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疑雲竇生
坤寧宮東西兩側耳房,是專供服侍錢皇後的宮娥們安置、換值休整的住所。
後宮中當屬皇後與皇貴妃兩位主子位尊高寵,伺候她們的宮娥太監,自然不必與其他小主宮中的侍女那般,過了當值時辰就要出宮另尋他所。
素瀲與報事的宮娥風風火火奔到西側把角的耳房。在門外,便聽得有陣陣細弱如煙的悲啼,從耳房裏麵幽幽蕩蕩飄出來。
素瀲推門進屋。
不大的房間,陳設樸素卻打理得利落、整潔。東麵並排兩張窄床,最靠裏的床上躺著嫣晚,臉掖向牆頭,正在低聲抽泣。
耳房裏,兩名宮娥坐在床沿上,嘴裏正在念叨有辭,像是對嫣晚進行勸慰。看到素瀲帶人進了,兩人慌忙起身福拜。
“你們都出去,這裏交由我。”
素瀲沉下芙蓉臉,滿麵肅色凜聲吩咐。
兩個宮娥與報事者不敢再作停留,一個挨著一個,快速的疾步出了屋。
此刻耳房裏,就隻剩了素瀲與嫣晚。
嫣晚還在“嚶嚶”啜泣,床上斜倚的身軀輪廓玲瓏。伴著不斷落淚,那兩隻精盈的肩頭止不住的微顫,使人見了不覺心頭發軟。
素瀲朝床頭輕手輕腳移去,慢慢曲身坐到床沿上。目光靜靜看向嫣晚獨自品味哀傷,素瀲眉目緊鎖,無限憂愁。
這麽嬌嫩的可人兒,合該被人寵著、疼著,如今竟哭得如此傷情,又是受了多少的委屈?
才剛歎氣,就聽嫣晚顫聲開口,頭也不回的說:
“姑姑還來做什麽?不如讓奴婢死了幹淨!”
“你這孩子!年華正好,模樣也生得周正,如何這般的想不開呢?你不想想,自己死了倒是幹淨,便要皇後娘娘與姑姑我,背一輩子迫害你的黑鍋不成?!”
嫣晚即刻轉過身來,被眼淚打濕的冰涼雙手扯住素瀲的衣袖,哽聲道:
“好姑姑,奴婢從不曾怨過您與皇後娘娘。隻是奴婢一去提督府,十幾天裏與冷督主同屋吃、同院住著。如今被人家嫌棄,說不要便不要了!
咱們都在宮裏呆著,哪個不知這皇宮裏頭慣會捧高踩低,一個眼神都能把人給戳死?與其叫人拿吐沫星子淹死,倒不如自己吊死了最是省心!”
說話間,嫣晚動身便要再衝下床,被素瀲死死拉住:
“你這是做什麽?!快說說,自己心裏頭究竟如何想的?!”
嫣晚一頭紮到素瀲懷中,放聲痛哭起來。好一刻,鶯啼婉轉的哀鳴才有漸落。
素瀲為她蘸淚時,又一番悉心規勸:
“好姑娘,事已是至此,你就把心中想法如實告知姑姑。當初,將你送去冷府也是我出的主意,說是幫人幫到底,可好歹先要問明你的心意不是?”
“奴婢……”
嫣晚徹底止住悲傷,水盈盈的眸色微轉,與素瀲含有探究與鼓勵的目光對上那刻,便迅速的躲閃開,麵色呈現一抹潮紅。
潮濕的淚帕在玉指間不住攪動,嫣晚聲音柔弱道:
“說起這事,奴婢自是對皇後娘娘與姑姑您,心存感激之意。奴婢家境不好,就算日後放歸,不過尋個普通人家,嫁了了事。
在被遣至冷府前,皇後娘娘便把話講得明白。奴婢那時也就定了心,再沒有其他念想了。能跟著督主也算奴婢福分,他大體沒甚不好。即便嫌棄我,與他結不成對食,做個侍妾,奴婢也是願意的……”
素瀲心頭一喜,卻是故意壓製,輕易不將心情帶到臉上,故意裝出不滿,惺惺作態嗤聲道:
“哼!他瞧不上你?他憑什麽!說好聽了他是統領十番的東廠提督,說難聽點還不是個沒根的太監!憑空撿了個黃花閨女,咱不嫌棄他,哪有他反來嫌棄咱們的?你如今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與你結不結成對食,並不在他的想法,還不是咱們皇後娘娘的一句話嘛!”
