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督主,讓我嫁您!
提督府
冷青堂將血參湯懨懨的飲了兩口,碗落到托盤上,便吩咐小太監端下去了。
程萬裏一旁看著,憂心忡忡。
督主的身子骨越來越差,取羌烏蕨的人馬為何還未回京?
眸光微茫的平視,冷青堂道:
“此番行動進展順利,重城與穆陽分緝事出力不少,之後務要重賞。”
“是。”
程萬裏垂手欠身,應承著繼續道:
“宮裏麵也傳來好消息。裕昭儀托人帶話出來,聖上收到銀兩後大喜過望,早朝前於曉夜軒裏說了一句話:
大羿不可無東廠,東廠少不得冷青堂。”
“哼!”
冷青堂嗤聲,微揚涼薄的唇,溢出細若有無的諷笑。
“本督籌謀許久,到頭來恐怕也有百密一疏。蔣擋頭,至今還未有消息傳回嗎?”
程萬裏頓時心頭一緊,幹張口,半晌才答:
“昨日已派暗衛沿途尋去了。督主請安心,想來連日陰雨,路途有阻,才令蔣擋頭耽擱了行程。”
冷青堂搖頭,澹然一笑:
“萬裏,你原本不善說謊。以七番的腳程,就算路途難行,最晚前日他們也該入京城了。本督心中有數,怕是這次,蔣擋頭他們凶多吉少了。”
冰冷的手指揉捏眉間凸起的褶皺,鴉羽眼睫疲羸的垂落下去。即刻,眼瞼下方就浮起一抹淒晦的暗影。
“本督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然大事未成,本督必須留著自己這條殘命!否則,若然身死,於陰曹也無顏麵與父皇、母妃相見。”
“督主……”
耳畔,擲地鏗鏘的宏音恍是集結了男子全身力量的傾訴,聽得程萬裏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慘淡。
又見督主已巍巍的起身,他急忙伸手相攙。
冷青堂綿長的歎道:
“扶本督到榻上歇會兒,過會兒丫頭就該回府了,別讓她再勞神。”
……
昭獄裏,又一輪慘絕人寰的刑罰結束了。
獄卒上前,用刀尖將被血吃透的麻袋挑破。立時,大群皮毛通紅瀝濕的老鼠從裏麵躥了出來,向四麵八方逃走了。緊接著是些蜈蚣、蠍子和外殼堅硬的甲蟲,沒頭沒腦的爬出了麻袋,掙相鑽進墊草裏,喝足血的身子滾瓜溜圓,好似一個個足亮的小紅燈籠。
嫣晚自破爛的麻袋裏露出半張身子,攤在地上紋絲不動。
剛剛,她被獄卒們塞進一大麻袋裏。爾後,裏麵又被倒入了老鼠、毒蟲。
遵顧雲汐之意,獄卒們將麻袋口緊緊綁住,讓老鼠和毒蟲們在裏麵任意啃咬嫣晚的身體。
這些經年以牢獄為家、以人血人肉為食的畜類並不怕黑。環境越乏光,它們越易興奮。
然一旦嗅到濃烈的血腥氣,它們便會發瘋,變得充滿攻擊性與饑餓感,開始條件反射的凶猛攻擊餌食,肆意吸食其血液,啃咬其皮肉。
嫣晚被接連不止的切膚剮骨之痛折磨到死去活來,淒厲慘叫聲聲不斷,僵硬的四肢在麻袋裏任意攀爬,絲毫不受意識控製。畜類們受到擠壓,性情便更為凶戾。
嫣晚經曆昨晚的刑罰,周身上下本無一處完好肌膚。又在麻袋裏一番折騰,如今樣貌更是雪上加霜。
多處被鼠蟲咬得最厲的部位已然可見森森骨架,白的、紅的,絲絲拉拉裹在一起。鮮血源源不斷,正從殘破不堪的軀體流淌出來,樣子極是人。
此時,仍有許多不舍離去的蟲兒,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爛肉表麵蠕著肥碩的身軀,貪婪的吸~啜著美味的血液。
現場之人,別說是蕭小慎,就連兩名常年於昭獄裏奉職、已是施刑老手的獄卒,見到這等恐怖至絕的場麵,也是驚得到雙腿發軟,怕是未來幾月時間裏,都再不想咽下一口肉了。
整個行刑過程中,顧雲汐隻端坐在高椅上,身形猶如一座冰雕般紋絲不動,散射著幽冷迫人的氣焰。
陰戾的眸光,始終緊隨地上翻滾的麻袋輾轉往複著,灰塵遍布的臉上,表情一派空洞、麻木。
“疼嗎?”
