對呢。”
冷剛瞟瞟她:“哪點不對?我發現你才不對,剛才我真擔心張書記跳起來。”“真要跳起來才好呢,你不懂。”
欣然別他一眼,嫣然一笑。
“這些當官兒的,總是借口忙啊忙,連自己孩子的學習也不管。
這樣再忙有什麽用?連起碼的父親責任也沒盡到,就真會為了大家舍小家?哄鬼去吧!我是說,這張書記整個人模樣看起,也算高高大大的不寒磣;找二房,怎麽找了這麽一個,怎麽說呢?”
冷剛眼前浮起那雖然年輕,卻一臉病容個子矮小的媛媛媽媽。
他不禁也有些感概和迷惑不解。
“這男女之間的事情,怎說得清楚?莫說區區一個小書記,我看就是曆代皇帝,令人大惑不解的出很多。哎,算了,討厭這些無聊事,有什麽用?你看這新樓房,越來越好看了。”
欣然卻依然扭著不放。
“你看到過張書記的老婆沒有哇?”
冷剛訝然失笑:“媛媛報到時,看到過一眼。唉,那也叫女人?個子和張書記差不多一樣高,水桶腰,麻子臉,說話凶凶的,不注意你一定以為是個化了裝的男人,整一個橫蠻的兒媽婆!”
“難怪難怪!”
老婆若有所思的點頭。
突然醒悟般反問:“你說什麽越來越好看了?”“新房啊,你看。”冷剛指指被暮靄繞住的大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竟折腰。”
逐把剛才看房的事,一一講給老婆聽。
欣然聽了,淡淡一笑。
“那些,聽不完也理不斷,不知道也罷。不過,我可以提前給你透露一點,我們自己的房子,可能有一點把握了。”
冷剛大喜。
“真的?”
“今天,浦校長找我談了話,當然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承諾;而是仔細詢問了我們小教組三個人,在北京參賽時的具體情況。”
“你們有什麽情況?”
冷剛一臉茫茫然
“不就是多呆了一個多月麽,這可是浦校長自己答應的。”,欣然古怪一笑,打他一下:“我說過,我講話,你注意聽就是了。
怎麽說了這麽久,還是連一個基本的小學生禮貌都不會?
三個年輕女老師出差在外,校領導了解具體情況,對我們隻有好處哇,笨豬。”
冷剛拍拍自個兒腦袋瓜子,恍然大悟。哎,真是的,這還用問嗎?老婆是小教組長,也是蓮花校全國小教學習交流參賽隊隊長。
她真要講講其他二個隊員不好的方麵,隻能引起校領導的興趣和重視。
並可以此為借口,從分房名單上劃掉其分房資格。
眼下,麵對僧多粥少鬧哄哄的局麵,焦頭爛額的校領導正求之不得呢。但是,這樣好嗎?“這樣好嗎?”冷剛無言的問老婆,微微皺起了眉頭。
欣然卻淡然一笑。
“還記得前些年那滑天下之大稽的口號不?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其實,競技體育的要素,就是要分個高低,才能有不斷的進步和超越。現在,這個要素擺在我們麵前,也是如此。
都想新房,可擺在那兒的,就隻有那幾套。
因此,隻有努力衝在最前麵的,才有資格住進新房。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嗎?”
冷剛搖頭:“這太殘酷了,客觀上讓人與人相鬥,鬥贏了又怎麽樣?不過就是搬進新房麽!”,欣然像看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奇怪的看著他。
“你呢冷剛呢,不是落寞迂腐,就是裝腔作勢。
這麽個簡單的進化問題,還需得著你如此深思熟慮,痛苦選擇?
拉倒吧,這十三平方你還沒住過癮?我可是住夠了,恨不得明天就搬進新房呢。還有,學校最近傳達了一個重要決定。”
“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決定麽。”
冷剛補上去,冷冷一笑。
“聽了二三天啦,臨了還拉了三個當場宣判,二死刑一無期。哼哼,不是叫嚷嚷要依法治國嗎?這樣從重從快,無法無天,不是給了某些人濫開殺戒,剪除對手和政敵的大好機會,這與前些年的大折騰有什麽區別?”
“你瘋啦?別說了。”
欣然驚愕的四下瞧瞧。
然後低聲啐道:“你找死啊?現在,確實治安情況嚴峻得很。二.五班的小姚老師,上個周四晚上回家,路上被幾個流氓攔住猥褻。
要不是她奮力反抗,大聲呼救,怕早被,咳!
