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遭人奚落
顧雲汐到冷府時鵝毛雪片已是鋪天蓋地,洋洋灑灑的壓垂了院中的臘梅枝丫。
晴兒早說過今年府裏的臘梅開花很早。
幾日前顧雲汐就采了很多枝臘梅,看紅咄咄的花兒在細枝條上擠得熱鬧,散著淡淡的香氣。取一些花瓣蘸水,便可研出鮮豔的花漿。
顧雲汐回來就一頭紮進廚房,用鮮紅的臘梅花汁兌江米麵再拌鬆油蜂蜜,冰糖、栗子黃加臘梅花瓣做糖餡,捏出五瓣花的臘梅糕放到屜上蒸。
看到還有隔天泡發的蠶豆,便取些瀝水,放在熱油裏炸開花,盛入碟兒裏撒上鹽粒。
青蔬汁、墨魚汁、蛋黃液分別和麵上色,剁了蝦仁鯰魚肉包餡蒸了屜三色雙鮮餃。
收拾妥當,顧雲汐與晴兒主仆兩個出發,驅車直奔幽築貢院。
一路上大雪紛飛,寒風凜冽呼嘯,車馬難行。
顧媽媽看到公子裝的顧雲汐時身形一震,隨即才想到什麽,由震驚轉而變得諂媚,擺出笑臉迎上來:
“哎呦!老身當是誰來了呢,險些都不敢認了。姑娘這是……?”
“大年初一,我、我回來看您和姐妹們,顧媽媽過年好。”
顧雲汐被顧媽媽異樣不解的眼神盯得難受,本要福身,想到身穿男裝,神色總有些別扭。
顧媽媽覺察出顧雲汐的窘迫,上前幾步拉住她笑:
“姑娘不必如此,我們相處多年,何必見外。走,隨老身進屋去。裏麵爐火正旺,暖得很!雲瑾也在,我們一處坐著說說貼己話。”
顧媽媽的頭腦最是精明得很。
眼見顧雲汐身著公子錦服,外罩的皮毛大氅將她那張雪白的小臉襯得明豔光澤,與半年前離開貢院時大不一樣,可見在東廠裏混得相當體麵。
怪隻怪自己沒長後眼,誰成想從前最不受待見的藥罐子“二木頭”會被東廠提督看上了!
如今她回來了,顧媽媽巴不得立馬將她捧到佛堂裏供起來,就怕一個伺候不周,惹那位斷根的修羅爺大發雷霆!
顧雲汐的心裏正沒著沒落,未及推脫就被顧媽媽拽進了屋裏。
“雲瑾啊,雲瑾!你看來了!”
……
皇宮,勤明殿,文武百官齊聚朝堂。
據報,大羿南部今年早雪連綿,外省江安幾郡遭遇白災,番邦又有幾小國聯合叛亂。
孝帝急召百官商議對策,籌劃撥款賑災、出兵平亂事宜。
退朝後,冷青堂路遇西廠提督明瀾。
他一身月白提督蟒袍,外披大紅暗雲紋裘皮大氅,好像雪中的精魅,於遍地素白間妖冶得醒目。
兩人站立在落雪霏霏中,四目互視時仿若火光電閃在激烈的撞擊。
明瀾勾唇,笑容異為妖嬈。
“冷督主紅光滿麵,看起來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啊!”
冷青堂神色平靜,盡管內心懷恨已久,可宮裏人多眼雜,不能隨意發作。
一手從袍袖裏慢慢掏出帕子掩住口鼻,他眯眸淺笑,形容優雅:
“明督主又是打哪兒來?許久了,怎麽聞著身上還是有股子怪味?”
“你……”
明瀾的表情驟然變厲,毒鷙的眼神獵向冷青堂,卻也拿他無奈。
小雲官兒奇跡生還,落崖真相必是被冷青堂知道了。短處捏在人家手裏,明瀾此時不得不有所收斂。
不屑笑過,冷青堂將眸光放遠,輕言慢語道:
“本督向來閑散慣了,比不得明督主公務繁忙。如今誰人不知,這京城裏麵多半數人都被您抓進了西廠大獄。於國於民,您真真兒算是勞苦功高了!”