眼見嫣晚殘缺的身體有了微弱的蟄伏,顧雲汐輕揚了下顎,挑高的問話聲
滿是寒冷戲謔。
嫣晚麵朝地麵,忍痛沉吟間吃力的揚起頭顱。一絲粘稠的液體從殷紅的眼底湧出,緩緩滑過破相的臉頰,落到地上。
直視高椅上的人,嫣晚猝然張口,發出怨毒渾悶的詛咒:
“賤人,心如蛇蠍!你不得好死”
顧雲汐將對方的落敗不甘收於眼中,森然冷笑間幽幽離開坐椅,麵向嫣晚,寸寸靠近。
“咱們彼此彼此,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指的距離間,顧雲汐兀然瞪圓了陰毒的兩眸,眸中洶湧的水波映入鮮血,也變為咄咄的紅顏色!
“這下你該清楚了吧!你身上有多痛,此刻我的心便有多痛!”
聲音淒楚的說完,顧雲汐颯的起身,向後撤一步,以居高臨下之勢冷睨嫣晚:
“解藥在哪?”
嫣晚殘缺的五官擰出醜陋的笑顏:
“想都別想!我也要讓你飽嚐失去親人、失去愛人的痛苦”
顧雲汐眉尾傲然挑動,不懈追問道:“
“你不過是個小小宮女,與東廠提督無冤無仇。說,何人指使你,要你下毒加害冷督主?!”
嫣晚神色漸厲:
“沒人指使!我要為我大哥報仇!是你!是你與冷青堂害死了我大哥”
提及心殤,嫣晚頓時情緒激動,十指不停抓地,想要挨近顧雲汐。盡管手指上麵十枚指甲被拔得精光,盡管每一動作都會引發周身劇烈的傷痛,她依舊堅持,不肯輕易罷休:
“司禮監首座有何了不得,憑什麽任意操縱別人的生死!去年秋圍,你自己不識山路,是我大哥好心為你指引。而後你縱馬落崖,他卻被掌印冷公公處以腰斬極刑!我入宮為侍,便要為他報仇雪恨。我要讓害死我大哥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聲聲疾呼令顧雲汐愕然驚醒。
“原來如此……你是明瀾的人!”
嫣晚立時止聲,表情仿若無抵訝異。
顧雲汐斂了驚憂之色,眸光犀利的注視血泊中的女子:
“我想明瀾並沒告訴過你,是他收賣了你大哥,故意誘騙我被西廠捉去的事實!那時他們要對我下毒手,是我自行選擇跳崖以保清白!”
眼中的女子,頓時啞口。
“我們回府”
顧雲汐淩厲轉身奔出牢房,蕭小慎與晴兒緊隨其後。
“賤人!顧雲汐!你不得好死!我與大哥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牢房裏,嫣晚惡毒的咒罵聲漸行漸遠……
一路都由蕭小慎駕駛馬車,向禦道街的提督府方向疾馳。
顧雲汐與晴兒在車輿裏各自沉默,身子被飛奔的馬車顛得東倒西歪,她們也是安靜的承受,誰也不吭一聲。
剛進府邸大門,顧雲汐一路猛跑一路破聲喊嚷:
督主!督主”
跑過二重院時,她終於看到了他,身穿淺藍長袍、墨發高挽,被程萬裏與多名小太監簇擁著,眾星拱辰的貴胄之氣不減,如氤氳的迷霧,總讓人一眼看去,身心忘我的沉淪。
迎上彼此的目光,顧雲汐淚流滿麵。
眼前,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膚色晦暗,薄唇幹裂失血,眼眶烏青,眸色晦暗無華。不難使人感覺,此刻的他,正是強吊著神兒。
“回來了?”
