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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孫婕妤獻舞爭寵

  顧雲汐突然的決定灼亮了冷青堂的鳳目,可他沒有行動,側身一手撐頭,心疼的目光在女孩娓娓祈求的麵容上徘徊不定。


  “都想好了?”


  輕問,音色深沉有一絲沙啞,甚是磨人。


  顧雲汐更加羞澀,嗯了聲。


  冷青堂托正她的臉,讓她看向他:


  “會很疼,也就一下,可我不舍得……”


  剛剛他確實急躁,一旦觸及她那對幽邃的眸光,他就恢複了理智。


  顧雲汐的小紅臉瞬間失望到皺皺巴巴,委屈的扁嘴:


  “能比……比您剛才咬我,還疼嗎?”


  好歹她一個清白的大姑娘,主動求那事竟然遭他拒絕,這叫她的麵子往哪裏放?

  冷青堂皺眉憐愛的瞅著她,他清醒的查覺到顧雲汐一對清明眼眸在剛剛下定決心的那刻掀起了深不可測的海浪,恍是過去種種苦惱經曆過後的澱積,來不及捕捉完整便隱沒在深晦之處,讓他不禁有種錯覺,她的提議她的求,更像是將要赴九死一生之約以前,莊嚴的完成最後一個尚未達成的心願!


  可是,他怎麽能夠允許她再次離開?這次是誰,膽敢將她在帶走或是傷害她的人,他都會將其碎屍萬段!

  看到女孩的失望,冷青堂與她五指交纏,額頭抵上她的,柔聲哄勸:

  “乖,留到我們洞房之夜好不好?我早已說過會娶你,不需再等太久……”


  洞房之夜嗎?顧雲汐心底悵然。


  冷青堂見了淺笑優雅,在她耳邊輕問:


  “不信我嗎?”


  她不是不信督主,而是不信她自己,不信那可惡的麵具人能夠輕易放過她。


  冷青堂不再多說,溫潤的手掌徐徐下滑,吻痕灼灼,在女孩儒白的耳垂纏綿一刻,沿著精剔的線條向下,印上那朵茱萸。


  顧雲汐眉頭深鎖,攀住督主的脊背不能自已,緊咬下唇嚶嚀抗拒著享受著,很久以後,便在陣陣迷離與顫栗之中釋放了。


  “時辰還早,闔眼睡會兒好不好,我陪著你。”


  冷青堂收手,沉喘著說完,替她合上中衣,將被子蓋好。


  顧雲汐確實太累了,將火紅咄咄的小臉蒙在他的胸口上,貪婪嗅著那股子好聞的冷香,很快入睡了。


  冷青堂從她後頸輕輕抽手出來,安靜的看她沉沉的睡姿,看她那彎長的睫毛偶爾輕抖,驟然心痛到極點。


  這丫頭,從前多麽開朗樂天,總喜歡圍著他嘰嘰喳喳的小人兒,如今也有了憂傷、有了盤算,有了拒絕任何人甚至是他介入的秘密。


  入宮以來,她該是未曾睡過一個安穩覺。她僅有十七歲,可她所承受的重壓一點不比他的少。


  ……


  顧雲汐是被司禮監的小太監叫醒的,睜眼時,一半床上空空,督主已不在房裏。


  小太監說儲秀宮過來人了,叫她跟著回儲秀宮去。顧雲汐理好衣服發髻就隨小太監趕往正堂,正見冷青堂與嚴桂說著話。


  晌午冷青堂出了永寧宮便派人往儲秀宮裏送信,告訴許妃她的掌事不會有事,叫她宮裏晚點再去接人。出了司禮監,冷青堂將顧雲汐叫到一旁,細細囑咐她回去務要先向許妃請罪,能為下人當眾與皇貴妃反目力爭的,主子裏麵算是難得了。