氣勢凜凜的說完,素瀲兩眸緊睇嫣晚,笑意複雜:
“嫣晚,皇後娘娘之所以選你,便是看中你的乖巧勁兒。你是聰明人,今後就算作成提督夫人,享了福,也要謹記是受皇後娘娘提攜,始終都要對她忠心才是。”
嫣晚趕忙下床,於素瀲腳下匍匐,懇聲道:
“姑姑放心,您與皇後娘娘有恩於奴婢,奴婢自是時刻銘記,不敢忘懷!”
……
“豈有此理”
坤寧宮裏,錢皇後一記咆哮,憤然甩了甩衣袖。
“他分明就是以嫣晚作要脅,你居然還要著了他的道!”
冷厲翻眸,森森寒芒剮過掌事,錢皇後沉聲不再搭理她。
素瀲緊攏兩手,頷首低眉道:
“娘娘息怒。奴婢方才所言,句句都是為娘娘打算,還望您三思細酌。
冷青堂不過一介奸宦,處事圓滑如珠。他敢退回坤寧宮的人,說明對咱們已有芥蒂。春宴事出,不可挽回。您難道隻為一時之氣,便要失了他,且搭上嫣晚一條人命嗎?”
“……”
錢皇後猛然舉頭,麵色像是頃刻之間大徹大悟了一般,變得沉默,變得愕然無度。
素瀲的聲音頓了頓,容皇後將她一番苦口勸說仔細品過,才繼續垂首說道:
“娘娘,您再想想。當初,是咱們費力將冷青堂拉攏過來。寶和殿上出事,又是您下了鳳諭,派出禁軍圍住東廠。雖說是為護住冷青堂的根基,隻怕時日久了,難免有口雜者作祟,他便認定了是您出爾反爾。您何苦要擔當了罪名?
一個東廠算得什麽?他要,此刻不如就勢給他,方顯危急時刻,又是您出手助他一把。隻要嫣晚做的好,能收住冷青堂之心,您還怕他與他的東廠,未來不在您的掌控之中嗎?”
錢皇後沉眸,半晌無語。認真思忖一番,她神色定定的握拳:
“伺候本宮更衣,本宮要去勤明殿麵見皇上!”
……
西廠
明瀾聽了細作的匯報,震驚不小。將人遣走後,他獨自留在正廳,負手闊步,徘徊幾度。
情報所述,幾日前嫣晚提過的“裴如是”確有其人。此人原任皇宮司膳房五品掌膳,與少年時期的冷青堂有過情愫糾葛,卻因年長於他,後未能與之結為對食。未及放歸,她便被孝皇帝賜予了當時的國公爺鄭冉為妾。此往事說起來,已有十幾年之久了。
鄭冉,大羿國封疆大吏,先帝當朝臨政年代,因其戰無不勝,功績顯赫,年紀輕輕就被賜異姓王之封號。
明瀾本是對鄭國公之事跡不感興趣,然將數日前安宏反饋的消息,以及貢院掌事的口供拚接起來,他竟獲得了出奇驚人的線索。
十七年前,孝皇帝將冷青堂的相好裴掌膳賜婚與鄭國公。
十一年前冬雪之夜,又是鄭國公府遭滅門血洗。全家老小,主仆幾百口性命,一夜之間就都沒了。
鄭公原有兩子一女。嫡出之長子離奇病故多年,次子於滅門慘案發生幾年前已下落不明。膝下唯有一女名喚宛若,正是裴如是所生。
若果按貢院顧掌事所言之思路順下去,十一年前,痼疾纏身的五歲嬌女顧雲汐入貢院,該是鄭氏被滅族以後的事了!
