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父女間的道別
“嘩啦～”
冬日明媚的陽光越過澄淨的窗子，灑在稍稍有些泛黃的書頁上。無需人造光源的幫助，憑著著自然的光線也能看清書頁上的每一個字。
稚嫩而纖細的小手輕輕翻動著，天青色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如同蝌蚪的奇異文字，這是臨走之前從家裏帶出來的典籍，也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作業。
“唉……”
又翻過了幾頁之後，遠阪凜輕輕地將家族典籍放在桌上，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的是與年齡不相匹配的憂慮和迷茫。
大概是在一周之前，向來備受她尊敬的父親突然提議讓母親帶著她回娘家探親，一向對父親言聽計從的母親並沒有問過多的緣由，就帶著她來到了她母親的本家——禪城家。
因為距離冬木並不遙遠，遠阪凜依舊可以在母親的車接車送之下上學，除了見不到父親之外，這一切看上去和平時好像沒什麽區別，這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住而已：從原本有些冷清的遠阪家，到更加溫馨舒適的禪城家。
但是，遠阪凜還是注意到了，潛藏在日常之中的異常。
她發現，在那件事情之後，本來就少有笑容的母親變得更加苦悶，回娘家明明是一件高興的事，可母親有時卻在無人的角落裏唉聲歎氣。
甚至於她的外祖父，在她們到來的當晚，找到母親談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麽，但是在出門的時候，遠阪凜還是敏銳地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
好像在期待著什麽，又好像在害怕著什麽。
這種種的異常之處，將遠阪凜的思緒引向了冬木，這個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
“結果，發生的事情，真的是……”
好友琴音的失蹤，是壓倒遠阪凜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下定決心，她要回到那個城市！用她的雙眼，看看在那裏究竟發生著什麽。
雖然已經有了心裏準備，眼前的一切，依舊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竟然會有那樣的怪物存在……”
遠阪凜還記得前兩天所發生的一幕，近在咫尺的獠牙與觸手，仿佛在一瞬間就能撕裂她嬌弱的身軀。怪獸那醜陋的麵目，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見。
對了！火光！
在如墨汁般濃鬱漆黑的夜色中，刺破所有黑暗與恐懼的正是升起的蒼藍之火，將危險與邪惡消彌與無形之中。
這兩天，隻要一閉上眼睛，蒼藍的烈火就會燃燒在她的眼前，就像是點亮了黑暗的明燈，映照著那張冷靜而又自信的笑臉。
那個將她，將琴音從危險中拯救出來，能夠毫不費力擊殺怪獸的男孩，也是異常的一部分嗎？
“明明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為什麽那家夥的力量會這麽強？”
還記得從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過自己，自己的天賦萬中無一，是在未來能夠振興遠阪家的天才，而她也始終堅信著這一點。
卓越的天賦，再加上刻苦的練習，即使是在同輩之中，遠阪凜也是佼佼者，絲毫不比那些大家族的後裔差。
驕傲，自然而言地在女孩的心中生長，繪製出美麗的圖案。
而這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自豪，都在兩天前的那個晚上被徹底打碎！因為黑暗之中的野獸，因為火光之上的少年！
“我們還能再見嗎？”
不知道，沒有答案，那晚的一切都宛如一場夢境，而男孩則是夢境中的幻影，隨著夢的終結而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她一個人還記得，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達到你的高度！”
然後，就可以幫到父親，讓他不再孤軍奮戰了，隻要自己擁有像那家夥一樣強大的力量……
“凜！”
正在遠阪凜給自己暗暗打氣，在心中定下屬於自己的目標之時，母親有些急切的呼喚卻把她從幻想拽進了現實。蒼藍的火光消失了，映照在眼前的依舊是溫暖的陽光。
這是，怎麽了？
