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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他的家庭

  蘇曉月悲哀地發現,每次她跟盛重煕談話都會進入一個怪圈,兩個人雞同鴨講,思路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她不得不下結論,她跟盛重煕談再久再多次也沒有用,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當盛重煕問:“到底哪句話讓你不相信了?你指出來我們研究研究!”時,她絕望了。


  她揮揮手,有氣無力道:“算了!我真的不想跟你扯皮了!你出去吧!天很晚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怎麽行?”盛重煕不幹了,“你勾起了我訴說的欲望,又趕我走,你這是在虐心!”


  “那你還想怎樣?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離開我的房間?”蘇曉月麵對這樣的無賴也實在是沒轍,說話都有點低聲下氣了。


  盛重煕笑:“我跟你談談我的家庭吧!你總有一天要了解你的公公、婆婆的。”


  “胡說!什麽公公婆婆?你說你的,我就當八卦來聽,畢竟是那麽有名的富豪。”蘇曉月又妥協了,暫時放棄了趕他出去的打算,且滿懷期待地靜等下文。


  盛重煕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說道:“我的母親是一位心思單純、天真浪漫的老太太,她根正苗紅,饑荒年代都沒有吃過什麽苦,幾十年前,大家都啃樹皮時她都喝著牛奶嚼著大白兔。”


  蘇曉月驚奇:“那時就有大白兔了?誇張了吧?”


  “嘿,我媽親自說的,還會有錯?我外公當過官,說出來也赫赫有名,我在這裏就不炫耀了。”盛重煕含笑道,“總之,我的母親一生沒有受過什麽苦,小時候生活優渥,嫁給我父親時,我父親也已經小有成就。所以,她與世無爭,比較好相處,你以後會喜歡她的。”


  蘇曉月立即想要懟他:“我為什麽要跟她相處呀?”又怕打亂他的興致,最後還是忍著沒有說。


  “不過,她也有一個毛病,就是沒有什麽主見,凡是以我父親為重,是我父親的傳聲筒。”盛重煕皺皺眉頭,“所以,她現在認定的兒媳是江米琪,估計不會輕易接納你。”


  “呸!管我什麽事?我要她接納什麽呀我?”蘇曉月實在忍受不住他的自說自話了,罵道。


  對此盛重煕毫不在意,繼續道:“我還有一位妹妹,很能幹,也很漂亮,跟我有點像,你看看我就可以猜測她到底有多漂亮了。”


  蘇曉月忍不住做嘔吐狀。


  盛重煕忍笑道:“我父親重男輕女,總認為女人是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對她比較放鬆,除了嫁一個值得聯姻的好家庭之外,基本對她沒有什麽約束。所以她比我幸運,可以脫離家族企業,在外麵開了好幾家美容院,都形成公司當老總了,一年掙幾百萬呢。”


  蘇曉月有點被這個數字嚇到,弱弱地問:“她多少歲?”


  “二十六。”


  二十六就一年好幾百萬?如今錢這麽好賺了嗎?蘇曉月驚呆了,突然對這個社會資源的分配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盛重煕看出了她的心思,認真道:“你別以為一年掙幾百萬有多了不起,根本就不夠她用,關鍵時刻她還得啃老。而且,她的生意也不是她白手創下的,說白了還是靠我父親,資源是我父親給的,創業的資金也是我父親給的。”


  幾百萬還不夠用?她這是多會花錢呢?蘇曉月納悶。


  盛重煕繼續道:“我父親對她要求低,隻要她不虧得滿地找牙就行。所以我小妹憋著一股氣拚命工作,發誓要混成一位女強人,證明給我父親看,引起我父親的重視。”


  聽他這麽一說,蘇曉月的心平衡了,訕訕道:“那你小妹實際上也挺可憐的。”


  “是啊!我們都挺可憐的。”盛重煕的聲音似乎含著一點傷感,然而轉瞬即逝,他立即又細致勃勃地問道:“蘇曉月,你猜猜我的小妹叫什麽名字?”


  “笑話!我怎麽猜得到?”


  “前麵兩個字跟我的一樣,後麵一個字跟你名字當中的一個字一模一樣。”


  “盛重……月?”


  “聰明!不愧是語文老師,沒有說盛重曉。”盛重煕滿臉戲謔。蘇曉月無語。


  “蘇曉月你知道嗎?我剛剛認識你時,聽到你朋友叫你月月,我總想到我小妹。現在恰恰相反,我聽到別人叫我小妹月月或者小月,我總想到你。”盛重煕眨巴眨巴著眼睛,“蘇曉月你給解釋一下,這什麽想象?”


  蘇曉月翻白眼,裝作沒有聽到,說:“你小妹的事就介紹到這兒吧!時間也不早了,其他人你撿重點說。”


  “重點就是我的父親了。”盛重煕麵無表情地說道,“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同時也是一位很討厭的人,你跟了我以後最好少跟他接觸。不!永遠也不要跟他接觸,畢竟像他那樣冷酷無情,唯利是圖的商人還是挺難打交道的。”


  “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的父親?”蘇曉月吃驚。


  “實事求是而已!並非天下所有的父親都跟你的父親一樣,值得兒女尊敬!客觀地說,我們家所有的不幸都來源於我的父親。”


  “切!你家能有什麽不幸?無病呻吟!”


