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海邊的江月村

  “這幾天你最大的感受是什麽？”在前往溫城的路上，藍月問我。


  “外麵的世界真大，真好！”我傻乎乎地說。


  “嗬嗬，這就是你最大的感受？”藍月笑嘻嘻看著我。


  “不是最大的，是到目前最深刻的！”我說。


  “喜歡江南嗎？”藍月問我。


  “喜歡，江南真好！”


  “出來開心嗎？”


  “開心！”


  藍月又笑了，笑得很開心。


  這是自從藍月回來，我第一次見到她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看著藍月這熟悉的笑容，我內心充滿了感動。


  真希望時光能夠停留，永遠留住藍月這永恒的美麗的笑。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憂鬱總是如影相隨，在我享受著藍月那燦爛開心的時候，心裏突然又湧出淡淡的愁。


  我轉臉看著窗外田野裏金黃的油菜花，還有隨意散落的江南的民居，彎彎的小巷，方格的水田，湛藍的碧空，組成一幅永恒的圖畫，美地令人心悸。


  “我的家鄉比這裏都要美麗，那裏有藍色的大海，白色的沙灘，海邊茂密的原生態鬆林裏有可愛的小動物，還有高高的山崗，可以眺望大海的邊際。”藍月在我耳邊發出囈語。


  我轉頭，看到藍月正托著腮，入神地看著窗外。


  我猛然想起，藍月的家鄉在倉南，溫城市倉南縣。


  到了溫城，不就等於到了藍月的家鄉嗎？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我看著藍月輕輕地說。


  這一刻，我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跟隨藍月去她的老家，去她留下美好童年的地方，去看看藍月的足跡，看看藍月曾經的歡笑。


  藍月沒有回答，用猶豫的眼神看著我，一會笑了下。


  “這幾天你給小麥打電話了嗎？”藍月問我。


  “打了！”我回答。


  藍月點點頭，眼神裏又帶著幾分欣慰。


  車子快到溫城，秦少光對大家說：“這些日子大家非常辛苦，藍主任體諒大家的辛勞，到溫城後，咱們的采訪隻有明天一天，後天大家集體放假，自由逛街購物。”


  大家一陣歡呼，尤其是電視台的女主持和電台的女記者，都是購物狂。


  “我要去服裝市場買衣服，聽說溫城的服裝式樣最多，價格最便宜。”


  “我要去買首飾，這裏的首飾做工也很精巧的，同樣價格很低的，比咱們那裏的批發價還便宜。”


  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說著。


  “藍主任，給我們放假一天，我們去逛街，你幹嘛？”有人問。


  “我……”藍月猶豫了一下，“我還沒想好呢。”


  “沒想好，那就和我們一起去逛街買衣服吧，藍主任的眼光好，替我們參謀參謀。”兩個女孩子向藍月發出邀請。


  藍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藍主任給你們放假，你們隻管去玩，藍主任是咱們這一行的老大，幹什麽自有安排，那有問老大幹什麽的？嘟大膽犯上。”秦少光半真半假地說。


  大家都笑起來。


  藍月又笑笑，沒說話。


  “江主任，你打算去哪裏玩？”電視台的女主持問我。


  “我……我也還沒想好。”我大腦空空的，竟然想不出該去幹麽，因為我不知道藍月要幹麽。


  “沒想好那就跟著我們去買衣服唄，我們兩個女孩子，你做護花使者好不好？”


  “我……”我吭哧了一下，“我夠嗆，還得整理資料趕稿子。”


  “江主任此行任務艱巨，你們就別折騰他了，算了，到時候我陪你們去。”秦少光替我解了圍。


  我放心了，瞥了一眼藍月，藍月正看著我，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到溫城後的第一天，我們照例是緊張繁忙的采訪。


  第二天，大家放假，一大早就結夥出去了，隻剩下我和藍月。


  藍月的房間和我挨著。


  我正坐在房間裏看電視，藍月過來敲門：“走！”


  我站起來就走，無須藍月多說，我知道她要帶我去溫城報社。


  果然，藍月和我下樓，打了一輛出租，去了溫城報社。


  藍月好似和溫城報社的人都很熟，一見麵就被盛情歡迎：“歡迎藍主任回老家看看。”


  聽著這句話，我心裏一陣溫暖，是啊，這裏是藍月的老家，是她的根。


  藍月和溫城報社的人快活地用當地方言聊起來，我竟然一句也聽不懂。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藍月說南方方言，覺得怪怪的，很有趣。