在禪城家的門口，此刻正佇立著一位風度翩翩的男人：頗為正式西裝，被整理得服服帖帖的襯衣領帶，還有一絲不苟的須發，用上流人士一詞形容恰如其分。
雖然眉宇間已是掩蓋不住的疲憊，這個男人還是固執地遵循著祖訓：時刻保持優雅，時刻保持從容不迫。
名為遠阪時臣的男人並不想來到這裏。
並非是因為不想念自己的妻女，而是現在正是特殊時期，他不能輕易暴露妻子與女兒的存在，以免被潛在的競爭對手抓到把柄。
但是不管有著怎樣的顧慮。他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裏。
推動他作出這個決定的，正是昨晚言峰神父的突然死亡。那個父親的好友，看著自己成長的長輩，在戰爭中給予自己默默支撐的人，就在昨天變成了血泊中的一具屍體。
遠阪時臣並不是失去支持就不知所措的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言峰老神父的突然離世，為他原本充滿光輝的勝利之路蒙上了一抹烏雲。
直到昨晚為止，他都始終確信勝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盡管Assassin慘遭團滅，盡管Archer根本就不給他臉色看，他還是堅信勝利是屬於自己的。從者的態度無關緊要，因為他們隻不過是達到目標的工具而已，真正重要的是禦主。
然而言峰璃正的死亡，卻讓他失去了麵對其他禦主是原本的優勢，也讓他失去了必勝的信心。
現在的他，也像是其他參加戰爭的禦主一樣，不再是背後下棋的棋手，而是戰場上的戰士，麵對著為止的命運和死亡的風險。
“父親！”
遠阪凜聽到了母親傳來的消息，立馬放下手中的書籍，一路小跑來到了庭院之中，隻是剛見到父親的那一刻，風風火火的跑姿迅速切換成沉穩優雅的步伐。
要優雅，要從容不迫，冷靜，遠阪凜，冷靜下來，不能讓父親大人失望。
極力地平息著自己內心的激動，遠阪凜輕巧地走到遠阪時臣的麵前，天青色的大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父親，剛剛加速流動的血液慢慢放緩。
父親還是原來的那個父親，隻是有了些說不清的變化。本能告訴遠阪凜，父親一定有什麽非常重要的話對她說。
“凜……”
看著那雙天青色的大眼睛，遠阪時臣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千言萬語都被壓在胸腔之中。
如果，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和女兒對話了呢？
遠阪時臣不得不考慮這樣的可能性，如果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對話的機會，自己又應該說些什麽呢？
遠阪凜默默地盯著自己的父親，此時她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她在等待，等待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命運，那個在另一個時空中已經被注定的命運的降臨。
“我……”
凝視著眼前的女孩，遠阪時臣的內心喜憂參半，他可以肯定，凜絕對是遠阪家五代以來最有天賦的成員，幾乎能夠完美地繼承遠阪家的魔術。但與此同時，這份寶石般閃耀的光輝也會吸引黑暗和惡意。
他不知道，如果失去了自己，有誰能夠承擔起保護這份光輝的責任，在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
“凜，聖杯終將會出現。而奪取聖杯，這是遠阪家的義務，也是身為魔術師無法避免的道路。”
最終，遠阪時臣還是將種種擔憂壓在心底，他相信自己的女兒，相信即使沒有他的教導，遠阪凜一樣可以帶領著遠阪家走向巔峰，這一切在欽定凜為第六代遠阪家主時就已經注定。
“嗯，我知道。”
遠阪凜的聲音中沒有絲毫的猶豫，雖然她還不是很清楚這句話到底有什麽含義，但對於父親的敬愛和無條件的信任讓她沒有絲毫的迷茫。
“那麽我走了，以後的事你都明白的吧。”
欣慰，在胸腔中翻湧的是難以言述的欣慰，遠阪時臣本能地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去摸一摸女兒的頭，但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接下來的道路不需要他有任何的雜念。
“是的，您走好，父親。”
遠阪凜清脆地應道，她看著她的父親，那個始終秉持著優雅與從容的男人，在陽光之中漸漸走遠，一如往常。她也堅信著，這一次父親會和以前一樣，凱旋而歸。
微涼的風吹起街上的浮塵，在暖暖的陽光之下，又有誰能夠看清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