  顧雲汐當然明白事理,隨嚴桂回儲秀宮後,進殿見許妃時發現顧雲瑤也在。


  永寧宮之行連累暮姑姑遭罰,顧雲瑤內心難安,待事件平息後人回曉夜軒不久,便折往許妃宮裏等消息。


  見顧雲汐安全無恙的回來了,兩宮主仆皆是大喜過望。


  顧雲汐謹記冷青堂的話,當即請罪就要去偏殿下跪自罰,被顧雲瑤好一番苦勸。


  許妃原本對掌事的魯莽有所怨言,經顧雲瑤苦求氣也就消了,沒有罰顧雲汐,隻叫她想著方兒的再研製出幾道新鮮美食。


  送走顧雲瑤,錦竹伺候許妃安置。銅鏡前卸妝時錦竹陡然道:


  “娘娘,您不覺得今兒這事蹊蹺?咱們與東廠素無往來,前朝那兒許大人也與東廠幾次交鋒,今兒冷督主為何替儲秀宮出頭?”


  許妃纖纖玉指撥弄著香膏,惘然搖頭:


  “本宮也覺奇怪。照今天的架勢那閹人要將暮丫頭帶去司禮監,本宮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咱們回宮他派人傳信,本宮才想到他原來是要救下暮丫頭。他這般,目的又是什麽?”


  “娘娘,那閹人慣來反複無常。從前傍著皇貴妃,以後有了西廠一度又與東宮聯手。如今咱們的小皇子一天天長大,皇上嘴上不說,難不成司禮監已然得到什麽風聲?冷督主知您一向寵愛暮丫頭,會不會借機賣個人情,想與咱們靠籠?”


  “聽到風聲?”


  許妃當即拉了臉,憤憤置了香膏盒子,嗔目厲聲道:


  “這話以後不準再提!本宮從前已喪一子,如今上天庇佑又得麟兒,本宮唯一心望便是他能平安順遂長大,至於其他全憑天意,本宮不會強求。


  冷青堂這類人做事總有目的,本宮與父親自不喜他,他若揣著旁的心思接近儲秀宮,本宮便要他的如意算盤落空!”


  錦竹嚇得頷首跪地,連連求道:

  “娘娘息怒,奴婢錯了,奴婢再不敢妄言了!”


  ……


  月色清幽,曉夜軒的儀仗緩緩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顧雲瑤在顯轎上對趙安說:

  “回去後,你記得從賬上拿十兩銀子賞給頌琴。她為護本宮受傷,這段日子便讓她安生養身吧。”


  趙安恭聲:


  “主子放心,奴才記著呢。主子體恤下人,奴才先替頌琴姑娘謝主子恩典了。”


  顧雲瑤抬眼,對著空茫夜色一聲長歎:

  “都是本宮沒用,害頌琴受傷又連累暮姑姑險些丟掉性命。這次多虧了冷青堂出手搭救暮姑姑。”


  趙安跟在顯轎一側,邊走邊沉思,倏然之間談起:


  “主子,奴才感覺冷督主似乎對暮姑姑……”


  顧雲瑤聽到五官微擰:

  “你也這麽想?本宮聽聞他給儲秀宮帶信兒過來時便有想法,左不過是他看上了許姐姐如今在宮裏的地位……”


  趙安微微搖頭,攏起眉頭:

  “奴才的意思是說,您沒感覺暮姑姑的神態舉止,都和咱們小主子十分相像?”


  顧雲瑤容色一愣,紋絲不動的身姿隨著顯轎前行略有顛簸,想了想後,緩聲開口:

  “是有些吧……她的手藝倒與雲汐的一般好。你是說,就為這個,冷青堂便看上她了?”


  趙安低頭,沒吭氣。


  顧雲瑤突然悶憤不已,拳頭握緊砸向轎椅的紅木扶樁,喋喋說道:


  “雲汐都沒著落,他怎可先動這般心思。如此,他還對得起雲汐嗎!”


