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大外甥,仁義人
「靖康年間被金人抓走的皇室妻女三千多人,宗室男婦四千多人,貴戚男婦五千多人,各種工匠與教坊各三千餘人,這些還不夠,後來又從民間強征了幾千女性送往金軍大營,不管是貴婦宗室女還是民間女子落入金人之手,便再無尊卑之分,全為女奴,慘遭蹂躪,受盡凌辱,稍有反抗者就被斬首示眾,更有不少的女子因為不堪侮辱選擇了自盡……」
「一百年後,南宋名將孟珙同蒙古將領塔察兒將金哀宗屍體一分為二,金哀宗大部分遺骸被宋軍獲得。後來南宋將金哀宗屍體在臨安太廟祭祖,並以俘獲的金國宰相張天綱等人行獻俘禮,以報靖康之恥。蒙元修的《宋史》說宋蒙聯手滅金,殺漢地女真七百餘萬眾,女真就此滅族。」
城外順軍大營中,盧龍知縣宋文治正在給大順小爺李延宗講史。這位宋知縣算起來也是歷經明、清、順的三朝老縣尊了,山海關一戰宋知縣親領衙役、捕差奮勇殺韃的事迹,可是都傳到京師去了。
監國闖王特頒諭旨命這盧龍知縣代領永平府事,並在小爺帳下聽命參軍,協助處置一些軍務。怕是中央政府一旦成立,正式的永平知府任命就會下達。
小爺李延宗是當今闖王的外甥,其一身武藝有騎將之稱,北上以來先在京畿縱橫,后又匹馬出關引來第七鎮共同絞殺出關清軍,戰功赫赫,將來縱不是國公也肯定是侯爺,因此宋文治對這位小爺可是極為重視,但使小爺所問,無不知無不言。
行營那邊有消息傳出,說是要委以方面大將出關徹底解決盛京、遼陽的滿洲殘餘勢力,並有可能向漠南蒙古,甚至是漠北進軍。
這個方面大將人選暫時未定,小爺李延宗卻知自己年輕,肯定難以獨領大軍,他對出關收復瀋陽、遼陽也沒什麼興趣,倒是對遠征漠古渾身來勁,一心想學那漢代的霍去病「封狼居胥」,所以這幾天在灤州閑著無事給其舅舅寫了兩封信,兩封都是請舅舅考慮遠徵人選時不要忘記他這個外甥。
兩封信也都是李延宗自己親自寫的,沒讓宋文治代筆,這就使得信中有不少錯字別字,宋文治見了肯定勸說小爺更改,那小爺卻是搖頭道:「舅父說過,人要真性情,這字也如其人,但使那字寫的好的,端正的,多半都是刻意之徒……我這字雖不好看,也錯誤極多,但勝在方方正正,讓人一看就知,也是真性流露。你可知我舅舅最不喜那什麼草書,亂七八糟,字不像字,畫不像畫……」
小爺的這番道理,宋文治肯定不敢狗同,但也是連連點頭,受益匪淺。
「宋先生,女真既然滅了族,那何來還有這麼多女真的?」
李延宗這人有個好處,就是不管是誰只要是教他不懂的東西,定然要尊一聲「先生」。
說話間,延宗還轉身看了那兩個剛剛被送到他帳中的滿洲宗室女,說是什麼滿洲大長公主的孫女,母親是什麼滿洲禮親王代善的長女。
一個叫阿珠,一個叫冬杏,看著都十四五歲年紀,姿色倒是一般,不說好看也談不上難看,倒是因為宗室女原因,二女穿戴都比較得體,比這一般旗女多了幾分貴氣來。
李延宗原是不想要這兩個小丫頭,但宋先生卻勸他將人留下,說什麼眾將都有,他若推辭不要,便顯得格格不入。
李延宗一想也是這道理,他雖不喜歡讀書,但做人的道理還是明白一點的,便尋思等回了北京將這兩小丫頭送到鹽城老家給他爹娘當使喚丫頭。
「小爺有所不知,這滿洲其實並非女真,從前叫諸申,前明時有海西女真一說,但究其根源同當年的女真應該沒有關係,只是後來由更北處陸續遷來的各族,以女真後人自居。而這諸申也好,滿洲也好,原海西女真在其中也是不多的……」
滿洲有族不過十年,宋文治一直在這關門當地方官,對關外滿洲肯定熟悉,便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滿洲情況對小爺說了。
「噢,」
李延宗點了點頭,在帳中呆的有些悶,便叫宋文治陪他出去走走。
剛出大帳,就見遠遠有一隊旗女被士兵押著往他營中來,趕緊命人去問怎麼回事,對方說是奉左帥之命給小爺營中送五百旗女,以供小爺分賞將士之用。
「小爺不可推辭,稍後著分賞有功將士便可。」宋文治提醒一聲。
「知道了。」
李延宗微嗯一聲,叫親衛喊來副將曹元,讓他將這五百旗女安置一下,然後怎麼個分賞由他和齊寶商量。
又叫人牽馬來,與宋文治翻身上馬出營遛一遛,卻是十分不便,原因是營外各處都是從城中馳來的馬車,一車接一車,每輛車上都塞滿旗女,女子哭哭啼啼聲聽的李延宗甚是頭疼。
又遠遠看到高傑的外甥李本深帶著一幫騎兵在那賽馬,而馬上無一不趴著一旗女。
更有一幫一看就是滿洲貴婦的旗女被用長繩捆綁著往大營深處趕,看著很是讓人可憐。
左帥營門前有個水塘,那些被送到左帥大營的旗女更是被強令解去衣物入塘清洗,說什麼怕她們身上有虱子,凍得這些旗女真哆嗦。
李延宗更是看到有好幾個旗女似是受不得羞辱突然從馬車上跳下往城中跑,結果被騎兵追上如擒小羊似的拽上馬,直顛的這些女人臉色發白,狂吐不止。
「大外甥來了!」
坐在大門前一張太師椅上的左潘安見到陸大兄弟外甥過來,忙起身熱情招呼起來。
「左叔!」
李延宗趕緊下馬,卻發現他左叔太師椅上邊上堆了不少衣服,皆是旗人貴女的衣飾。
因為聽說過一些左叔特別的嗜好,李延宗只當未見,在那看著那些到塘中清洗的旗女面露不忍之色。
「大外甥可憐她們?」
左潘安在邊上搖了搖頭,收起笑容,正色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這是你舅舅說過的話。」
「左叔,這些畢竟是女人。」
李延宗言下之意手無寸鐵的婦人應當算不上敵人。
「大外甥怎知這些女人沒有加害過我們漢人?她們的父兄、她們的丈夫,她們的兒子都是我們的敵人,那她們怎麼就不是敵人?」
左潘安拍了拍了比他還高了小半個頭的李延宗,「想想死在滿洲人屠刀下的千萬百姓,你就應該明白我們沒有資格替死去的人去可憐、去原諒我們的敵人。哪怕可憐,哪怕原諒,我們也要讓敵人付出代價,永生難忘的代價。」
說完,朝身邊的親衛喊道:「把大福晉拖到我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