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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好哥哥 vs 好相公

  在吳庸向昆篁島南麵進發的同一時刻,冷青堂一行人按照圖的指引,向昆篁島西挺進。


  約摸一時辰後,他們進入一片蔥鬱的樹林裏。


  天色未明,樹林四處夜霧盤旋,樹影高聳林立、婆娑連綿,丈高的雜草叢生,根本尋不到合適的路徑。


  東廠一、二番的人走在隊伍最前方,揮舞鋼刀斬斷枝杈藤蘿,為後麵的同伴開道。


  大隊踩著倒伏的植被,在夜霧之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前行。


  玉玄磯隨冷青堂、顧雲汐並肩走在隊列中翼。


  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顧雲汐的身上,每走幾步便會關切的問起:

  “小若,你累不累?走慢些,當下腳下。”


  “小若,你頭上出汗了。來,哥哥為你擦,小心著風。”


  顧雲汐被他的殷勤搞得手足無措,可又不好直接拒絕,隻好清淺的笑笑,委婉開口道:

  “沒事的哥哥,我不累。咱們快走吧,別誤了大隊行進的時辰。”


  玉玄磯不滿的蹙眉,又對冷青堂發號施令:


  “喂,華南赫,能不能叫你的人走慢些。小若被你那孿生兄弟灌了不少酥骨湯才會體質虛弱,這麽走下去她哪裏吃得消啊……”


  “哥哥!”


  顧雲汐氣鼓鼓的瞪過去,嘟起嘴巴。


  “艾青……”


  冷青堂剛剛揚聲就被顧雲汐阻止:


  “督主,我走得動。”


  玉玄磯見狀幹脆半蹲下去:


  “小若上來,哥哥背你走路。”


  冷青堂一腳踹過去:


  “滾,她是本督的媳婦,要背也是本督來背。丫頭,過來。”


  旋即,男子曲下英挺的脊背。


  顧雲汐臉頰熱辣,難為情的跺腳:


  “哎呀,你倆可真討厭,我不理你們了。”


  拔腿就往隊首跑去,與艾青、盧容兩位擋頭走在一起。


  盧容含笑轉看她的一臉嬌羞,愉悅打趣道:

  “怎麽樣雲丫頭,這下可把你樂壞了吧?一個是好哥哥,一個是好相公,左右手俱是如此寵你。”


  “二擋頭也來笑話我!”


  顧雲汐嗔眸,心裏卻比喝了蜜水還要甜上幾分。


  眼見顧雲汐被兩個俊美的男子爭來搶去的嗬護著,華南季豔內心羨慕不已。


  嬌軟的身子靠近陸淺歌,玉臂舒展,好像柔韌的柳枝子一般緊緊纏住他的臂膀。


  陸淺歌傲嬌,背地裏怎麽鬧都行,橫豎當眾秀恩愛的話他就不喜。


  眼見女孩如此,他立刻拉下俊臉,擺出一副大男子的勁頭,皺眉不依:


  “幹嘛啊,一邊去,好好走路。”


  華南季豔晃晃身子,水汪汪的眸子對著心儀的男子不停忽閃,脈脈含情道:

  “人家害怕嘛,霧那麽大,路也不好走,萬一人家與你走散了怎麽辦?萬一人家摔倒了怎麽辦?阿戔,我也要你背著……”


  “胡鬧!”陸淺歌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了女孩:


  “你的膽子未免太小了些!這樣的話,當初還不如等在林子外頭。”


  一片真心不被理解,小公主索性撇了手,邊走邊生閑氣,抱怨起來:

  “呸,你個紫眼珠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你管誰叫紫眼珠子!”


  “自然是你,瞪什麽瞪,小心我把這對紫眼珠子摳出來!”


  冷青堂剛剛跑到隊伍前頭,陪伴顧雲汐繼續前進。


  他們一壁行進一壁聽著身後那對活寶喋喋的爭吵,也覺甚是有趣,笑眯眯相互對看過一眼。


  又走一刻時辰,霧氣褪散,夜色淡了許多。


  眾人眼前現出一條平坦的石灘,周圍草木不多。


  隊伍停止前進。


  冷青堂掏出羊皮對比地形,審視的目光投向石灘:

  “按照昆篁島圖所示,這裏應該有條河流才對。”


  “難道這石灘,就是幹涸的河床?”


  顧雲汐驅動慧黠的目光,給予提示。


  冷青堂鳳目促狹,眸中警惕十足,沒有絲毫的懈怠:

  “這地宮營建於二十幾年前,所謂十年滄海桑田,而今地貌有所改變也屬尋常現象。事不宜遲,我們馬上打開地宮的入口吧。”


  人多力量大,火藥很快設在了適當的位置。


  點火之前,天際一方陣陣轟鳴炸起,大地隨之晃了幾晃。


  四下飛鳥振翅,瘋狂而驚恐的胡亂碰撞著,無數碎羽猶如雪瓣飛花,洋洋灑灑的飄旋而落。


  顧雲汐腦中混沌不絕,耳中“嗡嗡”作響。


  “怎麽回事,海島也會有地動嗎?”


