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殺一儆百
看到後宮一半的嬪妃跪在地上,都在為景陽宮的狐狸精求情,慧貴妃不禁厲然挑眉,容色錯愕張惶。
她一手籌謀殺掉那個礙眼的女人,眼下計劃失敗,她又徒增另一計策,汙蔑其與九皇叔關係曖昧不明。
眼看就要成功,中途偏被這群愚蠢的女人們幹擾。
慧貴妃怎能甘心自己的苦心經營最後以失敗告終?
若有一絲希望能夠說服皇上,使其轉圜心思做出認真思考,她都願意一試。
“皇上,那賤人與九王爺的言辭疑點頗多,斷不可輕信啊,皇上!”
女人憋足了一口氣,言之鑿鑿的還在固執己見,覆著恨意決絕的目光轉而斜向顧雲汐,陰狠的握緊十指,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瑩潤的肌膚。
華南信薄唇動了動,這時對麵官員隊列裏突然有人朗聲開口:
“皇上,臣有話說。”
帝君驅眸,神色懨懨:“講。”
穩步走出隊列的矮小老者正是丞相時淩,他對帝君俯首一拱:
“皇上,假傳您的口諭與刺殺雲貴妃的主謀定是同一人,兩件事皆關乎到皇室清譽,自不容小覷,需要回宮後細作追查。
然永露寺乃大羿皇家寺院,眼下這裏竟發生宮妃遇刺之事,橫豎是寺廟管事惰怠失職,監寺不嚴,一寺僧人也難逃其咎!
老臣懇請皇上,即刻將慧禪與眾僧人法辦,以儆效尤。”
話畢,老頭子端手一個深拜過後抬眼,兩道亮晃晃的目光炯明如炬,不動聲色的打向他的女兒。
刹那間猶如醍醐灌頂,慧貴妃有所警醒警醒,沉默的嘴角輕揚,抿起一絲陰險的弧度。
時淩作為大羿朝野的首席重臣,久在官場行走,自是個老奸巨猾的人物。
以他那敏銳的眼光觀此刻的形勢,縱使那雲貴嬪身染痘疫,容貌衰敗已遠遠不及他的女兒。
可她持著皇上的專寵,憑借這一點,此番寺廟交鋒,她就明顯勝過了他的女兒。
慧貴妃到底年輕氣盛,越是自身敗勢已顯,她就越為急躁,恨不得立馬致雲貴嬪於死地不可。
殊不知,這等激進的做法在旁人看來,簡直突兀至極。
若不加以阻止,事態拖下去的最終結果,很可能會使慧貴妃最先自我暴露。
時相提議讓永露寺的僧人們做替罪羊,正是成功轉移眾人的視線、將矛盾止於此刻這一點上的有效手段。
帝君華南信沉冷如淵的黑眸掠過淩厲的幽光,他微揚線條俊美的下顎,笑靨涼淡。
時相的提議倒是照顧了多方的利益,隻殺掉個無關緊要的人,還可保全了帝君的顏麵,委實圓滑的很。
且這樣一來,誰對他忠心,誰與他二心,下刻便可見分曉了。
“來人,將永露寺典座以上的和尚都給朕綁了,押至大雄寶殿前麵的廣場,就地正法!”
帝君邪挑一側劍眉,鏗鏘決絕的發話。
雲汐與蠱笛霎時容色大變,愕然看向對方。
“皇上!”
慧禪大師此時挺身而出,合掌頷首道:
“阿彌陀佛,螻蟻尚且偷生,貧僧身為一寺主持未能守好本分,致使惡人行凶害得娘娘受驚,如此貧僧願一人承擔全部後果,還望皇上念在貧僧曾為娘娘祛痘開壇之勞苦,放過寺內的弟子吧。”
“皇上,此事非慧蟬大師之過,望皇上開恩!”
