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將別
因為小白沒有回來,那將士便將新界那邊的消息都告訴了我,讓我轉達。我一臉認真的答應了。
整個下午,我都坐在小白的書房中出神,畢竟在這裏住了些日子,要離開了,還是有些舍不得。聽那將士的口氣,小白手中是有琉璃在的,可是他並沒有給我,我淒楚的笑笑,替身在他心裏果然沒有那麽重要,若是小憶的生母與他討要,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就給了她吧.……
呆坐了很久,絲墨正進來打掃屋子,她看見我一動不動的坐在暗處,不禁嚇了一跳,她說:“夫人,您坐在這裏幹什麽?”
我呆呆的回答她:“我在等小白。”
絲墨疑惑:“主人他在暮雪苑啊。”
我:“小白回來了麽?”
絲墨點點頭,說:“主人剛回來,去暮雪苑了。”
我站起身,問她:“暮雪苑在哪裏?”
絲墨一邊放下手中的撣子,一邊說:“我帶您去吧。”
我擺擺手:“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你跟我說在哪。”
絲墨見我眼神堅定,將我拉到窗口,指著一個隱在樹蔭裏的院落:“那裏,就是暮雪苑。”
我信步而出,便朝著那一片樹蔭走了過去。
我想,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與小白相處了吧?
我一邊走,一邊想,等再見他一麵,我就去新界那裏,幫他把後顧之憂打消了。然後,跟他換取手中的琉璃,最後,回到窟穀,陪著師父和茗然,再也不出來了。
這麽想著,已經走到暮雪苑的門口。
我輕輕的推開門,這個院落與墨荷別院又是不同,入目全是蕭瑟,冷冷清清的堪比夏國的暮雪宮。
暮雪,暮雪,這兩個字似乎天生就帶了冰涼的意味。
我走進去,裏麵看不到一個人,就連打掃的丫頭也不見一個。
暮雪苑中,正有幾株枯死的梅樹,我曾經聽絲墨說過,那些白梅在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麽,竟在一夜之間,全部枯死。
這個院落有莫名的熟悉之感,看著蜿蜒的小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十分確定的朝著一條走了下去。
盡頭處,一個孤零零的屋子落在那裏,是尋常的屋舍,看不出任何華麗。
我正要走進去,裏麵傳來小白的聲音,他似乎很認真,並沒有意識到,有人站在了門口。
他說:“語兒,為什麽你會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呢?”
我心知,他口中的語兒並非是我,而是小憶的生母,那個叫陳歌的女子。我就站在虛掩的門口,小白站在一個畫像前,癡癡的盯著畫中的女子。
我順著光線看進去,那副畫上,畫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素衣若雪,裹著她嬌小的身體,頭發柔和的在頭上隨意綰著,平添了幾分慵懶與柔和。
最不能直視的是那個女子的麵容,蘇憶的眉宇間,確帶了幾分她的風采。一雙黑亮的瞳仁,嵌在如白水蛋一般的臉上,低眉頷首,無限風情。
就算是在紙上一塵不動,她還是那麽生動,彷佛不知何時,她就會從畫上走下來一般。驚豔於她的容貌之時,我不禁有些奇怪,竟覺得那女子的臉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想了半晌,才想起,那女子的臉竟與我長得一模一樣!隻是她穿了紅妝,看起來柔美溫和,我穿了長衫,看起來營養不良.……
怪不得小白會對我那麽好,原來,他竟完全把我當成了那個女子!
小白還在自顧自的與那畫像上的女子說話,他說:“語兒,這次前去煙雨河,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若我真的回不來了,小憶就交給你,好不好?”
我心裏一驚,什麽叫回不來?他不是一向都很厲害的麽?
小白無奈的笑了一聲,他說:“語兒,今生最美好的事,就是遇上了你,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一句話,像說了漫長的一生,他聲音低沉,話語間含了無盡的深情。
我一怔,一直放在袖子中的玉簪輕聲落地,在堅硬的地上,碎成兩節……
小白聞聲回頭,見是我在門外,笑容溫暖的走過來,問:“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傻站在門口?”
我將眼淚逼回眼角,強顏歡笑:“絲墨說你在這裏,我就來找你了,剛想躲在門口嚇你來著。”
小白笑笑,撿起地上已經碎裂的玉簪,問我:“這玉簪是送給我的?”
我隨手拿過,回答:“不是。”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胸腔裏,疼的抽到了一處,要怎麽告訴你,這個玉簪,是我刻了幾個夜晚才刻好,是好好的準備送給你的呢?
我握緊了它,缺口在我掌心割出一道傷痕,血珠順著掌心,滴到了地上,我並沒有發覺。要有多大的力氣,才能告訴自己,不能哭,不可以哭……此生,我從沒有像這次一般,如此撕心裂肺的難過.……
小白強硬的將我的手掰開,看著手心裏那道口子,不禁又心疼,又埋怨:“怎麽這樣笨,這斷了的簪子拿在手心,怎麽還握的那麽緊呢?”
他將我拉進屋子,找來一條緞帶,抹了藥,輕輕的纏繞在我的手心。看著他認真而溫柔的樣子,我不禁想,就這一次,假裝,他愛的是我,好不好?
緞帶纏完了,小白輕輕的開口:“好了,以後我不在,自己要小心些。”
我點了點頭。
小白有些奇怪,他看著我,說:“今日怎麽這麽乖,這麽聽話?”
我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看著他。
他將我抱在懷中,在我耳邊輕聲細語:“語兒,明天,我要親自去煙雨河,你一個人在這裏好好呆著,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小白,我想回窟穀了,這麽多天沒回去,師父他該想我了。”
小白身子一怔,他點了點頭說:“好,早些回來。”
我心酸的想,我走了,便再也不回來了。
我將袖子裏老板刻的那支簪子拿出,遞給小白,看著他:“這個簪子,你要是喜歡,就拿去,答應我,活著回來,好不好?”
小白摸了摸我的頭,笑著拿過那支白玉簪,看了半晌,他說:“雕的這麽精細,眉宇間還是你的模樣,不像是你做的。”
我心裏本來還很悲壯,一心想著要與他生離死別了,聽他這麽一句,不禁惱怒,伸手就要搶:“我就不能做出來這麽好的東西了嗎?給我!”
小白藏在身後,笑嘻嘻的:“送出去的東西,哪有還要回去的道理?既送給我,那便是我的了。”
我衝他翻個白眼:“臉皮真厚。”
小白笑著看了我一眼:“跟你學的。”
我:“.……”
我就說這父子倆沒一個好人!
嬉鬧了一陣,小白看著已經累的坐在椅子上的我說:“語兒,我要走了,照顧好自己。”
我看著他,任性:“照顧不好,你來照顧吧。”
小白摸著我的頭,點點頭說:“好,你先替我照顧一陣,等我回來,好不好?”
我沒有說話。
小白寵溺的摸摸我的頭,說:“跟你師父呆幾天,便回來吧,小憶需要你。”
我正要說話,一抬眼,又看到了那個畫像上的女子,不由的問他:“那個女子是誰?”
小白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回答:“就是你呀。”
我:“小白,我不是她,其實你心裏一直把我當成了她,對嗎?”
小白苦笑:“你說是就是吧,都一樣。”
我心裏覺得很不是滋味,小白倒是坦誠,就這麽大方的承認了。
我問他:“她叫什麽名字?”
小白笑著看著我,他說:“成婚當夜,她親口跟我說,她叫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