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圖的秘密
院子裏督主憤憤然的呼喊讓顧雲汐驟然身子一怔,又見他猛的旋身背對著她,女孩幾分幽怨的眨了眨眼,癡癡望向他輕飄的衣擺,不再吭聲。
這就不高興了?
督主慣會控製情緒,此番這般還真是少見。
顧雲汐相信,無論多麽堅強的男人總會有內心脆弱、敏感之時,偶爾還會像個孩子一樣,需要人哄著。
想到這兒,顧雲汐抿緊的唇瓣勾起繾綣的弧度,輕輕繞到督主麵前,掂起腳尖,舉起手臂勾住督主的頸子。
冷青堂俊逸的麵容氤氳著重重怒氣,提鼻還可嗅出酸溜溜的味道,對顧雲汐的主動示好並不領情,舉手一邊一隻細腕握牢,才從頸上拽去,下一刻女孩的玲瓏嬌軀便紮進他的懷裏,霎時化為柔軟香甜的粘皮糖,說什麽都不肯離開他的胸膛。
“督主……”
女孩抬眸,討好般的目光望定他,聲音小小的喚著他,刻意拖長的尾音帶有一絲調皮,像是勾引又像是誘惑。
百煉鋼最終敗給繞指柔,冷青堂無奈的舒了緊蹙的眉,對著胸前那人畜無害的乖巧小人兒咧了嘴角,努力壓下懊惱的情緒,緊摟了她的腰肢低頭張口,兩對門牙輕輕咬過她的尖尖下巴。
顧雲汐即刻附和,捏聲佯裝委屈,低吟:
“哎呀、哎呀,好疼呀……”
男子徹底轉怒為喜,橫抱起女孩扛進屋裏。
坐到椅上,顧雲汐止不住追問:
“督主,各門派為何都在覬覦昆篁島圖,那圖裏到底有什麽秘密?”
冷青堂笑意幽冷,不緊不慢的答道:
“昆篁島圖為天衍門第十三代傳人宏尊所創,傳說圖中藏有一隱秘地宮的所在位置,因其建成後工匠全部遇害,故而除宏尊本人,誰都不知地宮的全貌。
傳聞說地宮裏是些富可敵國的奇珍異寶,也有人說是足以改變天象命理、使人參侯拜相、甚至一統山河的神秘法咒。”
講述時,對於先前玉玄磯口口相傳昆篁地宮之事冷青堂刻意有所保留,畢竟複仇隻是他們的事,即使雲汐為鄭家血脈,他也不想再把她扯進來。
過往她經曆的苦惱太多,未來的日子裏合該無憂無慮的活。
聽完督主解釋,顧雲汐眉色凝重幾重,若有所思道:
“難怪呢,隱山那人千方百計想要得到昆篁島圖,絕世寶藏就在眼前,恐怕任何人都不會拒絕它的誘惑。若然說地宮裏藏有一統山河的法咒,當今聖上知道必然也是坐不住的。”
古今任何一個君王,最害怕的事莫過於江山易主,家無家國無國了。
冷青堂點頭,繼續透露一些事項:
“昆篁島位於威海東海域,其地理位置特殊,每十一年入夏都會有龍吸水之盛景,此為大祥瑞兆。
這年開年宮中不順,多有事端發生,此番皇上意在禦駕親往昆島,借觀盛景做祭天大法事一場,祈天下太平。
閔國公離京時便身負重任,到昆島督導工匠修鑄望仙台以祭天用。”
顧雲汐聽到關鍵處不免心驚,羽睫挑高沉思自語:
“……原來如此,這般看來陸大哥也要得到那張圖,而他又是為哪一門派效命?”
對她的這個疑問冷青堂沒有回答。
陸淺歌即西夷烏丹國三王子索羅華,有關他的真實身份,雲汐還是不知為妙。
眼光脈脈的看著燭影籠罩下的女孩,冷青堂握住她的小手,細細把玩著纖白的五指,語調低緩的叮囑:
“丫頭,江太醫開的藥還要按時服用。你在西廠大牢裏並無寒芙散便挺過一劫,足可見那寒芙之癮完全可以戒除。”
顧雲汐如受鼓舞,神情欣然而執著,半握了拳:
“督主放心,配以江太醫的湯劑,這盒膏子用盡之前我絕對能將寒芙藥癮戒除!”
“嗯。”
冷青堂淺笑,目光幽邃帶著一絲回憶的悵然與蕭索,逐將女孩攬入胸懷:
“你會這樣當初都是為我,我定不負你。待扳倒萬氏,我計劃先將小慎與晴兒的婚事操辦了,再一年春便輪到我們,好麽?”
顧雲汐羞赧,不禁麵色染紅心若撞鹿,半晌激動到吭不出聲。
冷青堂含笑垂目,麵容如沐春風,打趣道:
“怎麽,不願以你一生伴我這不全之人……”
“哎,我願意!”