蠱笛頂著滿頭細密的汗水,撩袍跪地。
當初為使雲汐順利出宮與夫君見上一麵,他主動登門找上了慧蟬,同時也將天大的麻煩帶給一寺的僧人們。
如今,他怎能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為此犧牲,主持白白的丟掉性命?
雲汐麵色煞白,跟著曲動雙膝,堪堪及地之時淚雨滂沱:
“皇上,慧禪大師乃得道高僧,臣妾求您了,萬不可因臣妾遇刺一事便遷怒於他啊!”
她亦沒有料到事態反轉如此之快。
被蠱笛帶人救出後山,雲汐隨即與他和夫君華南赫議出一個對策。
原以為將計就計,可以在日後牽製住時沅卿,卻不想那女人的老父親原比做女兒的可是聰明狡猾的多。
一招出擊,就成功的逮到了雲汐和蠱笛的要害,讓帝君反手過來便狠狠將了她一軍!
“皇上……”
“愛妃快快起來。”
華南信年輕俊方的臉上笑意複雜,仿佛被股子陰鬱的冷氣沉沉的蓋住,僵澀而詭譎,氤氳得叫人辨不出情緒。
屈身扶起女人,華南信掏出明黃的帕子為她蘸淚,柔軟的勸慰聲抑揚頓挫,仿佛暗壓著幾分幽冷的深意:
“你是朕的愛妃,在永露寺遭人暗算,朕當然要為你出這口惡氣。刺客之事需要細查,可眼下的責罰也不能免。群臣與嬪妃們都看得明白,事兒就出在永露寺,慧禪作為主持,就該負責!”
一番話說得不緊不慢,話畢,帝君含笑為詫然失語的小女人理了理衣襟,溫潤的指腹輕拍她的手背,眸底精光見寒。
“皇上明鑒。”
眼瞅著局勢開始向自己這頭偏轉了,慧貴妃隨即恢複了頤指氣使,深深掠了雲汐一眼,攏手向帝君福拜,嘴角噙起鷙毒的竊笑:
“像慧禪這等妖僧當以火刑論處,方可警示後人,監管皇家寺廟需當恪盡職守。”
雲汐驚錯搖頭,內心惱怒,當場一記清嘯爆喉:
“貴妃姐姐未免言過其實!濫殺佛門弟子,你就不怕遭天譴、受業報嗎?!”
慧貴妃驟然心頭“突突”急跳,紊亂失了節拍,獰然惱羞成怒:
“放肆!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三品嬪位,居然敢在皇上麵前大放厥詞,出言詛咒本宮——”
“都給朕住口!”
華南信沉聲打斷了女人的爭吵,冷峻有型的臉闊幽幽轉向雲汐,表情並不多:
“朕意已決,愛妃不必再說。來人,將慧禪帶到廣場,施以火刑。”
“皇上!”
雲汐腦中“轟”的一下,又跪了下去。
“主持…皇上開恩啊——”
僧人們嗚嗚咽咽,匐身跪了滿地。
唯那護院的大武僧臉色肅冷的屹立在場,兩拳緊握,指骨“咯咯”作響,渾身氣勢咄咄。
獰戾的目光與蠱笛對過,像是彼此傳達過某種默契。
慧蟬大師有所感知,合攏的眼目倏然睜圓,眸色炯徹如電,暗含著凜凜威壓直逼大武僧,話語帶著不可言說的警示:
“眾弟子不必悲切,老衲命中該有此劫,怨不尤人。待我走之後,爾等務要勤修功課,不得惰怠,更不準造次!”
大武僧怔怔注視老和尚平靜的旋身跟隨禁軍離去,眼眶濕紅,威猛的身軀頹然坍塌,雙掌合十長誦佛號:
“阿彌陀額……”
纖長的手指撣了撣龍袍,華南信眉眼促狹,精致的粉唇溢出一抹奸笑。
晃動漆黑的兩瞳,分別看過跪地沉麵的男女二人,帝君慢條斯理的展臂,一手拉起一人,侃侃道:
“來,皇叔、雲汐,你二人隨朕到廣場去,朕要親自觀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