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莊中逸事(二)
聞著鼻翼飄來的陣陣枯草的柔香,曲荊風意識到,這山坡是個柔軟的草坡。
二人最後被什麽東西給兜住了。
曲荊風睜開眼睛一看,是一麵人工築成的草牆。懷裏的人,也正盯著他看。
二人以極快的速度分開。
女子掙紮著站起來,摸了摸漸漸鼓包的額頭,怪道,“你這人,怎麽回事?”
“我隻是想救人而已。”同樣掙紮著站起來曲荊風說完話,忍不住噴了一口血。
“傷得這麽重?”女子趕緊掏出手絹,遞給他擦嘴。
“沒事,是嘴裏的血,不是心口的血。”
曲荊風說著拿手絹去擦嘴邊的血,之後捂在嘴上,問女子,“除了額頭,別處有傷著嗎?”
女子搖搖頭。
此時引路婢女和一眾女子追了下來。
曲荊風看到一起跑下山道的女子都還好好的,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眾人看著他倆的狼狽樣子,極力忍住笑。
引路婢女關切詢問道,“少主人,少主,你們沒事吧?”
“你是嬋銖子?”
“你是荊風少主?”
二人同時問道。
曲荊風原本想問,“你是書靈姑娘?”不知為何,脫口而出的卻是“嬋銖子”三字,好順溜。
“你站過來一點,讓我好好看看。”
引路婢女和眾女伴先行上坡,周書靈和曲荊風保持著她平時看書的距離,似是把他當成一本書,仔細地打量他,一邊打量一邊思考著什麽。
……
從懂事起,母親便告訴她,她有皇後的命相,將來的某一天,可能會有個叫荊風的男子來娶她,她想相信母親,卻不願意相信會有這樣奇怪的事。
母親也說了,如她心有所屬,一切遵從她的本心,絕不會為了皇權強迫於她。
她和他,最終是否會走到一起的唯一前提是,兩情相悅。
原來這世上,真的,真的有這麽一個人。
看樣子,他似乎還不知道這個“命中注定”。
曲荊風不知道對方她想這麽多,繼續像一本書一樣地站著,但他主動打破了沉默。
“書靈姑娘的小名嬋銖子,是一種外圓內方的貨幣嗎?”
“我問過父親,他說我小時候比較胖,臉肉嘟嘟的,看起來很像我們州城通用的嬋銖子,所以有此昵稱。”
周書靈想想又說道,“母親卻說我是一隻饞豬,我生在富貴之家,什麽都不缺,怎會是饞豬?”
“跟腹有詩書氣自華書靈姑娘比起來,缺衣少食的我更像一隻饞豬吧。”曲荊風笑著問她,“書靈姑娘,看好了嗎?”
周書靈這才想起自己把他叫到跟著來看的事,忙解釋道,“荊風少主,實在失禮,我自幼喜好讀書,常常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讀著讀著,看遠處的東西一片模糊,而眼睛和書本的距離,卻是剛剛好。我想看清你的樣子,所以……”
“既如此,書靈姑娘請隨意。”反正他動不動就被人看,早就習慣了。
……
曲荊風明白,書靈姑娘並非對他有所圖,隻是患了近視眼,想看清楚一個陌生人而已。
將來有機會,送她一副近視眼鏡吧。
書靈姑娘是曲荊風見過的女子中最有氣質的,她讓他心生好感,甚至還有一絲淺淺淡淡的愛慕,愛慕裏還藏著幾分敬意。
他們之間,好像也僅此而已,或者說隻能至此為止吧。
周書靈和曲荊風順著斜斜的草坡往回走。
曲荊風問,“你們為什麽要玩這麽危險的遊戲?”
“這個嘛,”周書靈指著山道旁的樹說道,“一點都不危險。”
曲荊風跑到樹前查看,發現每棵樹上都包著一層厚厚的絨布,摸起來軟軟的,因為用料和做工講究,不仔細根本看起來裹了一層布,他之前光顧著看花看葉看枯枝,沒發現玄機。
怪不得大家都叫他讓開,因為往下跑的每個人都有樹可抱。
“我真傻。”曲荊風自嘲道,“是我連累了書靈姑娘。”
“荊風少主哪裏傻了,試問世間,敢像少主這般救陌生人於危困的,能有幾人?”
雖是出於好心,但方法沒用對,事情沒辦好,書靈姑娘不怪他,不笑話他便好。
……
曲荊風和周書靈前後腳跨入廳門,見眾人齊齊看向他倆。
他看看書靈姑娘額頭越發明顯的大紅包,用手摸摸自己的嘴和下巴,感覺麻麻的,腫腫的,難不成他已是香腸嘴?
這個時候他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
曲荊風環顧了一圈,發現一人麵生,卻穿著忍者的衣服,於是上前喊了一聲“忍——叔”,激動地握住中年男子的手,“真沒想到啊。”
確實沒想到,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呢。
忍者躬身行君臣禮,“請少主見諒,忍某出此下策,實屬無奈。之前有意隱瞞身份,是為了能和大家一起共謀大業。”
“那癢癢……”思維陷於雲裏霧裏的曲荊風隨口問道。
忍者用中年音急急答道,“癢癢是忍某身上不治之疾,斷不敢隱瞞。非常感激少主為我掻癢,贈我燕窩。少主待我如此,我千不該,萬不該以假麵目示人。”
行吧,忍兄變忍叔,說到底是自己人,“晚上有空再詳聊啊。”
曲荊風說著越過忍者,走到老者跟著,向他行了一個恭敬的晚輩禮,抬頭之時問道,“敢問老者,之前在江上,是不是對我笑了?”
“哈哈哈……”老者豪邁地笑起來,抹了一把胡子,點頭說道,“不僅對著你笑,還得想辦法讓你看到,我太難了。”
……
老者見過曲荊風,不想繼續在山莊逗留,與灰衣修士欲起身離去。
忍者上前道,“雪域老者,如不棄,請收忍者為徒。”
說著便要下跪行師徒禮,被老者及時扶住,“以忍翁的才識和能力,我倆一仙一凡,可謂棋逢對手。以後,咱們就做朋友,相互學習切磋。”
“多謝老者賞識。忍者年未及五旬,得老者以翁相稱,受之有愧。”忍者說罷抬頭,見老者與修士已身至雲端,其聲雖遠猶近。
“忍翁博覽群書,走遍天下,讀心識人,技於人上,何愧之有?後有有期。”
待老者身影消失於浩渺天際,海棠跑到忍者身邊,扯了扯他的臉皮,又拉起他的袖子看了看他手臂上的肉。
“忍……叔,你這皮膚保養得挺好的呀,四十多歲還嫩得像三十出頭的人兒,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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