“你少得意,雲官兒是何身份你
心裏有數!本督早晚查到你私匿皇廷貢女的證據,一舉扳倒你和你的東廠!”
森冷的話音落下去,明瀾甩大氅轉身。
“明瀾你給本督記好”
身後,冷青堂凜然正色,揚聲緩緩卻威壓十足:
“雲官兒是我冷青堂的人,你縱有手段,若再敢往她身上招呼,本督……絕會讓你後悔被生到世上來!”
……
幽築貢院
顧雲汐站在她曾經住過的屋子裏,懷著深情的目光四處環看。
寸磚寸石、一桌一凳保持原樣,一切還與她離開的那時一樣,除了顧雲瑤的床上空無一物。
顧雲汐看著,心底漫起多種酸澀。
顧媽媽見她沉默了許久,忙替她脫下大氅,按她坐在椅子上,對桌邊正看得吃驚的顧雲瑾道:
“這丫頭,平時挺伶俐的一個人兒,如今變悶葫蘆了。有貴客到了,還不快陪著說話!”
又指著顧雲瑾身邊的姑娘向顧雲汐介紹:
“這是前些時候入貢院的姑娘,叫綠凝,十五啦,和姑娘您一般大呢!”
顧雲汐一心想著大姐顧雲瑤,哪裏聽得進顧媽媽說什麽。
顧媽媽低了頭,貪婪的目光在手裏的貂皮大氅上反複流連。
見它毛料豐滿順滑,根根細毛白得不帶丁點的雜色,便可知是件價值不菲的上成貨色。
晴兒守在顧雲汐身邊,老早就不待見顧媽媽那奉高踩低的奴才嘴臉。
又見她盯著自家姑娘的貂皮大氅眼睛發直,就差垂哈喇子了。晴兒一把從她手上奪過皮氅,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顧媽媽,我可和你院裏的下人交代清楚了!那滿滿兩車東西可是我們姑娘賞給貢院裏每個女孩的。您老千萬把我的話記牢,可別犯糊塗,全填進自己的小金庫啦!”
“是、是,老身哪裏敢!”
顧媽媽好不尷尬,深笑起來老臉上又堆出層層褶皺。
晴兒將桌上食盒往顧媽媽那裏推了推道:
“給,這個你拿去。我們姑娘知道你喜歡吃臘梅糕、蓮花豆和三色雙鮮餃,特意親手做了來送你,慢慢品嚐吧!”
“哎呦,那老身真是謝姑娘了。”
盡管心中老大不樂意,顧媽媽還是裝作歡喜,對顧雲汐主訴不斷點頭哈腰:
“姑娘們先坐著聊,老身去前頭準備些茶點。”
話畢,一溜煙的小跑出去。
屋子裏,顧雲瑾和那個叫“綠凝”的姑娘坐在顧雲汐的對麵。
數月不見,顧雲瑾的樣貌越顯的嫵媚動人。
頭梳別致的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裏插了根紫水晶缺月木蘭簪並一隻五色雙蝶瓔珞步搖。發髻正中是朵盛紅怒放吐蕊大牡丹花。
一身紫綃翠紋裙,配著百花織錦的無袖掐腰小襖,袖口和領口上俱滾了淡淡一圈白狐毛,襯得人神韻典雅、高貴。
方才聽顧媽媽稱呼顧雲汐為“貴客”,顧雲瑾便心中不服。
眼下剩了滿屋子姑娘,她便是冷冷一笑,翩然美目裏淬著極度的不屑:
“綠凝,你還沒見過她吧?”
身邊的女孩兒茫然搖頭,隨即向顧雲汐這邊看來。
許是聽到顧媽媽稱她為貴客,以為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對上顧雲汐的眼神時,那丫頭立馬朝她恭順的點一下頭。
顧雲瑾陰聲怪氣對綠凝說著,譏誚嘲諷的眼神時不時斜瞟顧雲汐:
“她就是這院子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二木頭’,最見不得丁點血跡的那位。如今跟了宮裏的太監,人也變得風光起來!”
