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暗的守護
陰冷、潮濕、昏暗，腥氣和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很難想象，那個在冬木市有頭有臉，光鮮亮麗的家族，竟然有這樣一個肮髒齷齪的角落。
這裏是間桐家的地窖，整個間桐家的秘密所在。平時在間桐家幹活的傭人是不知道這個地窖的，就連間桐家本家的人，都很少進入這裏。
然而就在今天晚上，一個少女卻站在了地窖的入口。少女有著紫羅蘭色的長發和水晶般的眼眸，從身上散發出的嫻靜氣息於陰暗的地窖一點兒也不相稱。
少女本不該屬於這裏。
可少女也隻能屬於這裏。
“咕。”
間桐櫻盯著麵前那黑洞洞的入口，不禁吞了吞口水。這入口在她眼中，與噬人的魔獸無異。能一口把她整個吞下去，消化的連渣子都不剩。
不，說不定早就吞掉了。現在站在這裏的自己，隻不過是有著人性的殘渣而已。
間桐櫻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家族的場景：
因為不舍掩麵而泣的媽媽，傷心難過卻一臉倔強的姐姐，還有，那個已經記不清麵容的，自己曾經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去吧，櫻。”
身後的父親正輕輕地推著自己，聲音儒雅卻又嚴肅。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間桐家的女兒了。”
當時還小的自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隨著那雙手的力量，走向了另一邊麵色陰沉的老者。
那時，自己覺得身後的手是那麽溫暖，滿含著力量。
可也就是這雙手，將自己慢慢推出了光明，推向無盡的深淵！
間桐櫻再次向入口看去，黑洞洞的空間，又有多少讓她恐懼的事物？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手串，進了這幽深不見盡頭的入口。
入口緊鄰著一點台階，沿著濕冷的台階走到底，就是真正的地窖空間了。
“嗒，嗒，嗒。”
間桐櫻的腳步聲伴著水聲，在並不寬敞的走道裏回蕩。身邊傳來一陣陣淅淅瀝瀝的細小聲響，間桐櫻感覺冷汗已經浸透了她的後背，她把手串攥得更緊了，好像這樣就能給她繼續向下的勇氣。
終於，間桐櫻觸碰到了地窖堅硬的石板，可她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
昏暗的光線照亮了地窖，間桐櫻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正背對著她，站在地窖的中央。
“你來了，小櫻。”
發現了櫻的到來，老人慢慢地轉過身來，親切的問候語仿佛是招待著孫女的爺爺。
然而當這句話出現在幽暗的地窖，老者的臉上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時，這一切又顯得如此恐怖和詭異。
老者的聲音如同蟲翅摩擦般刺耳，裸露在外的皮膚一片蒼白，沒有一點屬於活人的血色。一雙眼睛如同兩顆黑球，沒有一點眼白。如果西洛在這裏，一定會冷哼一聲，老蟲子！
“我來了，爺爺。”
間桐櫻努力克製自己，掩飾著自己聲音的顫抖，可已經發青的指節表明她正處於極度緊張之中。
老者就是間桐家的上任家主，間桐家真正的掌管者——間桐髒硯。
間桐髒硯上下打量著間桐櫻，今天叫她來，還是因為幾天前的一次意外。
就在幾天前，間桐髒硯突然感覺到，自己埋在櫻身上的蟲子，竟然被一下子燒了個幹幹淨淨！無論是印刻魔術回路的刻印蟲，還是其他的一些，全都被燒了個渣兒都不剩。
就連自己在櫻身上的分神也未能幸免，連灼熱都沒感覺到就被瞬間湮滅。
當自己回過神來，強忍著靈魂的創傷，進行魔術探查時，卻什麽也沒有發現，就好像櫻身上的蟲子憑空消失了一樣。
眼前的女孩是自己布置了十年的棋子，間桐髒硯不允許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出差錯。所以今天把櫻叫過來，就要看看到底有什麽異常。
間桐髒硯用漆黑的眼珠審視著間桐櫻，試圖從她的身上找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就在目光掃過櫻的身體時，他注意到了櫻緊緊握住的小手，看起來好像在攥著什麽東西。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間桐櫻打了個寒顫，間桐髒硯陰沉沙啞的聲音難聽且恐怖，她甚至有一種立刻轉身逃走的衝動。
“沒，沒什麽。”
間桐櫻退了兩步，有些慌亂地將手藏到了身後。
少女呦，難道沒人告訴你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嗎？這樣笨拙的掩飾就是明擺著自己有問題啊。
這人又不是傻子，已經活了幾百年的間桐髒硯更不會是傻子，老而不死是謂賊嘛。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問題，他自然也能看出來，雖然他已經沒了“明眼”……