沙河鎮那天打群架你又不是不知道,連大老劉鎮長和小阿劉鎮辦主任帶人前去製止,也挨了幾刀背。要不是公安朝天鳴槍,怕早做了刀下之鬼。”
“可放在全國,這算什麽?”
冷剛不屑的瞅瞅老婆。
“這就像江河,滾滾向前,可總有那麽些波瀾倒灌倒流,四下迸濺,你能就說是整條江河出了問題?”
欣然生氣的停住腳步。
“江河沒出問題,我看是你腦子出了大問題。
你以為你是誰,大學生,天之驕子,對什麽都滿不在乎,對什麽都抱懷疑態度?弄清楚,這是在社會上,不是在學校裏。不要那麽曲高和寡,自以為是行不行?
謹防跌得個頭破血流,命斷黃沙。
對了,我聽張書記講,你在公司與那個什麽謝股裹得很緊,能不能遠一點?”
“張書記講的?”冷剛注意的揚起了眉頭:“你說是剛才張書記講的?”“嗯,有錯嗎?”,冷剛就攤攤雙手。
“一個股室,他是股長,我是股員,怎麽叫裹得緊和遠一點?
再說,謝股有什麽不對?就因為人家不人雲亦雲?”
“那些我不知道,不過,即然說到這兒,我真得提醒你,你是有家的人,不是單身漢。說話和辦事,都得對這個家負責任。”
說罷,欣然氣憤的朝前走開了。
第二天上班,小姑娘一進門就直跺腳。
“冷老師,你到沒到法院去看看?”,正在忙碌的冷剛反問:“看什麽?”“看布告啊,這幾天都貼著布告呢,好多的人呀,名字上都打著紅勾勾。還有女的呢。”
“知道了。”
冷剛隨口而答,他覺得這不應該成為聊資。
打紅勾勾,就是槍斃人,死人不吉利,有什麽聊頭?謝股進來了,也說:“來得好快!法院牆上天天貼著布告,真是紅色恐怖啊。”
“紅色恐怖有什麽不好?治亂世,用重刑!曆朝曆代都是如此。”
誰也沒想到,小姑娘居然語出驚人,毫無顧慮。
謝股看看她:“小王還是個孩子麽,怎麽突然成了大人啦?”“我不小了,我已滿了十六歲,吃十七的飯了。”
小姑娘抗議著,努力向上挺挺身子。
“我不過是隨便說說而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認識喲。”
瞅著她人小鬼大的模樣,冷剛笑道:“謝股,莫惹人家了。要不,靈牙利齒的,你不一定占得到便宜。”
小姑娘卻朝他一呶嘴巴。
“哼,你們二個從來沒看起我過。莫以為人小膽量就小,人大本事就大,自古英雄出少年,哼,討厭!”一扭身,忙自個兒的去了。
謝股說:“張書記剛才傳達了,為了配合嚴打的決定,我們宣教股要出一期牆報。
內容就是讚頌和尋找嚴打決定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這樣吧,還是老規矩,你用詩的形式讚頌吧,那對你是輕車熟路;我呢,我來寫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這對我是信手拈來。還有,學習班的講稿,也得改改。下周二的培訓班作業,題目也得圍繞著嚴打決定擬定。”
“行啊。”
冷剛有氣無力的咕嘟。
“反正,需要就是美;而且是大美,不是小美。”,謝股豎豎手指頭:“工作吧,任何牢騷和抗議都毫無作用。即然如此,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二人的筆頭子都快。
下班前,就分別拿出了各自的大作。
先交換著看了,再相互提提修改意見。為了慎之又慎,謝股居然破天荒的對小姑娘說:“小王啊,請你幫我們看看,挑挑刺兒。”
小姑娘受寵若驚。
抓起手紙擦拭著油漬的雙手。
“我不會喲,怕看錯喲。”“沒事兒,你給看看,慢慢看。”謝股把兩篇稿子放在她桌上:“也可以帶回去看,明天上班帶來。”
說罷,轉身麵對冷剛。
“現在不同啦。
黨總支作了規定,宣教股所有的稿子,作業題目或資料,都要經過黨總支書記的審核簽字,才能下發。”
冷剛垂垂眼皮兒。
張書記發神經了。
一個隻知道立正稍息的轉業軍人,要審核起自己完全不懂的東西來,這不是典型的外行領導內行嗎?