明瀾憑空視線虛無,頻頻勾動蔥白的五指細作掐算。
想那小雲官兒今年也有十六了,如果退到十一年,當時的年紀也與鄭國公亡女宛若的歲數,完全吻合。
驟然間,腦中火石電閃狂烈迸射。
明瀾被自己的大膽猜測嚇到脊背抽涼,全身汗毛全部豎起來了。
他清楚,冷青堂可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主兒。幽築貢院選人嚴苛,如何就能隨意進得一名病弱女呢?
明瀾眸色暗沉,不覺有些嘬牙。憑直覺,他越發感到顧雲汐的身份存在很大疑團。倘是得以破解這重疑團,便可直接打垮冷青堂!
顧雲汐究竟是誰?該從何處下手繼續細查她的身份?眼下倒讓他犯了難……
晨光熹微,光線細細碎碎落於人麵之上。在眉心眼角處,隱隱泛射出微涼的氣息。
遵督主指示,她今日要與程萬裏到京城以南的十裏街上尋一風月場所“萬花樓”。那處有個著名花魁,藝名叫做“傅丹青”的女子。
相傳此女不僅能歌善舞,更做得一手好字畫,故而引得京城世家子弟、外省賈梟如雲慕名而至。不惜揮撒重金,隻求傅姑娘彈奏一曲,或是即興的一副墨寶。
而此女天生心性清遠桀驁,每幅字畫必是十兩黃金,不多取也絕不少收。因此,便有了“傅十兩”之雅號。
顧雲汐一大早起來,便與程萬裏、晴兒踏馬趕往十裏街去。
晴兒的屁股剛沾馬背,就喋喋不休起來,神色不爽的抱怨著:
“切!我當督主將咱們支去了什麽好地方,敢情竟是青樓楚館!要是壓根沒見過人,咱們爺又如何知道,那傅丹青品貌絕佳、才藝上乘的?”
嫣晚之事讓晴兒至今心存餘悸。隻要涉及顧雲汐之外的女子,她都會異常敏感起來,處處設防。
顧雲汐卻不愛聽,邊策馬邊瞥丫鬟一眼,皺眉凜聲道:
“晴兒,說什麽呢你!”
她倒是對督主深信不疑。尤其昨夜,兩人湊到一處,享過不算深入卻是極難啟齒的事後,她像是一夜間品嚐到愛情真正的美好與甜蜜。此時此刻,人也變得更加堅信,她愛督主,督主對她也是愛得執著而專注。
程萬裏看看她倆,不好意思的咧嘴笑起來:
“有東廠那些個稽查精英在,想要獲得一點信息,還需勞煩督主大駕,親自去訪青樓不成?晴兒,你想多了。”
“哼!”
晴兒噘嘴,滿臉不悅的揚起馬鞭,一躍超過他與顧雲汐,先行向十裏街趕。
行不多時,後麵就有一隊人馬尾隨過來。
彼此雖是都換了便裝,久來與西廠一夥過招,憑借其橫眉立目、麵目張揚的勁頭,程萬裏與顧雲汐就能夠猜到他們是西廠緹騎。
顧雲汐覺得,全京城畫館一夜閉戶之事與西廠必有脫不開的關係。眼下他們又來纏,那自己此行之去處,決不能被他們輕易截獲到。
程萬裏與顧雲汐對視一下,突然扯嗓高呼:
“雲官兒,我先行一步,你我如蘭館見”
隨即揮鞭,靴子狠狠一蹬馬腹。馬蹄飛踏黃土,絕塵而去。
身後,幾名西廠番子從緹騎隊列裏分出來,沿途去追程萬裏了。
顧雲汐知道,剛剛千戶那話故意為混淆西廠視聽,自己並不當真。
快跑一氣攆上了晴兒,與她說明事情原委,晴兒依計在馬上大喊:
“公子,你我北麓庵見”
接著打馬,順右側岔路一口氣跑下去了,馬後又跟了幾名西廠緹騎。
顧雲汐即刻催馬快跑,一麵回頭去看。
馬後依舊跟了五、六西廠番子,眼下獨剩了自己,又該如何做,才可徹底甩掉他們?