“小櫻，快把它交出來。”
間桐髒硯伸出了如幹柴般枯瘦的手臂，那已經不能被稱作是活人的手臂了。他有信心能拿到那個東西，櫻一直對他言聽計從。
“不，不。”
出乎間桐髒硯意料的是，在他眼中猶如人偶的間桐櫻竟然拒絕了他的命令。他眯了眯眼睛，加重了語氣。
“快把那個東西給我！”
粗糙而又刺耳的聲音震得間桐櫻耳膜發疼，一種看不見的聲波向她襲來，那是讓人陷入恐懼的言靈魔術。
“不！我不會把它給你的。”
間桐櫻咬著牙，強忍著附在她身上的恐懼，以更加強硬的聲音又一次拒絕了那個她心底最害怕的存在。
絕對，絕對不會，把前輩的禮物交給你！
間桐櫻緊緊地攥著粗糙的手串，隻要握緊它，自己好像就有無限的勇氣和力量。緊緊攥著手串的間桐櫻並不知道，此刻手串上正閃爍著忽明忽滅的藍光。
“嗯？”
間桐髒硯沒有發現正在發光的手串，但剛剛他的確感覺到了，有一種力量抵消了言靈魔術。不然，以間桐櫻充其量不過是學徒的魔術水平，是不可能抵擋的了他的魔術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逼你交出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直接出手，看看這個人偶到底有什麽在瞞著自己。
間桐髒硯陰沉地笑了笑，黑暗中淅淅瀝瀝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有什麽東西正在向這裏聚集。
間桐櫻的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知道這種細小的聲音意味著什麽，那是她永恒的噩夢。
在間桐櫻驚恐的眼神中，一隻手指粗的蠕蟲探頭探腦地從黑暗中鑽了出來。很快，第二隻，第三隻，烏壓壓的蟲群從黑暗湧向光亮。隻是幾個呼吸之間，少女的周圍便全是這種畸形的蟲子了。
隨著蟲子一同出現的，還有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這就是間桐家的家傳魔法，蟲魔法。
能用這麽惡心的蟲子作為家傳魔法，果然整個家族都已經被黑暗腐蝕，爛掉了啊。
“不，不要。”
間桐櫻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這些蟲子已經成為了她記憶中最深的恐懼。不行的，無法動彈，已經站不起來了。
黑壓壓的蟲群仍在慢慢的靠近，它們可不懂什麽憐香惜玉，它們隻知道，有一頓香噴噴發大餐等著它們。
“不要！！！”
看著漸漸逼近的蟲群，間桐櫻已經瀕臨崩潰了。她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胸口，淒厲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
也許是連蓋亞都不忍心看著這個可憐的少女繼續痛苦地沉淪，蘿莉小手一揮，創造了那個命運中的相遇。
幽藍色的光在手中閃耀，一道幽藍色的火圈從少女的身上猛地擴散開來，卷起了地上的蟲潮，讓它們在幽火中瞬間灰飛煙滅。
間桐髒硯的眼睛狠狠地縮了一下，他從來沒見過眼前這種幽藍色的火焰。特別是那對惡壓倒性的神秘，竟然讓他的身體隱隱有崩潰的感覺。
這不是普通的魔術禮裝，它的製造者，色位，不，難道是冠位？間桐髒硯百年來第一次驚慌失措，好像有不得了的人介入了自己的計劃！
該死！間桐髒硯死死地盯著火圈之中的櫻。這丫頭是怎麽結識到那種存在的！明明隻是一個人偶而已！
幽藍色的火焰並沒有隨著蟲群的退卻而消失，火焰在地窖的石板上升騰起來，漸漸將間桐櫻包裹在薄薄的屏障內。能瞬間治退蟲子的火焰此刻卻像溫柔的小羊，伴在少女的身旁。
間桐櫻呆呆地凝視在手中的手串，好像，從剛剛開始，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為自己的選擇，這一次，她把命運攥到了自己的手中。
間桐櫻突然想起那天傍晚，夕陽下，西洛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既然遇到危險，就大聲的求救啊！”
當時前輩對自己說，這是他自己摻和進來的，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呢？前輩，你已經幫了我太多太多，你甚至幫我奪回了屬於我的命運。
“這讓我，怎麽報答你呢？”
。。。。。。。。。。。。。。。
夜已經深了，熱鬧而又溫馨的艾因茲貝倫城堡已經被濃濃的夜色所籠罩。
在城堡的其中一個房間裏，西洛正盤腿坐在屬於他的大床上，一團幽藍色的火焰在他麵前漂浮著。
突然，懸浮在空中的火焰猛烈地搖晃了幾下，好像是一陣風吹過。
西洛慢慢睜開眼睛，藍色的幽火在他的右眼中靜靜燃燒著，他抬起頭，看向窗外那屬於冬木市的另一邊，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這麽快就忍不住了嗎？老蟲子。”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