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對手戲(6)
陳安宇看到艾詩走在人群的最末尾,這會兒已經臨近飯點結束,艾詩拿了一盤子薯條加上土豆泥的套餐,還加了一瓶優酸乳。興許是碰上什麽高興的事啦,她雙眼亮閃閃的,非要說就和晚上的星星一樣,眉毛彎成了月牙。什麽是能讓大哥那麽開心,被幸運女神忽視的白癡小子可不知道這些。
走到邊上,拉開座椅才知道,艾詩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陳安宇又差點嚇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這裏看,不用想都知道是美女自帶的光環吸引,它就像曹操行軍路上為他快渴死的士兵編造出來的梅子林,是個人心懷希望的人都會瞧上一眼,不論是不是真的,心說這是真的。這些人的眼神陳安宇莫名有些眼熟。
可解渴歸饑渴,為什麽搞得和他已經喝上了梅子林的梅子汁一樣。其中不少羨慕的神情讓陳安宇如坐針氈,完了,都誤會了。都誤會他是林園的霸主了。這會兒陳安宇結合趙薇薇說過他和艾詩疑似在一起的話,頓時知道那些個羨慕是在羨慕什麽。他可不希望被羨慕,這……這都是誤會啊,他沒有和艾詩在一起啊,雖然和美女坐在一起的感覺還不錯,艾詩身上的氣味也很香,是淡淡的奶油香,可和他是林園的霸主有毛線關係啊。
拜托別看了,你們再看下去我都認為是真的,我……我會驕傲的。
陳安宇讀過現世各國曆史,知道紅顏禍水這個字,清楚待在太漂亮的女子身邊往往會惹來禍害,他自己也真的經曆過,知道這個詞絕對是有曆史依據的。說到底紅顏禍水一事,依然是校花找他頂包的那次,女生漂亮就不說了,禍水是他被烏壓壓的一大片男生合夥重拳出去,盡管他奮起反擊,但是雙拳難敵幾百手,更不用說是一群忠實的護衛軍,跟公主裙下的死走狗似的,仇恨值在一開始就是拉滿的,一個普通人跟一群不要命的死侍搏鬥,下場可想而知。他幾乎快被禍水衝爛了,別的水最多洗洗澡脫層皮,它的就和洪水一樣,水裏還帶著鐵屑,把他幾乎快衝死過去。也是那次之後,他知道了紅顏禍水有多麽厲害,每次見到漂亮姑娘先是敬而遠之接著看看她背後到底有什麽護衛軍之類的。沒有的話,才敢說接觸。
此刻的艾詩,這片梅子林,必然是吸引無數口渴士兵的目光,乃兵家必爭之地,現在,陳安宇這名自認手無寸鐵的士兵獨自一人站在梅子林門口,你說他害不害怕。
“學弟,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姐姐我的任務和春遊重疊了,你姐姐我可以陪你去春遊啦。剛收到的消息,意外之喜哦,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學校春遊的事吧。”
陳安宇還在梅子林外邊張望,想著要不要趕緊撤退,艾詩已經在他旁邊坐下,她一隻手拉開座椅,抓起一根薯條,戳了戳小弟的臉,一邊把林園往他身上靠,“要不慶祝一下。”
陳安宇一口吃掉薯條,臉一紅,氣一憋,什麽都不想了。有美女靠著他坐下他還嫌棄這嫌棄那,真要是撤退了,他還是不是一個正常士兵了。
我陳安宇不是孬種。
陳安宇雙手撐腿,宛若一名底氣十足的將軍,坐擁千畝園林不懼所動,雄赳赳氣昂昂。這會兒他才思考艾詩的話,“學校又有任務了?”