已然抵達十裏街的地界,為不暴露真實目的地,顧雲汐故意放緩馬速,在街上漫無目標的溜達。
隨即,她出其不意的催馬疾行,妄圖甩掉後麵的“尾巴”。
然而,這回換她失策了。
西廠緹騎依然在後麵緊隨,速度與她的保持恰好,既不直接搶來圍堵,也不會令她輕易脫身,好像故意是在跟蹤她,看看她究竟想要去到哪裏。
顧雲汐內心緊提,在馬上開始心慌,漸漸沒了主意。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前方十字路口上突現出長長一列花車。各色時鮮花卉,顏色清新醒目,足足裝滿了七、八輛推車。
顧雲汐大喜,抿緊嘴唇,在馬臀上狠狠落下幾鞭。馬兒吃痛,嘶鳴不絕的同時加劇疾衝速度。
眼看距離花車越來越近,馬兒引頸長鳴間前蹄高展,縱身淩空,居然一躍
垮過了花車。
西廠緹騎見狀,急急打馬揚鞭,個個麵目猙獰的在後喊嚷:
“滾開,滾開!西廠辦案”
卻見車隊為首的推車者一臉的驚恐萬狀,口中疾聲道:
“哎呀!要撞了、要撞了!大夥快閃開啊”
說話時緹騎已衝至大夥眼前。
烈馬紛紛舒蹄的同時,幾名車夫猛的高抬起車把。眨眼,數輛百斤重的金屬推車竟被生生的掀翻了。
“劈裏啪啦”
車上盆栽綠植傾巢而動,劈頭蓋臉砸向西廠人馬。
碎裂聲夾帶人仰馬翻的哀嚎,喧鬧的十裏長街上,成為更為熱烈吸睛的一景。
百姓們駐足看熱鬧,越湊越多。
西廠緹騎們剛剛站起卻被車夫們團團圍住,外地鄉音不絕於耳:
“賠俺們東西!你們的馬踹翻了花車,東西全壞了,要賠錢!”
“奶奶的西廠辦案,無知刁民竟敢阻攔”
一名緹騎亮出了腰牌,可完全像是對牛彈琴一般。
“俺們管你稀腸稠腸,壞了東西就要賠”
眾車夫不依不饒上前,與緹騎們展開推搡。
“他娘的找死!”