  ……


  九月十九日,秋祭節。


  天剛亮那時便有太監宮女,將寶和殿裏裏外外收拾幹淨,亭台樓閣、玉石台階纖塵不染,後殿外水榭露台高懸蘇繡幔帳,用以遮擋入夜的涼風和湖麵的潮氣。


  暮色垂,時辰到。


  鼓樂齊鳴,美妙音律悠悠傳起,後宮妃嬪、三位公主列隊入殿,緩緩落座。


  璟孝皇帝最後一個走進寶和殿,身上明黃的飛龍袍威風凜凜,曳撒處漫繡江山海水祥紋圖,登坐龍榻,持著眯眸山河的至尊貴氣。


  龍榻左側,錢皇後裝扮華貴,慈麵含笑;龍榻右側,皇貴妃盛裝雍容,嫵媚妖嬈。


  顧雲汐站在許妃身後,扭頭看一眼金漆高台上的錢皇後,眸中閃過一抹光亮。


  她在之前布下的一枚棋子,今天總算派上用場了……


  年年家宴皆是如此,璟孝皇帝似乎提不起精氣神兒來,酒過三巡,在裕昭儀撫琴助興過後,他便蔫蔫的側倚龍榻,眸子半垂快要睡著。


  錢皇後一旁端杯品酒,見狀輕輕落杯,望向帝君關切問詢:

  “皇上,您可是身子乏了?”


  “哦,無事。”


  璟孝皇帝略略調正身姿,情知家宴開始還沒一刻,眼見台下鶯鶯燕燕添了幾名年輕嬌嫩的新麵孔,他還想要再留一會兒,不願輕易敗了大夥的興致。


  錢皇後溫婉一笑:

  “皇上,此番家宴臣妾特備一節目聊表心意,權作秋祭豐收佳節為大夥助興。”


  “哦?皇後有什麽安排嗎?”


  璟孝皇帝突然來了興致,提神兒側身轉向皇後。


  錢皇後笑得神秘,展臂向前,說道:

  “皇上,您看那邊。”


  這時絲竹曲調莞爾一轉,眾人隻見大殿門外的夜色中,一襲火紅舞衣耀眼奪目。


  孫笙笙妝容豔麗,粉唇晶瑩,拈手成蘭,玉腕飛揚在夜幕中翩然起舞。


  水袖翻飛,挽躚成蝶灼如火,容顏清俏,眼睫顫顫捺春嬌。


  帝君眸色怔怔已是看得出神,不知不覺從龍榻上站起,繞過龍案,直勾勾的目光凝睇大殿外,巍然不動。


  卻見那飛舞的紅蝶不知怎麽的雙腳離地,驟然飛上半空。


  大門外,蒼穹下驟然空空如也。


  帝君驚詫,急急追下了金階。


  這時紅蝶輕然落地,一抹紅色撩人心魄,在眾多白衣美姬的簇擁下衝入殿中,於寬闊的過道上再次起舞,身輕如燕。


  顧雲汐將孫笙笙的媚態與帝君的神態納於眼中,唇角輕扯一絲弧度,眉色自信滿滿。


  看樣子,此番孫婕妤穩贏了。


  眸光默默閃轉,靜靜掠向過道兩側嬪妃。


  哎呀呀,那種種的麵容、種種的神色,真是有人安之若素,有人窮凶極惡,有人驚豔、有人嫉妒,有人樂、有人愁,一晃人世百態眾生相。


  驟然神情凝滯,顧雲汐驚訝的發現,顧雲瑾的席位空著,人竟不知何時沒了去向。


  此時樂曲已達高潮,就見白衣舞姬擺好各自姿勢一動不動,紅衣的孫笙笙單腳輕抬,足尖飛旋,在原地輕靈的旋轉起來。


  隨著音樂節奏加快,孫笙笙旋身的速度越發加快,她依舊傲然挺胸,伸展手臂,依靠旋轉的力量拖起寬大裙擺與紅火水袖,使自身宛如一朵翩躚綻放的玫瑰花,層層疊疊的怒放吐豔,而孫笙笙曲線曼妙的身材便是花心娉婷最美的嬌蕊。


  一曲結束,有心人為其計數,孫笙笙接連旋轉了五十二圈。


  本以為她會在音樂桀然而至的瞬間暈在地上,誰知她攏袖立於繡毯上亭亭而立,呼吸輕淺均勻,隻有臉蛋看起來因為起舞時的激動溢出一層薄紅,豔美動人。


  金台上,萬玉瑤難得麵無波瀾,眸中一抹戾色閃過,冷嗖嗖的青光懟向錢皇後,皮笑肉不笑的沉聲一句:

  “沒想到,姐姐您還有這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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