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東廠裏麵有我們的人
大羿,江南平江郡,賢王封地。
“什麽?殿下、四公主,你們、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賢王府會客大殿,聽完陸淺歌夫妻帶來的消息,顧雲瑤內心再難平靜,微攥的五指體溫冰寒,已經窩出一手心的冷汗來。
從玫瑰椅上緩緩的坐起,女人顏麵素白如紙,眸色怔忡發直。
才是呢喃細語一句,她全身猛然一軟,再次褪在了椅上。
“主子,當心!”頌琴疾步相攙。
趙安默然不語,隻對嬤嬤傳遞眼神,示意她領賢王華南麟先行退下。
從那日皇宮與顧雲汐別過,陸淺歌就在京城四處放出細作打聽舅父華南赫的下落。很快,便得到了當今冷麵逍遙王爺華南赫的府邸居址。
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陸淺歌喬裝改扮,悄悄潛入九王府一番探訪。
實則,他的內心早就憤怒與困惑填得滿當。
他就想當麵問一問他的舅父,究竟視雲汐的付出為何物。
眼下,她被華南信強行扣在後宮納為妃嬪,那她多留皇宮一日,便會多一日的危險。
而他的舅父,到底在想些什麽?
為何與雲汐相隔一尺紅牆,其居然身不動膀不搖的,可以做到對她的境況不聞不問?
假如舅父隻因計劃救人而缺幫手的話,他陸淺歌在大羿好歹還有些影衛、細作,集合力量的話完全可助舅父謀劃一二。
但事與願違,那日陸淺歌秘密入府並沒能如願見到舅父,因為那時的華南赫人還在西北的途中,沒有回京。
隨後,陸淺歌隻好一方麵派手下返回西夷,向母妃安和長公主報信,一方麵帶華南季豔喬裝乘汗血千裏馬日夜兼程,往江南去尋裕太妃顧雲瑤。
今日,接到華南季豔委托宮人奉上的紅繩,裕太妃顧雲瑤當即認出,那是冷青堂曾經贈與雲汐的傳情信物,便以為是雲汐、冷青堂夫妻到了。
急急命趙安親自去府外迎接,不想進來的人,卻是陸淺歌與四公主。
和久違的親人相見,瞬間勾出華南季豔種種的心傷。
她在顧雲瑤的懷中哭得聲淚俱下,隨後又對七弟華南麟又親又摟。
好久以後,待兩個女人的情緒穩定下來,趙安才向陸淺歌問明來意。
陸淺歌不好隱瞞,將雲汐與冷青堂在西夷完婚、締結連心血盟、遭受華南信的算計、東廠舊部遇害……這一年間所發生的所有不幸,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顧雲瑤主仆。
講述的過程裏,顧雲瑤與華南季豔幾次抱頭痛哭,而顧雲瑤的反應更為極端,中途幾次慟至昏厥。
被頌琴設法喚醒之後,女人恨意難絕,又催促幾次,逼迫陸淺歌將過往之時全部講完了。
趙安聽得胸腔沉鬱,全身骨骼好似被死亡的重力碾壓般,疼痛隱悶不止。
他揉揉濕熱酸楚的眼眶,看看兩旁,陰柔的嗓音持著一絲沙啞:
“奴才懇請主子退下殿裏的人,隻留奴才與頌琴伺候即可。”
顧雲瑤對他點頭,明白但凡這個時候,都是他們主仆有秘密事情相商。
繡帕蘸淚,女人寒涼的唇瓣翕動著:
“你們退下吧,去準備晚膳,今晚哀家要設宴款待上賓。另外,誰敢將今日之事走露半點風聲出去,就別怪哀家手狠無情!”
宮人們頷首噤聲,有序退出主殿,各自忙碌去了。
顧雲瑤低眸,又有兩行清淚順勢流落下去。
“當年離開京城,哀家以為與雲汐的劫數已過,終修得圓滿。在江南安身以後再沒接到雲汐的音訊,哀家還想著,是雲汐與冷青堂二人生活美滿,便顧不上哀家了……”
粼粼水眸猝然怒火氤氳,女人神色怨懟,握有繡帕的冰冷拳頭狠狠砸向紅楠木的堅硬桌麵,對指骨上那鑽心之痛不為所動,繼續眉眼萋萋的說著:
“哀家千算萬算,怎麽也想不到她們原是遭了皇上的算計,早已身陷水深火熱之中。那平江郡守實在該死,現世人皆知雲汐為仁憲帝寵妃,他卻將消息鎖得死死,輕易不讓哀家知道。”
泫然轉眸,女人緩慢站起,倏然在陸淺歌麵前下跪。
“太妃,使不得!”
