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龍虎鬥
人跪聖人,聖人跪我。
管你姓孔還是姓孟,不跪便是偽聖。
便是真聖,也是因為跪了才有聖之名。
沒有機會則罷,有了機會,陸四也要滿城盡帶黃金甲,腰間寶劍血猶腥。
大丈夫當如是,不然要那吊何用!
陸四不是大言,這是肺腑之聲,都他娘的褲腰帶系人頭了,這世間又有什麼可懼的。
敬重要有用的話,就不會赤地千里,易子而食;就不會家破人亡,遍地浮屍了。
敬重?
能當他娘的飯吃!
沒有飯吃,就是聖人,也得一刀砍了。
從起事造反至今,或直接、或間接死於陸四之手的恐怕不下萬人,這萬人之屠生出的凶氣可不是寇白門這個「偽俠」能受得住的。
「都督好生狂妄!」
寇白門明顯被嚇到,從她的語氣就能聽出。
「狂妄?刀劍在手,便如虎膽在心,試問我這刀劍若不鋒利,白門又豈會從南都那銷金窟來我這,說什麼讓我弄不弄的?」
陸四哼了一聲。
「你!.……」
寇白門氣的跟個小女孩似的踢了下床頭櫃,兀自犟著,「說來說去,都督也不過是個賊。」
「我可不是賊,我乃大順永昌皇帝親授的淮揚節度使,你那夫君撫寧侯才是賊,前明逆賊,南京城裡那員勛臣官員也都是逆賊,白門可得明白這一點。」
陸四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笑話,這幾個月大順才是天命所歸,你明朝太陽落山了。
寇白門又是一滯,想反駁但又無從駁起,半響,有些幽怨的盯著陸四:「你……你平日就是這麼同女子說話么?」聲音有些弱,不知道是沒法反駁,還是因為對面的陸四看著有點嚇人。
「也不是針對你,只是一時有感而發。」
陸四說的是真的,如今南都那邊與那山外青山樓外樓有什麼不同,商女不知亡國恨,凈把些沒用的白面書生當成寶。就如眼前這位寇女俠的悲慘命運不就是大清兵來了后才發生的么。
「就算白門堅信我是賊,是寇,可我這賊寇手中總有長刀能護我親人性命,將心彼心,我問白門,你是願意嫁給那手無縛雞之力,只會做些花花文章卻無力保護自己妻兒的風流才子,還是願意嫁給一個能夠讓你不必擔心安危的賊人好?」
陸四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柔和,畢竟面前的是位小娘,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真的以勢相欺吧。
「我……」
寇白門無言。
「你知道答案,只是不願說而矣。一個侯爺為了活命都得將自己的愛妾送於他人,況那幫勞什子風流才子呢。」
陸四笑了,不是嘲笑,而是同情的笑。
這話戳中了寇白門傷心處,面色一黯,低下頭來。
陸四沒有再「咄咄逼人」,他給寇女俠的「刺激」蠻多的了,至少能顛覆一下這個傻丫頭的某些愚蠢認知。
於寇白門,陸四絕無瞧不起的意思。
出身娼門,不是她的錯。
有情有義以致命運如此悲慘,也不是她的錯。
一切,都是時代的錯。
亡國之人,又豈能天真的以為我命由我不由天呢。
房內,一時沉寂。
床上一女,凳上一男。
也不知過了多久,寇白門幽幽說了句:「聽都督口音是鹽城縣人?」
「正是。」
陸四走到床邊將侄子給自己買的皮靴拿到了別處,這靴子是廣遠買給他的,縱是破了也捨不得扔,只是前陣天天穿搞得裡面臭了,洗了也沒用。
寇白門「噢」了一聲:「難怪都督要做反賊了。」
陸四一愣:「什麼意思?」
「鹽城縣人都是從前張士誠舊部,太祖皇帝欽定的罪民,打國初就敵視大明.……你們那的夫妻不都是以男將,女將稱呼么?所謂男將女將,不就是你們那的人骨子裡還想造大明反么?」
「嗯?」
叫寇白門這麼一說,陸四也是恍然大悟起來,原先他也納悶怎麼上岡那片問人家丈夫或妻在哪,總是說什麼「你家男將在哪塊」,原來這稱呼是反動的。
「從前是從前,如今我等聚眾起事不過是官逼民反,寇女俠是撫寧侯的愛妾,怕是不曉得這官逼民反四字含了多少血淚。」
陸四輕嘆一聲,「白門以為我陸文宗當了賊首,狂妄不得了,卻不知我這賊首走到今日,又是經歷了多少生死之危啊。」
「都督倒有點真男人,至少比我那夫君撫寧侯要強多了。」寇白門竟是贊了一句陸四。
「這亂世,不狠活不下去。」陸四說完便起了身。
寇白門疑惑:「都督要去哪?」
「睡覺。」
陸四微微一笑,「難道白門真以為我會仗勢以朱國弼的生死要脅於你,強弄於你?」
寇白門怔了怔,卻是反問陸四:「都督可曾娶妻?」
陸四搖了搖頭:「家徒四壁,哪個姑娘願意嫁我。」
「白門是青樓出身,當不得都督的女將,若都督不嫌倒是能伺候都督。」寇白門竟然做出了這個決定。
「.……」
陸四驚住,「你願意讓我弄?」
「嗯。」
寇白門起身走向陸四,然後拉住他的胳膊將他緩緩拉到床邊,又輕輕將他推倒。
之後,竟是直接解了衣衫。
毫無女子羞澀,目中倒像真俠客般果毅堅決。
「你……」
陸四咽了咽喉嚨,活色天香,膚白滾圓,他哪裡受得住,翻身便將寇白門擁進懷中,繼而反身壓了上去,一陣摸索,突的驚道:「白門怎的沒有……」
「不要說出來。」
寇白門纖指點在陸四嘴上,「我若是虎,都督就當為龍。」
「我為龍?」
陸四詫異,難道寇女俠也聽說他陸家祖墳冒青煙的事了?
白門卻是說道:「能叫聖人跪伏的只能是龍。」
權力是最好的葯。
真龍一說叫陸四血脈擴張,再也無法抑制,竟是出奇順利,果然別具滋味。
雞叫三遍,東方已是日出。
睡得正熟的陸四隱約感覺有人在說話,心中一凜便要摸刀,一摸哪有長刀,驚駭之下方才想起刀同衣服都在地上。
正和斗兒說話的白門聽到床上動靜,忙轉身看了過來,問道:「夫君這是怎麼了?」
「你叫我什麼?」
陸四有些沒反應過來。
「夫君啊。妾已是都督的人,不叫夫君叫什麼?」忽的想到什麼,寇白門臉色微變。
陸四卻已然側身將她拉了過來,搖頭道:「莫胡思亂想,我便是你的夫君,哪天我死了,你才能改嫁。」
「夫君休得說這胡話,」
寇白門又好氣又好笑,將手中的物件塞在陸四手中。
「什麼?」
陸四朝手中看去,是一塊紅布,打開一看裡面竟是幾粒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