  華南季豔驚叫,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


  顧雲汐向著轟響的源頭遙遙觀望,唇色顫顫雪白,有氣無力道:


  “那是…莫非另一重地宮,開啟了……”


  冷青堂眉宇凝結著褪不去的悲色,聲線鬱鬱:

  “吳庸也算死得其所了。”


  後續之事進展順利,河床以北的地麵被火藥炸出一個深坑。


  待硝煙散開,眾人圍到坑邊,探頭向裏麵觀看。


  一片碎石狼藉中隱隱現出幾節石階的古樸形態,延綿無際至黑暗的深淵。


  眾人喜出望外,七手八腳搬開碎石,準備進入地宮。


  “華兒,你是烏丹國的皇子,為保險起見,你與季豔還是守在外麵比較穩妥。”


  冷青堂自有他的顧慮。


  雖說他手中拿的乃是真正的昆篁地宮位置圖,可在沒親身進入體驗以前,誰也不敢保證在那地宮的下麵,到底有沒有常人難以破解的機關埋伏。


  陸淺歌身份特殊,若他在別國遇險,對兩國關係總歸是不利的。


  陸淺歌明白冷青堂的意思,便不再堅持,五指緊了緊鹿血刀的刀柄,眉眼肅然道:

  “舅父與雲汐當心些,外甥在此為你們把風。”


  “多謝。”


  冷青堂對他抱以一笑,帶人沿階而下。


  地宮的入口並不寬,不夠兩人並肩行走。


  玉玄磯與程萬裏先行探入。


  眼看星點火折子的光亮逐漸墮入黑暗,入口外的人不禁內心高懸,手心裏攥出好一把熱汗。


  不多時,地宮裏傳出老程的聲音,攜著層層回音有些失真:


  “督主,地宮裏麵很寬敞,眼下我們還未遇到機關暗鎖。”


  冷青堂眸色隨之一亮,激動到以手砸拳,吩咐兩側:

  “來人,隨本督下地宮!”


  地宮的石階狹窄陡峭,人腳落上去,半個腳底便是虛空。


  顧雲汐學冷青堂的樣子把身子橫過去,一手提裙,一手扶著他,一步一下走得倒也穩當。


  借助火折子飄飄忽忽的光亮,隻見階梯兩側石壁粗糙,方磚與方磚之間黏土對接的痕跡已經模糊。


  顧雲汐每走過一節石階都會認真計數,總共走下四十九節階梯,雙腳就觸到了平直無阻的地道。


  冷青堂舉起火折子打量四下,見地道筆直漫長,盡頭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目觸不及。


  地道兩側依然是方磚堆壘的石壁,延伸向上在眾人頭頂形成高大的圓拱。


  顧雲汐的構想與實際所見出入很大。


  原來,這地宮的石壁上並沒有繁瑣精美的圖紋,更沒有璀璨奪目的銀壁金雕,隻有大片大片潮濕腐蝕的痕跡,斷斷續續,形態各異。


  正如程萬裏所說的那樣,地道果是越走越為寬闊,周遭也無機關暗器。


  唯一不好之處就是,隨著不斷深入地宮,越來越為稀薄的空氣壓得眾人呼吸不暢,心口尤為沉重。


  行進約四百米後,一行人抵達地宮的盡頭。


  半人多高的石台展示在東廠人的麵前,上麵僅一四方之物。


  程萬裏請示督主:“讓屬下先去探過。”


  冷青堂點頭。


  程萬裏與艾青小心的走過去,在石台周圍一番勘察,隨後道:

  “督主,此物是個翡翠匣子。”


  眾人圍湊上前。


  顧雲汐蹙眉細觀,這盒子高矮長寬相等,都不夠一尺,四四方方透著一絲淺綠,瑩瑩流散出水透幽冷的光澤。


  匣子四壁都是些芙蓉花雕紋圖形,凹凸的紋理行雲流水般的清晰自然。正中一孔洞,對上顧雲汐清明的杏眸。


  她瞬間聯想到什麽,從衣襟裏摸出翡翠短笛,便要往孔洞裏麵捅。


  冷青堂即刻攔住她:


  “讓我來,其他人退後五十步。”


  “督主!”


  顧雲汐搖頭,放心不下。


  “退後!”