  接著大家換了普通話，開始切入正題座談。


  在溫城報社的考察進行了一上午，在同行的盛情挽留下，我和藍月留下來吃午飯。


  雖是午宴，卻也很豐盛，都是地道的溫城菜。


  我對這些菜很陌生，藍月坐在我旁邊，每上一道菜，都給我報菜名，說出這菜的來曆和講究。


  大家隨意地喝酒，邊喝邊聊。


  看得出，藍月的心情很輕鬆，喝酒也很放鬆，自斟自飲喝了好幾杯白酒，白皙的臉龐湧出一片紅暈。


  飯後，我和藍月告辭，離開溫城報社。


  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我不知道藍月將作何安排。


  站在馬路邊，藍月的身體輕微地搖晃著，眼神怔怔地看著天空，突然好似下了決心，攔了一輛出租，和我上車，一起坐在後排，然後她用溫城話和司機說了幾句，司機點點頭，開車出發。


  走了大半天，車子一直向東南方向，竟然出了市區。


  “我們這是去哪？”我問藍月。


  “去我家鄉，我老家倉南縣江月村。”藍月看著我慢悠悠地說。


  藍月的臉色依舊紅撲撲的，說話的時候，吐出淡淡的酒氣，帶著一股好聞的香味。


  我一怔，隨即心裏湧出狂烈的激動，我竟然真的要和藍月一起回她的家鄉了！

  藍月的家鄉在倉南縣江月村，江月村，這名字真好啊，正好把我的姓和藍月的名組合起來。


  難道冥冥之中有天意？

  出租車順著沿海公路一直向東南，沒有進倉南縣城，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路兩邊的山多了起來，樹林也鬱鬱蔥蔥，非常茂密。


  車子開始在山路上蜿蜒曲折前行，路邊不時閃過零星分布的農家屋舍，不時可見陳舊的竹樓。


  又走了半個多，藍月讓出租車停下來，對師傅說：“你在這裏等候。”


  然後藍月轉臉看著我：“到了！”


  “到了？”我看著窗外，西麵是高高的山崗，東麵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海岸線上綿延的低矮的鬆林，在鬆林裏露出一座白色的樓房，其他再也看不見什麽。


  這就是藍月的老家江月村？怎麽看不見村子呢？


  “是的，到了。”藍月淡淡說著下了車。


  我忙跟著下車。


  藍月下了車，麵向西麵的山崗默默站立了一會，然後轉臉看著大海，深深呼了一口，輕聲說：“多麽寬廣的胸懷。”


  我站在藍月身邊：“這裏怎麽沒有村子？”


  藍月沒有回答，沿著小路緩緩前行，一會走進了低矮的鬆林。


  鬆林裏很靜謐，不時傳來鳥兒的鳴叫聲，還有海風吹來的低嘯。


  藍月走了一會，停住腳，指著前麵一片殘垣斷壁：“這就是江月村，這就是我的家鄉。”


  我抬眼望去，在樹林和雜草之間，若隱若現露出蒼白的斷壁，顯地十分破落，在烈烈風中，又顯地很蒼涼。


  “這……”我的心一個勁兒往下沉，“這裏怎麽會這樣？”


  藍月繼續慢慢行走，邊輕聲說：“這個村子很小，總共隻有17戶人家，雖然很小，但是卻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江月。聽我媽說這村子本來沒有名，很早之前，一位詩人經過這裏，看到大海上皎潔的月亮，感受著附近這條江水的滾滾入海，就取名為江月村。在他為本村取名的那一天，我正好出生，爸媽就為我取名叫月兒……”


  我注視著這久遠如文物一般被埋沒的江月村，聽著藍月的敘述，心裏一陣感慨。


  藍月繼續說：“後來，隨著氣候的不斷變化，我們這裏的台風越來越多，那一年那一天，那是一個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夜晚，台風襲來，將我的爸媽小弟弟，還有江月村的全體漁民席卷而去，隻剩下在鎮上讀書幸免於難的我……”


  我的心再次被強烈震撼。


  藍月的聲音沉重起來：“從那時起，江月村這個名字就從地圖上抹掉了，不複存在，而我作為這個村子唯一幸存下來的人，也漂流到了異地。”


  我的心裏隨著藍月的講述變得沉重和傷感，還有驚悚……


  “雖然村子沒了，村裏的人沒了，我的親人也沒了，可在我心裏，江月這個名字永遠也不會消逝，我永遠是江月村的人，是江月村的後人，我不能接受江月村消逝這個事實，決定讓它繼續留存在這世界。”說話間，我們走到了那座白色的小樓前，藍月指著小樓，口氣堅定而執著地對我說，“這就是江月村！”


  我打量這座2層磚瓦結構的樓房，外表看起來很堅固，牆壁很厚，樓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麵3個紅色的大字：江月村。


  “這……這裏是……”我看著藍月。


  “這就是我的家，我重建起來的家。”藍月凝視著這座小樓，“每年我都會來這裏住上一些日子，在這裏眺望大海，在這裏思念親人和鄉親，在這裏陪伴我的父母和小弟弟。”


  說著藍月掏出鑰匙，打開樓門對我說：“請進，歡迎來江月村藍月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