顧雲汐急急伸手去堵督主的嘴,反被他精致的唇瓣用力的吻住了指尖。
——
顧雲汐趕到皇宮那會兒正值早膳後,司禮監首座賜予的金腰牌委實好使,隻需在守衛眼前晃晃,皇宮裏每到關卡俱是一馬平川。
孫笙笙如今的日子過得極為悠閑。
一早璟孝皇帝聽信國師玉玄磯之辭,下朝便趕赴吉時入四象廬閉關修道去了,春宴前夕方會出關。
君不早朝,後宮三千粉黛無雨露恩寵,孫笙笙位列其中,卻不似其他小主那種種的鬱結躁悶。
看來她隻是看重名位,至於其他遠沒有顧雲瑾索求得多。
見到一身絳紫番服、外套玄色緙絲軟皮甲與皮束袖的顧雲汐時,孫笙笙先是驚訝到嘴巴張大。
現下回到東廠,顧雲汐女扮男裝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明目張膽。除此以外督主還提了她的官階,以督主近侍的名頭將她從八品番衛直接提到四品,與她的小慎哥等同。
孫笙笙雖為傲嬌卻懂感恩,之前受顧雲汐的關照才有今日的地位,眼下見她登門,回過神來便不忌諱她的身份,依舊對她熱情,吩咐掌事抱杏搬過坐椅,又親自將執意不肯的女孩按到椅上坐好。
顧雲汐便不推諉,與孫笙笙寒暄一番才開口切入正題,懇請婕妤先行屏退左右。
聽聞顧雲汐前來是要自己修書一封帶給南省為官的父親,由總督府出人協助東廠分緝拿事調查神樂侯在南疆的私防,孫笙笙當即神色猶豫,講話明顯少了許多。
顧雲汐見狀已知事未辦成,可也不好再逼孫笙笙。
誰都有自己的打算。
畢竟這件事的頂頭人萬氏無論在前朝後宮都手握重權,若孫敏涉身其中,萬一打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騷,反為不美。
事已至此顧雲汐不便多說什麽,又閑聊幾句,起身向孫笙笙告辭。
孫笙笙忽的一把拉住她,懇切道:
“暮雪,你再等等。”
至書案前鋪擺筆墨紙張,孫笙笙提筆落字。
柳暗花明,顧雲汐旁邊看著遁然大喜,對孫笙笙連連道謝。
隻要孫敏大人肯出麵,調查之事必可順利進行。
孫笙笙很快寫好書信納入信囊,以蠟油密封交到顧雲汐手上:
“拿去吧,務要由可靠之人遞帶出京城去。”
“小主安心,東廠必將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你這邊也要小心,任何時候也不可走漏風聲。”
顧雲汐一壁說一壁卸下外罩軟甲,將書信納入內袍的衣襟裏麵,收拾妥當。
任務順利辦完,顧雲汐辭別菡香館,沿曲折小路朝梧桐苑的方向走去,想要碰碰運氣。
現下自己身上的絳紫官服威風凜凜,配以皮麵軟甲更顯身份高出普通番衛幾重,然在深宮裏行走也有一定的麻煩。
世人對東廠唯恐躲避不及,後宮裏的女子沒事誰願意與番子為伍?想要看望顧雲瑤的話,與其麻煩四公主華南季豔,倒不如拉著傻呆呆的宸王華南信更加方便些。
顧雲汐一路疾走,對宮道兩側投過來的咄咄目光,或驚訝或閃躲,全部忽視掉。
可人到了梧桐苑時跟著便失望了,顧雲汐遇到伺候宸王的兩個老嬤嬤,都說宸王用過早膳之後便跑出去玩了,不知眼下人在何處。
顧雲汐內心大跌卻也無奈,看來今個兒想要見到大姐的心願不能實現了,還是早些出宮去吧,將孫婕妤的手書帶給督主。
原路折返直奔神武門,剛拐過紅牆轉角便見正前方皎白的海雲紋曳撒隨風翩躚,那人官袍上一隻仙鶴引頸展翅,金銀繡線穿絲在稀薄陽光下熠熠生輝。
顧雲汐赫然止步,心頭一沉容色驚變,急忙定了定神,拱手施禮:
“卑職見過明督主。”
明瀾濃妝粉墨的顏麵發白,陽光下鈿紫的眼影晶瑩幻彩。點蔻朱唇微勾,他一擺手,身後的那一眾跟隨的小太監紛紛躬身,向後倒退出十幾丈。
明瀾漫步至顧雲汐近前,兩道冷嗖嗖的目光將女孩從頭到腳細細打量過,接著慵慵挑起,鎖定女孩的低眉順目的臉,嗓音詭譎陰寒:
“你可算是今非昔比了,宮裏半年光景從七品宮婢直升五品掌事,接著搖身一變,人又成了東廠四品近侍。”
“奴婢不過幸運罷了,得遇賞識奴婢的主子……”
顧雲汐端著平靜恭順的姿態,頷首淺淺的答。要事在身,她可不願和明瀾這種奸詐之人過多糾纏。
“嗯,你確是走運。”
明瀾似有所指的說著,尖細的太監嗓音異常刺耳,傳到人的耳中尤為刺激,直叫人脊背陣陣陰寒,雞皮疙瘩掉一地。
金絲蟒紋皂靴一寸寸走進女孩低垂的視野中,濕冷的二指像是蛇腹,夾住她的下顎,強迫她對上他冰凜無溫的桃花眸。
一刹那邪冷的眼目促狹,眼底忽而深邃無際似無半分光亮,那對定定注視她的目光輕幽閃轉,似是尋味,似是回憶、探究,莫名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