  “怎麽沒有不幸?”盛重煕一本正經,“我的母親是關在鑽石籠子裏的金絲雀,我的妹妹是得不到長輩認同的小可憐,我是被父母包辦婚姻的犧牲者,我們家比封建社會還封建社會,怎麽就不會不幸了?”


  蘇曉月認真地審視著盛重煕的表情,想要判斷他說這話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盛重煕的表情捉摸不透。


  她沉吟了一會兒,發現了盛重煕敘述當中的漏洞,忍不住問道:“那你哥哥呢?你哥哥總是愛你父親的吧?網上都說他是你父親的繼承人,他受益那麽大,肯定不會覺得你父親是不幸的源泉吧?”


  盛重煕微微變了臉色,他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


  蘇曉月奇怪了,問道:“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說你的哥哥?網上都說你跟你哥哥為爭家產鬥得你死我活,平時見麵都不打招呼,不會是真的吧?”


  “他不是我哥哥!”盛重煕突然說道,“我們同父異母!就連那個同父,我的父親本人都表示懷疑。”


  “怎麽可能?”蘇曉月驚得差點跳起來,“網上都說他是你父親確定的繼承人,公司大半的權力都掌握在他的手裏,他怎麽可能不是你的親哥哥?”


  “別的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跟他不是一個媽媽生的,這點我可以打包票。”盛重煕冷冷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的父親一生結了兩次婚,第一個老婆生了我的哥哥,我的母親是他的第二任。”


  蘇曉月有點懵了,她這是遇到現實版的豪門恩怨了嗎?一個富翁,兩任老婆,前任老婆生的兒子跟繼任老婆生的兒子爭家產,導致不和。看盛重煕說到他哥哥時的表情就絕對是那樣啊!

  “我說我父親是一切不幸的來源,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個就是他造的孽。”盛重煕的臉色越發沉重,繼續道,“我的父親出生於富貴之家,他的祖上世代經商,民國時就積聚了巨大的財富,所以,我的父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不過,你也知道,十年動亂,他那樣的出生就是活靶子,他那時年少,才剛剛訂婚,就經曆了從鍾鳴鼎食到破落困頓甚至被下放到邊遠山區不得與反革命父母相見的落差,心靈的扭曲可想而知。”


  蘇曉月怔怔地看著他,對他使用“心靈扭曲”這個短語甚感稀奇。


  “結果你也可以猜到,我父親受了十多年的苦,父母被鬥死了,老婆也與他劃清界線另嫁他人了,他從此憋著一股氣,發誓要出人頭地,重振家門。所以,趁著改革開放的好風氣,他就瘋狂地斂財,力爭成為最大最壟斷的資本家來報複社會……”


  “打住!”蘇曉月實在忍不住了,不悅道,“盛重煕,你說到你父親時,能不能不要使用大量的貶義詞?還有,你的語氣能不能不要充滿了鄙視和批判?再怎麽說,他是你父親,是需要我們尊敬的長輩!你這樣子我還真接受不了。”


  “我實事求是啊?”盛重煕滿不在乎道,“我這麽說你應該感到高興啊?至少說明我是個老實人,以後不會欺騙你。我都能做到大義滅親了,那還有什麽不值得你信任的?”


  蘇曉月汗,說:“你這叫大義滅親嗎?我看是你缺根筋!”


  盛重煕聽了,扯出一絲笑容,總結道:“反正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你的未來公公是一位討厭的人,他對金錢有著變態的追求,為了金錢,他可以犧牲一切,利用一切,包括我的終身幸福。除了賺錢,他基本就沒有什麽其它的愛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他也愛好美女,早些年老聽說他在外麵還養著其他女人,最近老了,才沒有聽人提起。嗯!這點我遺傳了他,可見遺傳是很可怕的東西。”


  蘇曉月鼓著腮幫,懵懵懂懂地看著盛重煕,實在是無法判斷盛重煕內心的真實想法。從他敘述的內容來看,他明明是在講述一個複雜的悲傷的家庭恩怨,可是,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又好像是在編故事。


  蘇曉月猜不透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她的童年是在無休止的等待與害怕失去的恐懼中度過的,記憶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自己趴在牆上數日曆的期盼;拽著媽媽的衣角到車站接父親時的緊張;以及父親抱起她舉高高時的幸福。


  她平時在任何場合任何人麵前說起自己的父親,都是自豪的、有安全感的,她實在想不通這個世界上還有像盛重煕這樣的子女,說起自己的父親時滿是諷刺和嘲弄。


  還有,她也不能理解盛重煕說起自己哥哥時的抗拒,作為國家高壓政策之下誕生的獨生子女,蘇曉月不知道有多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哥哥或者姐姐,可是,看盛重煕的表情,卻好像多談幾句自己的哥哥都嫌棄。


  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蘇曉月充滿了好奇,她心中存了很多疑問,既然今晚上說開了,不如一股腦兒都說出來。


  可是,盛重煕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太晚了!你還是休息吧!我也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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