“給俺打”
“打”
“哎呦!……啊”
顧雲汐在街對麵泊馬,靜靜注視那兩堆人從相互辱罵直到動手毆鬥起來,逐的長長鬆了口氣。
抬手擦去額頭上無數密結的汗珠,她調撥馬頭,加緊往萬花樓的方向趕去。
角落處,一雙沉寂紫眸目送顧雲汐颯然策馬遠去,於暗影之中徐徐展露出全身淺淡的白衣。
輕風曳曳,雪裳翩躚,如梨瓣綻放,若璿花飛逝,絕世出塵之灑脫,足可魅惑蒼生。
手搖折扇,陸淺歌薄唇微動,笑得半分幽然,半分明朗……
顧雲汐在馬背上顛簸不多時,視野之內便有一朱紅華麗的樓閣躍然而入。耳畔,是陣陣嬌滴滴如煙如絮之音:
“客官,樓上坐啊……”
“爺,您要常來……”
顧雲汐一氣衝到那樓閣下,停馬仰頭觀望。
但見碧空輕雲間,一披紅掛彩的四層角樓赫然屹立,外表精致豪奢,不斷旖旎著勃勃春色。
一樓門楣上懸匾,上書“萬花樓”三個鎏金大字。
二樓的玉砌粉紫雕欄旁倚著兩三妖嬈女子,正在頻頻舞動掌中香帕,花枝爛顫的對著樓下招攬生意。
見到公子裝扮、年輕俊俏的顧雲汐時,自是殷切的很。
早有跑堂的小廝牽了顧雲汐的馬去,老鴇親身迎接,喜笑顏開就將這儀表不俗的小公子引進樓裏。
頭次喬裝進入青樓,顧雲汐一開始緊張得要命,隨後與老鴇聊過幾句,才略有放鬆。
得見傅丹青的全過程並無懸念。顧雲汐隻將兩錠沉甸甸的金子扣於老鴇掌中,向她直接說明了來意。
老鴇手捧黃澄澄的金元寶,驚到兩眼發直、瞳眸放光,已是諂諂笑得合不攏嘴。
二話不說,她很痛快的將顧雲汐帶上四樓,迎進花魁的繡房。
小屋雅趣,與樓下的喧吵場景比較,自有一番洞天。
陽光斜打雕花窗欞,清風徐來,帳幔舞動。
小閣內,琴架妝台、櫃格香榻,自不必細說。
最顯眼之處,當屬東側窗前一張超大花梨雲石桌案。平整桌麵上設各式字帖、幾方寶硯、數疊宣紙。旁邊一隻鬥大的汝窯梅花三弄筆筒裏,林立眾多粗細不齊的毛筆。另一側是尊羊脂玉筆架,上掛三隻狼毫大楷。
書案西側,精致的檀木角桌上,幾縷百花清香吞吐不息。桌邊盤坐一美人,正在擺弄滿桌的描金茗玩與茶寵。
觀其周身,裝飾並無奢華之處,隻簡單穿件紫紗銀線海棠花裙,色澤明豔,寬袍大擺,如奐如緲的仙姿妙態下倒有種能令人對其起敬的魄力。
頭上一捧青絲斜攏隨雲髻,其餘盡數隨意的披於肩後,烏鬢間隻插一根白玉荷花素簪。
見有客來,女子含笑起立,施禮後自報家門,正是當今萬花樓的花魁,傅丹青。
顧雲汐好奇,不由得目光深刻投去,將眼前的奇女子從頭到腳看過。
嬌肌勝雪,五官清麗,容顏上妝並不算濃豔,隻略淡雅眉角,點絳唇,眉心描一朱紅五瓣梅花鈿。望向顧雲汐的一雙清眸瀲瀲生輝,盈盈若笑時勾魂攝魄,渾然一股風流。
顧雲汐將女子的清淡絕塵之美態看在眼中,內心越是羨慕,暗自忖思。
不愧是這萬花樓中千金難求的花魁!如此裝扮,果真就與樓下那些庸脂俗粉大不一樣呢!
彼此落座。
老鴇親自帶小廝奉上名貴茶點,眾人陸陸續續退出花魁的繡閣,將空間留給恩客。
顧雲汐略略品茗後,與傅丹青展開暢聊。期間,她告訴傅丹青,自己是江安省來京販藥的商客。因慕名“傅十兩”的美號,特來寶地恭求墨寶,請傅姑娘按她口述之五官樣貌,畫出三位美人圖來。
說完,她將一袋黃金置於桌案上。
這些錢足夠百兩,可買下傅丹青十幅字畫。
隻因事出緊急,顧雲汐恨不得今天就拿到三位失蹤貢女的畫像,因此出手闊綽,大有不容對方拒絕之意。
傅丹青向那鼓鼓囊囊的錦袋略睨了一眼,目光輕淡得沒有絲毫重量感可言。
不做聲的笑了笑,傅丹青舉高目光,直視顧雲汐時開口,嗓音溫婉,吐氣如蘭:
“小女謝過雲公子美意。然為公子作畫,丹青此次所取之物,也非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