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跳下懸崖
當務之急:迅速脫身!
兩個緹騎議論時,顧雲汐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鞭子淩空猛甩無數,脆利的響聲不絕於耳。
緹騎們也不吃素,身形靈活躲避攻擊,就是不肯讓出路來。
他們早就看出她出招窮盡,且是力不從心,便準備下手將她擒拿回去,向督主複命。
顧雲汐識破敵人的陰謀,既然前路不通,自己也隻得向後跑,總之不可繼續作困獸之鬥。
顧雲汐回身沒跑多遠就回到那懸崖峭壁之處。猛然刹住腳步,她驚得麵色蒼白,僵僵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再動。
西廠緹騎們棄馬步行尾隨,麵對無計可施的顧雲汐,一個個顯得虎視眈眈。
“你跑啊,接著跑!”
“嘿嘿,識趣的隨哥兒幾個回去,我們督主絕不會虧待你,哈哈……”
顧雲汐呼吸急促,用力咽一下口水。看了看凶相畢露的敵人,又轉頭向崖壁下望了望,兩眼瞬間洇紅。
督主
顧雲汐用力闔眼,兩行淚水擠出眼眶。
若被明瀾捉住不但要被他侮辱,他還會利用她威逼冷青堂就範
她絕對不要
再次睜眼時,顧雲汐神情決厲,杏眸之中鋒芒咄咄。對敵人冷聲蔑笑過後,她身子後仰,傾身落下懸崖……
緹騎們神色怔怔的沉寂了片刻,一個最先回神,表情惶愕:
“乖乖……真跳下去了……”
身邊的同夥不禁顫聲道:
“這、這如何是好?督主有言在先,務必要咱們抓活的……”
冷青堂騎薑黃色高頭大馬在金紅相間的密林裏一路小跑著尋覓。
蕭小慎和袁淺帶領東廠番隊迎麵衝出來,看到督主急忙勒住馬。
蕭小慎喜滋滋抖著手上的獵物,對冷青堂道:“督主,我和老十打了不少野味,與西廠的比試我們贏定了!”
隊裏獨不見顧雲汐,冷青堂麵沉似水,硬聲問蕭小慎:“雲官兒呢?!”
蕭小慎即是一愣,與袁淺麵麵相覷,結結巴巴的答:
“她、她沒和您在一塊兒啊……”
冷青堂一聲低吼:“還不去找”
從沒見督主如此震怒過,蕭小慎和袁淺俱是身軀一振,拉韁繩掉轉馬頭時,忽見一匹小馬從林間跑出來。
“紅煙?”
看到馬背是空的,冷青堂麵色立刻失血,五官結成一團,翻身下馬扯過小馬的韁繩。
小馬靠近他,不停噴灑鼻息,馬頭甩了又甩。
冷青堂意識到顧雲汐肯定出了事,表情猶如灌鉛,僵硬而凝重。
樹林裏又有一隊人馬奔跑出來,是西廠的人!
明瀾騎在矯健的白馬上,看到冷青堂那刻,戾色在明瀾掛了傷的妖冶麵容上一閃滑過。
氣氛驟然緊迫。
幾丈距離間,東、西兩廠的人馬默然相視對立,立目橫眉,空氣在靜默之中湧動著一觸即發的躁動感。
棗紅小馬不停擺頭踏蹄、噴吐鼻息,口裏發出一兩聲壓抑的沉鳴,顯得極為慌張不安。這一點,引起了冷青堂的注意。
他負手眯眸,緊盯明瀾半側臉頰的淤青,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把人放了……”
明瀾陰陰一笑,佯裝疑惑:
“冷公公在說什麽
?本督聽不明白。”
“放了雲官兒!”
“雲官兒?雲官兒怎麽了?跑丟了?”
明瀾的奸詐使冷青堂再難按壓心頭極致的怒火,憤然舉馬鞭直指他,厲聲道:
“你先將雲官兒放了,你我之間的帳再做清算”
明瀾凝視冷青堂的憤怒,笑容更顯鷙毒:
“你我之間確實有筆帳還未清算,可你憑什麽如此肯定是本督拿了你的雲官兒?”
冷青堂頓時語塞。
確實,馬兒再通人性也不能開口講話。而單憑明瀾臉上的傷還不足以證明,顧雲汐的失蹤確實與明瀾有關。
與其繼續無謂糾纏,倒不如及早去尋顧雲汐。深秋時節天黑得早,必須抓緊時間。
冷青堂直視明瀾,口中悶哼一聲後重新上了馬,一手拽住棗紅小馬的韁繩,帶領手下奔往山林裏。
望著東廠人馬匆匆遠去,安宏湊近明瀾,低聲問道:
“督主,那小雲官兒……就這麽死了?”