  冷青堂奪過短笛重複一句,堅持的口吻不容回絕。


  玉玄磯拉住顧雲汐,帶領眾人往遠處撤。


  冷青堂毅然轉身,手持火折子在翡翠匣周圍晃了晃,眸光定定注視一刻,深深提一口氣。


  一手往孔洞裏送入短笛,笛身吞入一半便碰到了機關。


  冷青堂眉頭緊鎖屏住呼吸,試探著慢慢旋轉短笛。


  些微輕音恍似銀鈴細碎的搖響,在沉沉死寂中傳得格外清晰,無不牽動在場之人心頭收緊。


  顧雲汐更是目不轉睛的盯向石台前麵的男子,貝齒不安的咬緊下唇,緊緊注視他快速的掀起匣蓋,將裏麵的寒白之物取出來,激越灼灼的轉身,在眾人眼前將它托過頭頂。


  壓抑的地宮,遁然爆發起陣陣歡呼……


  昆篁島,東岸。


  陽光千絲萬縷的匯聚幕穿透雲層,傾照在晶瑩剔透的百尺觀景台,掩映出_台上彩旗招展、台下百官雲集的盛世豪景。


  吉時到,東岸仙樂飄飄,望仙台被繚繞的彩煙熏霧籠罩,空氣中漫起醉人的花果香氣。


  龍袍束身的年輕帝君攜手風姿綽約的寵妃自彩煙中現出身形,傲然睥睨台下花團錦簇,唯命是從的臣子黑壓壓的跪倒大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君眉眼彎彎帶著親和的笑意慢慢展開手臂,寬大的龍袖迎風飄揚,發出“喇喇”淩厲的響聲。


  “眾卿平身。今日之恢宏可載入我大羿史冊,眾卿不必拘禮,且與朕共同見證龍神出海飛升,佑我山河錦繡、盛世華年!”


  嗓音破喉之時卻有一絲尖利,突兀的落入耳中令人渾身發緊,不怎麽舒服。


  “臣等遵命。”


  百官紛紛起立,麵朝大海翹首以待。


  距離海岸不太遠的一艘官船上,華南信正在艙中煩悶的踱步。


  猛然間回身,一茶杯砸到報事者的頭上,頓然皮開肉綻。


  那人魂飛魄散,忍痛頂著滿頭鮮血,還在卑微的不斷叩頭: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卑職辦事不利。”


  “滾出去,別弄髒了朕的船!”


  那侍衛跌跌撞撞跑出艙去,老太監陳英即刻頷首:

  “請皇上息怒,老奴已派出一隊禦林軍入島尋覓東廠人的行蹤。若雲嬪娘娘未隨冷青堂下得地宮,一切倒還來得及。”


  華南信一拳砸上龍案,棕眸蘊紅,不依不饒的扭頭就罵:


  “糊塗的老東西!你不想想,他冷青堂夜入行宮帶走了朕的女人,可能讓她繼續留在昆篁島嗎?還不再調更多人馬給朕全國搜捕!


  還有,傳朕口諭,不管什麽真地宮、假地宮,禁軍但凡發現昆篁島上還有一個東廠人活著,立刻就地正法!”


  “奴才遵旨。”


  ——


  東岸此刻鑼鼓喧天、鍾樂齊鳴正是熱鬧,

  時間緩緩流逝。


  轉眼日頭高至正午,岸邊奏樂的技師一撥接一撥的被替換下來,火辣辣的日頭直直照射在平整如鏡的海麵上。


  空氣濕熱悶灼,官員的隊列裏人影晃晃,有些上歲數的臣子顯然戳不住了。


  台上的帝君舞動龍袖斷然喝止奏樂,咄咄眸光鋒利如刀,淬著滔滔的怒火逆轉向下:


  “欽天監監正何在?”


  “臣…臣在……”


  一官袍藏青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走出隊列,拱手下跪之時,皂靴下一片濕漬。


  因是知道大禍臨頭,這懦弱的官員當眾嚇尿了褲子。


  台上的雲貴嬪看得清楚,精美的袖麵掩在唇畔,眉眼嫵媚一笑。


  “朕問你,辰時早已過去,為何還不見龍神出海,吸水飛升的聖景啊!”


  帝君大怒,已然忘乎所以,陰臉質問的嗓音尖利刺耳。


  男人抽泣辯解道:

  “皇上息怒,臣…臣率人觀海勘測天相,想來時辰並不差錯,臣……”


  “給朕住口——”


  帝君不耐,疾呼:


  “來人,將這廢物拖下去,立刻拘押欽天監一眾十九人,待禦駕回京再行定罪!


  “皇上,臣等冤枉,饒命啊!”


  “皇上,饒恕臣等吧——”


  官員的隊列裏哭喊震天。


  禁軍一擁而上,不帶任何感情,隻管拖拖拽拽,將十多犯事者拉向岸邊停泊的樓船。


  “哈哈哈,華南信,你謀權篡位作惡多端,這次老天也不肯幫你啊!”


  桀桀笑聲中有一黑影拔地而起,翩翩落上望仙台。


  台下百官嘩然,人頭躁動不安,千百雙眼睛睜到極限,怔怔注視那容顏一半驚世駭俗、一半殘缺不堪的男子緩緩褪去五品官袍、打掉雙翅官帽,露出貼身的玄色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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