他擔心的看著謝股,卻沒說話。
謝股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又搖搖頭。
“不用擔心,審審也好,有什麽問題,由他擔著,不省了大家的麻煩?你呢,剛才你的大作我細細拜讀了。
很遺憾的說,比以前多了些平穩和憂鬱,甚至說是阿諛奉承。
這也難怪,一個有家有室有穩定工作和燦爛前程的年輕人,帶著這種時代烙印和精神風貌,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幸福和痛苦,卻很難擺脫固定的生活模式和思維方法,所以,不能僅靠同情和側隱之心生活。”
冷剛默默地聽著。
未了,他抬起頭輕輕回答。
“盡管我很渺小,可我仍然聽到了那前進的步履,感愛到了那奮發的氣氛。一個澎湃的時代,需要英雄,也需要平民,才能和諧完美。即然我做不了英雄,那就讓我做一個平民吧,一個為時代真實記錄的平民!”
下班鈴聲響了。
一直認真看著稿子的小姑娘,卷起本子放進小拎包就跑。
冷剛笑:“小王,一分鍾也不停留,你上下班分得清呢。”,小姑娘調皮一笑,衝著他做個鬼臉:“份內份外,公私分明,我不學你們,上班不像上班,下班呢,老逗留著不走,愛廠如家喲!走了。”
冷剛收拾好東西,也準備離開。
謝股點頭:“走吧,我得停停,還有一點小事兒。”
“好的,那我先走了。”,出了公司大門,冷剛看看西墜的落日,慢慢朝法院踱去。果然,法院左側那堵雪白的大牆壁上,張著一排三大張布告。
圍觀的路人很多。
大家你擠我推的看著,津津有味的讀著,不時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冷剛站在人群外踮起腳尖眺眺,黑壓壓和密密麻麻的布告上,均是悚目驚心的大紅勾;大約是發布告者嫌一個個人名前打紅勾太麻煩,最後的一張布告上,竟然是濃濃粗大一個大紅勾,自下而上的劃著。
大紅勾,殘酷無情地勾去了三十幾個陌生的名字。
冷剛覺得,紅勾最上端意外的朝外呶著,瞧著竟像是一個紅彤彤的槍口……
惦著腳尖的冷剛,粗略的瞟了一遍,眼光停留在一個名字上:畢麗梅,女,哈爾濱人,現年22歲,犯罪事實如下:……與奸夫合謀,殺害親夫,根據……特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女的?
而且這麽年輕?
冷剛有些驚奇。旁邊有人在嘖嘖歎道:“媽的,這個女人好年輕,發給我當老婆多好,死了太可惜喲。”
立刻有人嘲笑。
“給你當老婆?怕你消受不起喲,晚上一刀抹了你頸脖子,後悔也來不及。”
冷剛退了出來,看到了也就知道了,這種場合,還是少呆為妙。“現在播送中共中央《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決定》。”,震耳的高音喇叭突然由遠至近,毫不吝嗇的拋灑著高分貝的噪音。
一輛廣播車慢慢駛了過來。
威風凜凜的大喇叭,攪動一街慌亂,行人均麵露惶惑,加快了腳步。
冷剛快走到車站時,突然見前麵的行人跑了起來,亂紛紛的湧向車站旁的巷口;有人在大聲叫:“出事啦,殺人啦,快叫警察!快叫警察!”
冷剛也跟著跑過去,踮腳往裏瞅。
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兒側身倒在血泊裏。
身旁的牆壁上,成狀型噴濺的鮮血,慘紅驚心,現場一大股濃烈的血腥味;一串血腳印,從女孩兒身下直拐向裏麵。
冷剛對這一帶地勢很熟。
知道裏麵是一條直通向稠密家屬區的小路。
一個大約是清潔工的中年婦女,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癱坐在對麵牆壁根。有幾個膽大的跑過去問女工。
女工戰戰兢兢的哭著,語不成聲。
“我走進巷道口,剛好看到二人年輕人抱著女孩兒施暴。
女孩兒又哭又罵的拚命掙紮著。我一看下準備轉身跑開,就聽得姑娘幾聲慘叫,倒在了地上。鳴,快找警察,快叫警察啊!”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
一趕到,馬上就蹲下救人,拉起警戒線,疏散圍觀者。
女孩兒淹在血泊中的臉,被法醫小心翼翼的翻了過來。冷剛腦子一震,哎呀,這不是小姑娘嗎?下班就走了的小姑娘,怎麽會在這兒?
不由得瞪起眼睛,打了個寒噤。
一個警察見了他的異樣,走過來。
“你認識死者?”“我們是同事,剛才下班還打了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