明瀾也是滿臉無奈,語氣頗有些遺憾:
“從那麽高的峭壁跳下去還能活嗎?!都怪那幾個無用的廢物壞了本督大事!雲官兒一死,本督便失了扳倒冷青堂的絕好人證。唉,那麽個妙人兒,也是可惜了。若是活著,那就是冷公公的死穴啊……”
顧雲汐醒來時,發覺自己的身子正被一股水流包裹著。身軀動動,每寸骨頭都會劇痛不止,特別是後背,像是遭受了重力的擊打過,那種骨骼粉碎分離的痛感正真實的存在著。
自己沒死嗎……
泡在水裏,顧雲汐快速梳理記憶,逐漸想到自己被西廠緹騎追趕、最後被逼跳崖的前前後後。
那時候,她仰麵傾下崖壁,墜落時脊背撞到長在峭壁上的幾棵樹木,使得茂密的枝丫在她落崖時起到了緩衝的作用。
最終她摔到崖底的湖泊之中,被湖水拍到眼前發黑,接著便暈了過去。
順水流漂一段時間,顧雲汐的身子被湖中央的一塊巨石擋住,才沒被水流衝得更遠。
顧雲汐靠在巨石邊緩了緩神,繼而吃力扭頭觀看周遭陌生的環境。
群山峻嶺,峭崖石壁隱沒在茂密的林間,偶爾露出半個或是整個山巒的輪廓。湖泊寬廣,一眼望去,看不到源頭與盡處。
顧雲汐強忍身體何處的疼痛,支撐著遊到湖畔,踉蹌爬上岸。
渾身已經濕透,可又沒幹淨衣物替換,顧雲汐隻好兩臂環抱,哆哆嗦嗦的一步一挪,吃痛向著陌生的叢林裏麵走。
此時天色漸晚,林間霧氣氤氳沉浮,偶有濕冷的晚風刮過。
顧雲汐內心不住發慌。不知身處何方,不知東廠的人現在哪兒,更不知督主此刻是不是正為找不到她著急……
一襲淒涼彌上心頭,顧雲汐掉了幾行眼淚之後又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如果自己的心先被困難打倒,什麽指望就真的都沒了。自己依靠自己,成功自救,才是眼前能夠脫困的唯一辦法
走到天色擦黑時,顧雲汐突然看到前麵的一棵大樹後麵有團白影晃動。
顧雲汐立刻警覺。兩手向身上摸摸,不禁惱恨道:壞了!
來時傍身的弓箭都被明瀾的人奪了去,如今隻剩防身的短刀了。
顧雲汐一壁警惕四周動靜,一壁從衣襟裏摸出短刀,亮出利刃
草木微動,顧雲汐立時屏吸,右手狠狠握住匕首的手柄。
白色的,該不會這世上真有鬼魅魍魎吧……
顧雲汐強迫自己不要嚇自己,可心髒卻“咚咚”的越跳越疾,重如擂鼓的聲響一刻不停。
突的那白影淩空一跳,跑到顧雲汐眼前。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頭白鹿,渾身皮毛如雪,看不見丁點的雜色,白絨毛裹著頭頂那對形狀完美的鹿角,在暗處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輝,好像是流動的璀璨銀色。
那鹿徑直站在顧雲汐麵前,與她保持一丈之遠。
顧雲汐目不轉睛盯著這隻送上門的獵物喜出望外。
銀鹿角
這不正是孝皇帝下旨捕捉的終極獵物嗎?隻要拿到它的鹿角,便可成為本次狩獵大賽的贏家!
顧雲汐想象,如果這次自己拿到銀鹿角,並能活著回去找到督主,當眾揭發西廠明瀾的罪行,該是多美的事啊
許是發覺到顧雲汐睜大的杏眸中閃過的絲絲精芒,那白鹿靈敏的轉動兩耳朵,對著她眨了下眼,本能的轉身跑遠了。
顧雲汐收了短刀動身在後追,強忍渾身的悶痛。
在密林灌木間穿梭,無數次跌倒、爬起來,裸露在外的皮膚被草木的利刺劃傷。她執拗的繼續向前,直到在一個陌生的山洞前麵停住。
洞口不太大,卻足夠顧雲汐的身材隨意進出。洞口外是幾人高的樹木和草叢。眼下深秋,大部分草木都已染上金黃,放眼望去,整個人如同在金燦燦的夢幻世界中遨遊。
一路行進,顧雲汐早就不再畏懼,目睹這裏清幽安逸的景致的同時自己也將迷路的苦惱拋在九霄雲外,略作猶豫,便蹣跚著進了洞。
洞裏路麵坑窪堅硬,上有青苔濕滑,顧雲汐的軟靴踩上去也會覺得硌腳。
不時有水滴打在她的頭頂。前行中,她的額頭偶爾還會撞到不明硬物,使她吃痛,嘴裏迸出一兩聲低吟。
光線實在不足,顧雲汐便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
這東西比起世麵上賣的多了層保護,即在點火的草紙外麵多包了層浸過油的牛角,故而就算顧雲汐方才落入湖水中,身上的火折子遇水也不影響其使用,是東廠特製出來的夜行器具。
點了火折子,顧雲汐才看清山洞裏的麵貌。
隻見不高的洞頂上都是倒掛的石筍,難怪會撞痛她的頭。冰涼的水滴順著石筍落下來,滴滴落到她的頭上、臉上和地上。那些石筍的形狀是千奇百怪。
看了一刻,顧雲汐不敢再耽擱,繼續邁步向洞裏走去。
山洞並不算深,二十幾步就走到盡頭,那白鹿正在洞的最深處,紅通通的眼睛直直注視著進犯者,低頭將一對鋒利的鹿角對準她。
嗬,想打架?行啊,橫豎是死過一回,沒什麽再害怕的了!
顧雲汐再次掏出短刀,牙齒咬住刀鞘拔出鋒芒,“撲”的一口將刀鞘甩到地上。
正思考如何能逮住這頭發狂的畜牲才不會傷了它那一身潔白的鹿皮,那鹿突的後蹄用力前蹬,全力向顧雲汐猛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