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井中蛙
修行者之間的骰子遊戲，與普通人所用規則差不多，但是具體落實到細節上就有了極大差異。
房間內的桌台上擺好了兩個骰盅，每個骰盅內都有六隻骰子，骰盅以特殊材料製成並在外部刷上了一層防法術的塗料，保證外麵的人絕對看不到裏麵，裏麵的聲音也一丁點都不會傳出來。
雙方台上各有一個摁鈕，摁下去骰盅內的骰子就會自動被打亂，盡可能地刨除了一切外部幹擾，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純粹的運氣遊戲。
隻見白子義信步走到台前，低沉著眼皮問到：“你們兩個誰上。”
宗澤拍了拍齊連的肩膀打著哈欠說到：“你上吧，”
齊連點點頭走到白子義對麵：“看起來白公子這樣一場很有信心嘛。”
白子義得意一笑，本來想說自己無論什麽遊戲都很有信心，但是想到剛剛的牌局這句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隻是哼了一聲說到：“勝負未定呢。”
“本場雙方各有賭本五十萬，每局五萬靈石，搖出骰子點數合計較高者勝，同點為平，滿一與滿六最大，同時出現則滿一為勝，請問還有什麽問題麽。”
“開始吧。”
說著，白子義摁下了身前的摁鈕，齊連不緊不慢地接著摁下。
雖然極力掩飾，但是齊連仍舊能夠看出白子義放在桌下的手在狠狠顫抖，雙眼更是不加掩飾地死死盯著骰盅，那模樣像極了一個職業賭徒。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終於，雙方骰盅打開，呂晗芝微微一掃開口說到：“十七比十五，白公子勝。”
白子義極為振奮地揮舞了一下手臂，臉上流露出一絲輕鬆的微笑：“接下來我會窮追猛打，這一場遊戲，我贏定了！”
似乎運氣此時站在了白子義那邊，很快已經過去了十四局，齊連手上隻剩下最後的五萬靈石，處於隨時會輸掉這場比賽的邊緣。
再看那白子義此刻又已經是一副目無餘子的模樣，原本出現了一絲裂隙的心靈防壁此刻又近乎圓滿無暇。
有趣，而且不合理。
這種狀況非常奇怪，不是一個修行者該有的心理，也不是一個職業賭徒會有的反應。
如果是一個修行者，那麽這些與修行全然無關的小事，縱然是有所得失，也絕不會因此而心境失衡，更加不會因為一場賭博便心生裂隙；如果是一個職業賭徒，那麽在麵對輸贏的時候，隨著心態的大起大落心防隻會越來越破碎，絕不會因此而修複。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難道說……
可是為什麽呢？
想到這裏，齊連決定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他抬頭說道：“我就剩下最後五萬靈石了，反正是最後一局，不如我們加注如何？”
白子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好啊，隨你怎麽玩，說吧。”
齊連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瓶：“這是我師父親手煉製的還真丹，服用一顆可增壽元兩百載，若是我輸了，它就是你的。”
白子義也不甘示弱：“那就多謝齊道友給我送丹藥了，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就以這部《太和真解》作注！”
呂晗芝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霍同光，後者衝她微微點頭，呂晗芝平複心境開口說到：“請雙方搖骰盅。”
兩邊摁鈕同時摁下，白子義死死盯著骰盅，而齊連則在看著白子義。
宗澤在他耳邊輕輕說道：“看來你也想到了，或者說是紅漪提醒你的？他現在的情緒非常高漲，而且超拔意誌的濃度在飛速上升。”
果然如此！
待骰點結束，白子義率先打開骰盅：“哈哈，三十六點！來吧，齊道友，請開盅，你要是能搖到三十六點就算我輸！”
齊連微微一笑，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這一局無論是輸是贏都已經無所謂了，於是他也打開了骰盅。
白子義的身形猛然僵住，手指一時間竟然有些顫抖，原本近乎完好的心防頃刻間崩塌潰散，如果齊連願意那麽現在就可以在他心中種下一顆六欲魔種！
隻見齊連的骰盅內，整整齊齊排列著六個一點——滿一勝。
“沒想到你的猜想竟然是真的，這樣一來，想要完成任務恐怕就更困難了，怪不得足足給了你們六個月的時間。”
感受到紅漪的想法，齊連不由得心下暗探，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成為現實。
之前白子義心靈防壁上的變化，特別像是一個純粹的修行者在遇到純粹的修行問題時候的變化，簡單來說，當一個修行者遇到瓶頸的時候就會是那個心態。
也就是說，白子義把賭博當成了修行在對待，如此他才會在關鍵賭局的勝負關頭爆發出超凡意誌，因為在他眼中賭博的勝負才是一等一重要的大事！
這其中有很多可能，齊連目前能夠想到的就是，白子義已經對於修行失去了興趣和信心，轉而把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賭博上麵。
可是不應該啊，白子義如此天才的修行者，四歲時候便已經是練氣圓滿，修行的世界廣袤而璀璨，與賭博相比就仿佛大海之於水井，一個見識過大海的人，怎麽可能因為在水井中洗個澡就迸發出那為了超越一切桎梏、掙脫一切枷鎖而生的超拔意誌？
而且如果說他對於修行已經全然失去了興趣，那麽為何要購買那麽多基礎的修行法門、又為何對於人偶如此執念？
這其中一定沒有那麽簡單，一定有什麽原因是他現在還不知道的。
隻聽啪嗒一聲，一枚玉牌落在手邊，齊連將其撿起，抬頭看到白子義雙手扶著桌沿正死死盯著自己：“咱們繼續！這一局還沒結束呢！”
齊連心下一聲暗歎，確也沒有表露出來，隻是一條眉毛挑釁似的一笑：“來就來，勝負未定呢！”
幾局過後，齊連還是輸掉了這一場賭鬥，但是作為勝者的白子義沒有絲毫欣喜之意：“說吧，第三場，賭什麽。”
齊連神秘一笑：“第三場，我們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