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漸勻春意上妝光
"娘娘,皇上今夜又宿在照雪宮了。"綺微走進來,微微垂著頭,像是受了什麽委屈,"這個月皇上都沒來過,娘娘,皇上會不會再也不來了?"
我笑了笑,"皇上連日來一直在照雪宮過夜,今夜是藏綠閣還是明瑟居?"
綺微眼眶微紅,"娘娘……最近下邊的奴才都不那麽聽話了,處處背地裏說您的壞話。說您……說您失寵了。"
綺微不似秋白成熟,不似綺眼慎密,但卻一心為我。
我拿著玉梳輕輕的梳理著長發,忍俊不禁,"傻綺微,這能算什麽壞話。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失寵了。但是失寵並不可怕,隻要皇上——"
我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心,"隻要皇上這裏記掛著,就好。"
綺微似懂非懂,臉上有了笑容,"奴婢雖然不懂娘娘說的,但奴婢知道皇上心裏有娘娘。"
我笑了笑,心底卻一片冰冷。
這話就像說給綺微,又像說給我自己。他的心裏還有沒有再想起過我,我其實並不曉得。
我篤定的以為他不來這裏,是因為他仍氣我一心為宇。
隻是他是帝王,他有廣闊的心胸,有宏偉的抱負,後宮仍有佳麗三千,隻增不減。而我不過是一小小女子,實在是渺如塵煙罷了。
我不願多想,便強迫自己睡去。如此,倒是一夜無夢。
皇後近來一心籌備生辰宴,便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請安。我坐在桌邊吃著早膳,卻猛然想起從前黎軒五日裏會有三日陪我用早膳的。
有時他不宿在錦瑟宮,也會在早朝前趕來這裏,就如他曾對我說過,這裏最有家的感覺。
一別一月,他連一句話也不托人帶給我,就像……他已完完全忘記了我。
正想著,便覺得胃裏一陣翻湧,一點食欲都沒有了。我索性放下筷子,叫人將早膳撤了下去。
"娘娘,張公公來了。"綺微喜上眉梢,一路笑著迎了張全進來。
張全進來行了禮便道,"娘娘,奴才奉皇上旨意前來通傳,今夜大皇子生辰宴在梧桐宮辦,娘娘不要來遲。"
我笑道,"鳳棲梧桐,果真是好意頭,也符合皇後娘娘一國之母的風範。隻是……"我躊躇了片刻才道,"皇上有沒有其他的話要對本宮說?"
張全打了個千兒,笑道,"皇上隻叫奴才傳話各宮,其他的並無交代。"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此時的心情叫不叫失落,隻道了句,"本宮知道了。"
綺煙走了過來,笑道,"張公公,我家娘娘近來身子不爽,因此神思倦怠,並無對皇上不敬之意。"
張全笑了笑,"奴才明白,娘娘牽掛皇上,可不知皇上也想著娘娘……"話隻說了一半便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奴才多嘴了,娘娘您保重身體,奴才告退。"
張全走後,綺煙才開口,"小姐,你失態了。"
我苦澀的勾了勾唇角,"我知道。皇上對我無話可說,對我也隻剩下失望二字。"
綺煙幽幽的歎了口氣,"小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皇上若是對小姐無話可說,何必叫張公公來傳話?皇上若是不記掛著你,張公公敢亂說麽?"
"隻是小姐你要明白,皇上時時記掛你這是恩寵,你時時記掛皇上便是要不得的情意。"
我垂下眼簾,"我明白。隻是若情字真的容易忘懷便好了。"
綺煙苦苦的笑道,"綺煙說的再多小姐還是無從改變。因為你已經深陷其中,可這樣的情意就像一把刀,會隨時去取小姐的性命。"
我抬起頭望著綺煙,"我答應過你會將這段情扼於籃中,隻是不知從何時起,它便在我心底生根發芽,開花結果。若是將它連根拔起,就會留下深深的烙印。"
綺煙沉默不語,滿目憂傷。
我兀自坐在梳妝台前,不知不覺中,天色就一點一點的暗了下來。綺煙走過來,雙手撫著我的肩,"小姐,今日綺煙陪你去可好?"
說罷便執了玉梳,為我梳了一個望月髻,簪了一對琉璃鑲寶金步搖,發尾別了一顆東珠,熒熒生光。我忽然想起從前在香榭居時,我總喜愛在鬢邊簪一朵盛放的杏花,嬌豔可人。
後來進了宮,便有用不完的金銀首飾,玲琅珠翠,卻也失去了簪花的情趣與心境了。
"綺煙,我記得杏花林海中的杏花開得正好,不若去幫我采一朵來吧。"
綺煙輕聲開口,目光浮遠,"記得從前的時候,小姐最愛簪花。"
我笑了笑,"是,從前總懷著小女兒情態,如今倒顯得牛嚼牡丹,有失風雅了。"
綺煙摘了一朵盛放的杏花替我攢好,語含無奈,"女為悅己者容,小姐這是情不自禁。"
我不可否認,隻默默不語。
我擇了一襲櫻粉色蘇繡錦緞蠶絲輕紗宮裝,皆繡著大朵大朵盛放的合歡花,輕盈舞動,仿佛那花瓣便會翩然飄落。一切妥當,便攜了綺煙一道去梧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