“啊?……跟了、跟了太監?
綠凝聽聞消息驚叫起來,似乎這對她而言是件極為費解的事。
繼而她又將顧雲汐全身上下打量夠,敬意全無,取而代之的竟是滿臉的錯愕。
顧雲汐被綠凝異樣的目光看得發慌,臉上微熱,握拳沉聲質問:
“顧雲瑾,你說什麽?!”
“嗬嗬,我說什麽?我說姑娘你好手段、好本事。別人見天兒都在想如何入宮,如何承皇上的隆寵。您可倒好,自知沒本事進宮,便在那斷了根兒的身上打了主意!”
“顧雲瑾,你胡說!”
顧雲汐臉色通紅,拍桌子挺身站起來,直氣得胸口悶懣,羞憤難平。
顧雲瑾的氣焰更盛一籌,逐的也跳起來,張揚著手裏的紫色香帕。
“我胡說?你當這貢院裏頭上下老少都是瞎子!當初你可是被司禮監的掌印公公用八抬大轎抬進東廠的!都道是,那斷根兒之人折騰女人的手段可比那有根兒的汙穢得多!我呸,想想都叫人黴得惡心!”
“你住口”
顧雲汐疾呼一聲,雙目渾濁。
她對顧雲瑾的惡毒言語感到氣憤的同時也有幾分心虛。
自己確實和督主有過拉手、親吻行為,昨天酒醉又在一床上睡過。
可她認為,那些都是因彼此真心喜歡對方,是發自心底的情感表達,根本不像顧雲瑾口中描述得如此不堪。
晴兒見狀不妙,上前擋在自家小姐前麵,向顧雲瑾嗬斥:
“你這副德行也算是貢院調教出來的姑娘?怎麽說話沒遮沒攬!我家督主也是你能編排的?當心我回了他,叫他扒了你的皮!”
顧雲瑾淩勢一笑,刻薄而冰冷:
“哼!敢做不擔當啊?有本事把這貢院裏麵幾百口的人全扒皮才算你家姑娘的本事!我也就會動嘴說說,比不得一些人嘴上不說,心裏有主意啊!”
句句話語犀利惡毒,像是鋒芒畢露的刀片子剮在顧雲汐身上,讓她飽受如同淩遲般的煎熬。
顧雲汐渾身哆嗦,一口氣憋在胸膛裏,上不來下不去,好生難受。
“你這是是嫉妒!嫉妒我家姑娘”
晴兒本就伶牙俐齒,眯眸的架勢儼然是隻炸了毛的小鬥雞。
“哈!我嫉妒?我顧雲瑾如花似玉,放著當皇妃的榮華富貴路不走,非要嫉妒太監的老婆?哎呦,那事啊我活十輩子想都不會去想,臉上臊的慌!”
顧雲瑾邊說邊一手拍臉,聲音脆響。
她嗓音太過尖利,一聲高似一聲的叫嚷引來不少姑娘婆子,大夥圍著窗根豎起耳朵聽動靜,有的幹脆挑了簾子進屋來看熱鬧。
晴兒不服,還要上前,被顧雲汐拉住:
“我們走……”
已然無地自容,再多待一刻都是自取其辱。
“對,快滾回去給那斷根兒的暖床吧!把這醃的東西帶走,別汙了姑奶奶的地方!”
背後,顧雲瑾氣焰越為囂張,抬手將桌上的食盒掀翻。
“啪”,三層漆盒摔在地上,臘梅糕、蓮花豆與三色餃散出來,紅的絳的各色攤了滿地。
“哎呦呦,瞧瞧!到底是夥房裏出去的人,當真是享了清福也不忘本哪!知那斷根兒的床上不行,就專在人家肚裏麵下功夫,顧雲汐你手段真高!”
顧雲瑾搖頭晃腦的罵,猛然一腳下去,將地上的一隻臘梅糕踩成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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