他對她輕聲問候,微笑如見歸家的孩子,親切之中揉著別樣的情愫。
他極力攏住渙散的眼神,將她的形容,牢固鎖於視野正中。
“……是,回來了。”
分明想要大哭,她堅強的隱忍、再隱忍,抬手抹去滿臉淚水,花瓜般的小臉幡然綻出粲然的笑容。
向前走了兩步,顧雲汐一頭撲入督主懷中。
羸弱如他,被她一股子勁頭衝得身形趔趄一下。
她不顧,兩臂緊環在他的腰間,哽聲道:
“督主,我錯了!我不該不信您!不該惹您生氣!我不會再離開!我發誓,這輩子再不離開您半步”
冷青堂心頭赫然泛酸,忙將悲情隱沒於心底,溫和淡淡的笑著。指骨分明的大手撫上女孩頭頂,替她摘下發間一根草
棍。
“好多人都在看著,成什麽樣子。乖一點,快去洗個澡,換件新衣服,把滿身的晦氣除除。”
柔聲軟軟的說完,他慢慢推開粘在胸前的小臉蛋。冰冷的指腹替她拭去腮邊淚水,隨後雙手捧起她的臉,含著儒軟的笑意,認真的看。
她就在他寒涼的掌心間擠出個微笑,卻比任何哭相都要難看。
“督主,我去洗澡,您要等我!”
她害怕分別,不舍離去。
“好,我會等你。”
他病恙的麵容總是掛著迷人的笑靨,默然目送她隨著晴兒轉進角門裏。
一陣猛烈咳嗽,冷青堂掏出帕子捂在嘴上。
“督主!”
“爺!”
程萬裏與蕭小慎迅速將他包圍,各自臉上覆滿關切與焦灼。
冷青堂擺手,將染血的帕子揉在掌心裏:
“不必在意,都下去吧。”
久違的房間,沐浴大桶裏麵熱水溫度正好,水麵上,百合、玉蘭、玫瑰花瓣子,姹紫嫣紅、旖旎一片。
晴兒先是服侍顧雲汐在麵盆架子前坐好,以香豆麵攪拌皂荑,為她洗淨滿頭秀發,又用篦子的細齒兒仔細除掉發絲間的髒東西。
過後,便是幫她褪了髒衣進桶,讓泛香的熱水浸泡了她的全身。
晴兒以艾葉沾著香露,圍著木桶猛灑了一刻,便按顧雲汐的吩咐,退到珠簾外麵守候。
珠簾流光婆娑,隔著這層朦朧的間隔,晴兒看到自家姑娘低垂頭,一側臉頰被濃密如瀑的長發完全遮住。
看不見顧雲汐此刻的表情,隻看到她露在木桶外的半段身子,正在不停的抖動。
晴兒看著看著,鼻翼頓然酸澀,也跟著哭了起來。
隻覺她家姑娘與督主兩人實在太難了,兩人的相守,為何步步都是災?
多少次,一重磨難才過,都以為有安生日子了,誰成想,下個坎接踵而來!
門有響動,督主進屋了。
他神色平靜,對神色窘迫的晴兒笑道:
“這有我呢,你下去歇著吧。以後,少不了你忙的。”
晴兒順從的點頭,情知不合規矩,卻也沒有反駁。
那兩人老早便是情投意合,他們之間,隻差一紙婚書。
看到督主撩簾走進內室,顧雲汐神色慌亂,將全部悲傷情緒強壓下去之後,多少又有些羞澀,身子猛地沉入到水中,隻留個小腦袋在水麵上露著。
督主深深看她,搬過矮凳坐到大木桶邊,對她輕笑:
“我來幫你。”
又見她躲在水裏不肯出來,濕漉漉的雙目直直看著他,水泠泠的眸子好不勾人,便補充一句:
“如今,你身上還有哪處是我沒見過的?”
顧雲汐驟然臉紅過耳,想了想,便慢吞吞的從水中挪出少半截身子,乖乖在木桶裏坐好。
女孩膚若凝脂,經溫水侵潤一刻,尤顯如玉般的晶瑩剔透。綽約的盈盈身段纏著絲絲縷縷長發,在水波光影中起起伏伏,勝似清水芙蓉,引人遐思無度。
臉帕浸了水,變得柔軟舒適。她的一隻玉臂被督主輕輕托起,用濕帕小心的擦拭。
顧雲汐默默注視督主慘白透青的臉,這刻的內心,被各種情緒占據,幸福、悲切、感動、哀傷……百感交集的複雜。
“督主,讓我嫁給您,好不好?”
她望定他,眼底清輝璀璨,無以名狀的激動。
見他容色怔怔,她雙目漲一層水霧,神思篤定的重複:
“我想嫁您,現在就要!”
p: 最近幾章開得有些虐,寫完了一度心情低迷。
原本想要攢個五十萬的純甜文,結果將被各個大佬狠噴,你簽的網站是無線頻,無線,純甜就是水文!!!!
因此,不停加衝突加虐,便有了快五十萬字的、虐情指數不輸第一本的……先甜後虐再大和的……無線文!
虐到肝疼,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