一對小夫妻驚得不輕,兩相伸手拽起了飄搖如雨中孤葉的女人,想要扶她到玫瑰椅上坐好。
顧雲瑤不肯從命,顫巍巍泛涼的十指拉住華南季豔,在她胸前哭得音細如絲:
“索羅殿下,四公主,哀家久離京城,眼下得此消息一時半刻也沒了主意。望請二位幫幫雲汐,幫幫哀家那可憐的妹妹。求你們,哀家求你們了,嗚嗚……”
“裕娘娘,雲汐也是我的好友,是阿戔的舅母,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季豔陪她一同抹淚。
陸淺歌心急如焚,快步踱了踱,戚戚長歎道:
“我未離京那時已派線人飛馬往烏丹傳信去了,眼下最快之法就是西夷出兵討伐中原。可這樣做勞民傷財皆為小事,隻恐出師無名,怕是母妃肯,我父王也是不肯的。
且至今讓我匪夷所思的是,舅父人在京中整整一年,為何能夠安穩瞧著雲汐在華南信的魔掌裏煎熬度日?他與我等斷絕聯係,獨自又在計劃著什麽?”
“怎麽,他、冷青堂他…又要棄雲汐於不顧嗎?”
顧雲瑤驚眸顫顫,鎖定陸淺歌清肅憂思的五官,繼而又是陣陣泠泠悲鳴。
趙安上前,拱手道:
“主子不必起急,奴才是想,從前雲汐小主與冷督主經曆過多少次大生大死的考驗,彼此間感情基礎深厚,這次冷督主定不會放棄小主。
主子請想,冷督主失了東廠舊部,嬌妻子又在皇上手裏,縱是王爺若單槍匹馬也不足以與天家抗衡。許是他另辟蹊徑,想方設法暗中搭救小主子,也未嚐不可一試。”
陸淺歌讚同,附和:
“這也是我反複猜測之事。眼下,我在京中的勢力雖被月西樓的東廠滅去多半,可總還有些餘眾。隻等與舅父正麵接洽上,知他計劃方好助他一臂之力。”
聽聞“東廠”二字,趙安眸間亮芒一冉,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快步疾行出殿,在雕梁畫棟的廊下左右張望片刻,忠實的男子折返,將殿們緊緊關閉。
“各位主子,奴才現下要告訴幾位一件秘事,這事也與安和長公主有關。”
趙安篤定的一番話讓陸淺歌驚詫不解:
“與我母妃有關係?到底何事?”
趙安沉穩的目光環視在場幾人,一字一句,語調清晰而緩慢道:
“東廠現下…有我們的人。”
“怎麽回事?”
陸淺歌一把扯住趙安的袍袖,欣喜的表情夾著幾分疑惑。
趙安澹然解釋:
“當年,安和長公主到大羿為先帝的靈柩送行,在離京赴昆篁島之前曾秘密找到奴才,要奴才在宮裏尋得一些可靠忠心的內侍,靠他們與錦衣衛聯絡,潛伏在宮裏。之後仁憲皇帝登基,趁朝野與內廷大換血時,這些線人便成功的進入了東廠與錦衣衛的陣營。
至今,奴才都對長公主高瞻遠矚的眼界持敬重之心。隻是事出緊急,彼時恐消息走露壞了長公主大事,奴才未能及時支會主子,還望主子恕罪。”
男子曲膝在顧雲瑤腳下拜倒,言之鑿鑿懇切。
顧雲瑤哪裏會降罪於他,吩咐頌琴扶他起身後,娟好的容顏一掃陰霾,眉眼瀲灩而喜:
“本宮不怪你,隻要為雲汐夫妻好,本宮又怎會怪你?”
收了繡帕,她沉思須臾,喃喃道:
“哀家看來,眼下就該命東廠的線人有所準備了。隻要冷青堂自西北回京,線人頭目就要與之接頭,設計早日救出雲汐。
要知道,皇上對雲汐根本沒有死心,她在後宮多待上一日,哀家就會提心吊膽一日。”
趙安思忖間頻頻點頭,向陸淺歌抱拳深拜:
“奴才即刻將聯絡之證身之物交於索羅殿下,此番還要麻煩殿下。”
陸淺歌擺手:
“不必客氣,大家都是為了雲汐與我舅父。隻是不知趙公公所說的線人頭目,姓甚名誰?”
趙安正色道:
“回到京城,殿下隻需秘密找到一個叫做‘勒小北’的東廠廠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