這裏的學校說的……自然是卡希爾。
“那可不,有個例行任務,隨便做做咯。”艾詩一笑,感覺到很開心。
陳安宇心裏羨慕,他隻是一貫的問問,免得他像是個簽訂了死亡合同的無關人員。他也想順手接個學校的任務,可他想到自己已經被學校除名了。他開始有些想念在學校的日子了,這倒不是真的想念在那裏麵的生活,而是想念一種歸屬感。艾詩現在眼裏有這份歸屬感,她可以背靠學校,那份說話的輕鬆,犯了錯也有人兜底。陳安宇現在沒有一點歸屬感,現世終究不是他的家,他缺少這份歸屬感。尤其是在這次觀前街神區闖禍後,他才體會到缺失的這份東西是那麽的難能可貴。
幾乎全校人都知道春遊改在了十月份,簡稱夏遊。艾詩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才開心啊,她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出去好好玩過了——自從德育分滿了申請了校外活動以後就沒有過了,她本以在現世可以相對自由一些,至少見見外麵繽紛多彩的世界,生活不會像以前一樣枯燥,結果一天到晚就是任務還是任務。就算是鐵人也會幹到無聊啊,就說鐵人也是要休息的,比如看看風景啊,和朋友吃吃燒烤之類的,可現在的生活一點點勞逸結合也沒有,還撞見了一個糟心的學弟。終於有一次任務地點和玩的地方重疊了,可以在做任務的同時好好玩上一趟了。艾詩忍不住地想要分享這個喜訊給小弟,她終於要開始好好享受生活了。
“學弟,你好像有心事,不準在快樂女神麵前難過、像條桑狗。”艾詩指著陳安宇的鼻子,看著牆壁上的胡蘿卜貼圖,晃了晃腿,把雙腳疊在了一起,就差踩在他的膝蓋上。她不允許有人在快樂時刻傳播不快樂元素。
“仍誰吃了餿掉的羊排都會有心事吧。”陳安宇沮喪地歎氣,他記得艾詩的英文名是赫拉,還真的是女神,一個人的運氣不會真的和名字有關吧,那他要不改個名叫宙斯,這樣沒人敢和他作對了,畢竟他是眾神之王,可以把老天爺當作一條狗拴在家門口替他看家。氣候總是隨著神明的情緒而變嘛,到時候他不高興了,誰還敢不高興?
談到除名,不免的想到除名後的合同,均衡教派的人到現在都沒有給他發送郵件,陳安宇有理由相信他是不是忘了?
最好忘了。
陳安宇想到有必要問問侏儒,他們加了微信好友,這事他們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咦,不一般哦。如實招來。”艾詩上下看了看陳安宇的臉,最後在他的眼睛位置停下,一如既往地像個知曉過去將來的先知,一語中的。她真不應該叫赫拉,而是改名叫蘇珊米勒。
下意識地陳安宇以為,他真的還有心事。
可是什麽呢。
陳安宇咬咬牙,看著空白的郵箱,就是因為煩人的合同,他現在規劃不了任何行程,他原本都偷偷打算回學校了,不就是低個頭認錯嗎,就算他還憧憬現世,他現在也有龍化能力了,已經知曉不做就什麽也改變不了,努努力畢個業,有生之年還是有希望出來的。可問題是他回不去,這算什麽,闖了禍還要再闖一個禍,他是惹禍精,惹禍精到哪裏都沒人要,他還有什麽臉回去。
不論是出於麵子還是一個活人的尊嚴——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向老天爺低頭,他至少要把合同清理掉了再回去。
有時候陳安宇真的想抽自己一巴掌,也許哈迪斯說得對,自己就是個賤人。有的人知道自己能力不行立馬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結局雖然被臭罵一頓但皆大歡喜;可有的人明明很菜,卻死不認錯,還要變強了才會說自己有點問題,不,是完全沒有問題,變強之後錯的就全是別人,不可能是他。後者說的就是陳安宇。
後悔也來不及啊,你有見過半途而廢嘛,那更丟臉。到底什麽時候才來啊,我也想輕鬆,我也想春遊啊。
陳安宇內心痛苦地哀嚎,就和吃不到草快要餓死的小綿羊一樣,瑟瑟發抖地躲在小山洞裏,對著天空臉耷拉在地上,一幅活死人樣。
“大哥,小弟鬥膽請教你一下下……”陳安宇耷拉著腦袋,肚子又餓,又沒有想法,人生前景一片灰暗。他真的可以問出怎麽去死的發言啊。
艾詩哈哈一笑,一定是有預料的,點點頭,“我就知道,問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陳安宇依舊耷拉著腦袋,不過總算精神了些,他抬起頭,拿起盤子裏身下的兩塊西蘭花,比在了眼睛位置,像是鹹蛋超人,隻不過鹹蛋變成了西蘭花,他現在是西蘭花超人,“從前有個小馬,他想要過河,因為河對岸到處是他羨慕的東西。可他徘徊不前啊,也許過來了河才好,可不過河也好,因為回去是他的安全老家,那他到底該不該過河。”
問題亂七八糟。
“等等,為什麽是小馬。”
“因為小馬過河啊。”陳安宇哈哈一笑,絕對不是因為精神失常,他告訴自己沒有瘋。確實,這笑話並不好笑。
“好冷咯。”艾詩重重拍了拍陳安宇的肩膀,如果不是她還在笑,你一定認為她是在打人。
陳安宇背部遭受重擊,差點一蹶不起,索性這些天他在家反複鍛煉龍化,也學了些基本的強健體魄的權術,這會兒還會強力一擊了——說起來也怪,他在早上開車來學校前偷偷對著草叢放過,被轟擊過的草叢變成了一堆燒焦的廢草,這權術就像無師自通一般,仿佛他在夢裏已經操演了無數遍一樣,伸手即會,大概是夢見了不少次……
撇開其他不談,他如今的身體組織杠杠的,終於快追上一名普通人類了。甚至隱隱超越——原諒他以前是個廢物中的廢物風輕輕一追就倒。可身體上的強壯不代表心理上就會豎起一道壁壘。你無法往心髒上填補蛋白質,你隻能不停地鍛煉它,直到無數次痛楚過後,說不準才會抗擊打一些,但也容易被不經意的一根稻草壓垮,它總是脆弱的。
尤其是對於那種正處於傷感年紀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看什麽都是喪喪的。有時候他們能看著一個崴腳的兔子多愁善感,或者是街頭上的流浪狗,再不濟一個路人打了個噴嚏隻是因為太陽光掉了些眼淚,他們也可以腦補一場悲歡離合的大戲,混身喪喪屬性拉滿,緊接著戴上耳機,在同樣喪喪的歌曲裏找同樣喪喪的人,再說些同樣喪喪的話。何以見得他們到底有多喪。這麽說全球變暖也是在所難免的,因為年輕人不停地歎氣,加大了二氧化碳的排放,全是喪喪人類的鍋啊。
心中無壁壘的陳安宇宛若一個行走的喪鍾,兩塊西蘭花已經被他喪喪地吃掉,他開始打量艾詩盤子裏的土豆泥和薯條,還好艾詩及時地打住他的手,“好了,我大概知道你出什麽問題了,你應該出去社交,交交朋友。你快得孤僻症了。”
陳安宇看向艾詩,胡蘿卜貼圖和掛鍾下,就他和艾詩兩人,眼睛對著眼睛,他從艾詩的眼睛裏看到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東西,那是占星師的智慧光芒,她施展了占星術,小鹿應該出去走走。“大師,此話怎講。”
陳安宇神情激動起來。
“你呀,那頭小鹿,一定是很迷茫地待在河中間,不知道是過河還是回去,其實你心比天高,相信自己,勇往直前,你缺的隻是在新環境裏找到自己的新家,不要迷茫,小鹿總有長大的一天,你應該去開拓處於你的疆土。”
敦敦教誨在耳邊,陳安宇仿佛看見了昏暗的天空多了一束陽光,又像是漆黑一片的房間裏點上的蠟燭。
……
大貨車一路駛進了高速公路服務區,它的司機並不知道,上麵運送的貨物就是這些天顧客纏著歸還的、修改了送貨地址的離譜貨物。
王大陸隻能用離譜來形容那些大老板們吵吵鬧鬧爭搶的東西,實在是他的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稀世珍寶?那太離譜了,能用大貨車運送的想來也並不稀世。
管它呢,王大陸隻求這一路上平平安安,回去的路也能平平安安。這應該是所有大貨車司機希望的事。除此之外別遇到那些油耗子,那些人真是歹毒到不得好死。王大陸真想什麽時候換台電動車,讓他們偷個寂寞回去。
“各位觀眾們朋友們好,我是小王……”王大陸舉著相機,下了大卡車,往加油站方向而去。
伸手不見五指及的車廂裏,一陣騷動,地上的一道影子突然消失,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以為鬧了蟑螂或是老鼠,但聲音有些大,大概率是隻大蟑螂和大老鼠。
誰能想到,擺滿貨物的車廂裏多了個大活人。
大卡車過安檢的時候,車廂裏有人算作是非法乘客,照理說車廂裏是沒可能有人的,那麽他是怎麽上來的。卡希爾的學生多才多藝,那個曾經衣冠整齊臉上驕傲的莫裏斯,現在灰頭土臉地從幾個大箱子的夾縫中鑽出來,費勁了畢生精力。他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不行,處處充滿了嫌棄。想想也是,你讓一個出門從來隻坐頭等艙的卡希爾精英學子,坐這種連人都不坐的地方,哪怕隻是落腳一下,他能不難受嗎。
好在,他就待一會兒,施展了“影步”的莫裏斯伸手扒拉周圍的箱子,嘴裏叼著一個手電,在眾多包裝幾乎一樣的快遞裏,要找到那個被修改了地址本該就是卡希爾的東西。
他自然是靠影步上來的,它在箱子被修改地址之前給他們每個箱子建立了坐標,他習慣一切都在掌控的感覺,任務完成後他會取消這些坐標。所以他討厭自己家的東西被人修改了地址,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看上去放過了那家討人厭公司的員工,實則一切都沒變,該屬於他的東西他一定會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