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六十載春秋
第二日夜裏,李長風又去了一趟後山。
不過,也不知是他來得早了一些,還是趙安蓉今夜不打算過來了,當他到那時,卻並未見到趙安蓉的身影,那瓶小還丹也還在地上。
李長風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耐心的等待了一陣。
不多時,便察覺到遠處有一道身影如兔起鶻落般的疾掠而來,正是趙安蓉。
見趙安蓉出現,李長風嘴角不禁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大概是人老了,在佛光寺中他又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掃地僧,與其他僧人並無太多交集,多年來倒是頗覺無趣。
是以,眼下李長風心中卻是莫名有些期待趙安蓉看到岩壁上如來神掌的招式以及那瓶小還丹後的反應了。
大概就是‘老頑童’的一點惡趣味吧……
趙安蓉自然無法察覺到李長風的存在,她來到那岩壁前,倒沒有立馬留意到岩壁上那一式‘佛光初現’,而是拿出火折子,將放在兩側的那兩盞燈籠點亮。
不過,當她收起火折子抬頭望向岩壁時,身軀忽然一僵,緊接著倏然睜大了眼睛,小嘴微張,一臉不可思議的死死盯著岩壁一側的那段心決與佛光初現的招式……
“這、這是……”
隨後,趙安蓉猛地抬起頭,看向四方,稍稍遲疑後,她突然高聲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在此?還望前輩能現身一見!”
“安蓉身負血海深仇,懇求前輩能收下安蓉為徒,傳授安蓉武藝,讓安蓉得以為家人一報血仇……”
說完,趙安蓉直接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連磕了幾個頭。
李長風聽到她的話,不禁啞然,“這小丫頭,倒是機靈,居然想拜我為師。”
“可惜,我倒是沒有收徒的想法,而且這丫頭苦大仇深,若真收她為徒,日後怕是少不了紅塵纏身。不然以這丫頭的悟性、資質,倒確實不失為一佳徒!”
笑笑過後,李長風卻並未出聲,而是直接離開了。
“老衲隻是一掃地僧,收徒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李長風悠悠然的回了禪院。
而原地的趙安蓉見許久都未有人回應,不禁失落的歎息一聲,又道:“看來前輩是不願收小女為徒了。”
“不過,前輩授藝之恩,小女銘記於心。若是將來有機會,小女定會報答前輩的這番恩義!”
說完,趙安蓉這才站了起來,目光重新落在了岩壁上那一式‘佛光初現’的心決與招式上麵。
“咦,這是什麽?”
這時,她陡然看到了地上的那個瓷瓶,連忙拿起打開了瓶塞。
“這是……佛光寺的小還丹?”
趙安蓉倒出了幾粒小還丹仔細看了看,又聞了一下藥味,頓時一臉驚喜的叫道。
“難道在此留下這一式掌法心決和招式的前輩是佛光寺的某位高僧?這瓶小還丹,也是他特意給我留下的?”
趙安蓉猜測道。
“太好了,有了這些小還丹,說不定我很快就能突破到六品之境!”趙安蓉激動不已,心中對佛光寺更是感激不已。
早先她尚且年幼時還沒想那麽多。
可隨著年齡漸長,她也醒悟過來,這些年她之所以能輕鬆出入佛光寺藏經閣,始終都沒有被人發現,定然是佛光寺默許她出入藏經閣。
尤其是想到當初藏經閣突然拆掉了封死窗戶的木板,連窗戶都不反鎖上,並且這麽多年也一直如此,她如何不知這是佛光寺有意為之?
如今又得到很有可能是佛光寺僧人的幫助,傳她一式掌法,還留下一瓶珍貴的小還丹,趙安蓉如何能不感激?
“佛光寺的恩情隻能以後再報達了,眼下我還是趕緊先學會這一式掌法吧!”
趙安蓉連忙收起了那瓶小還丹,開始參悟李長風留在岩壁上的那式‘佛光初現’……
……
大月國曆,宣和三十七年,秋。
這已是李長風在佛光寺的第六十個年頭。
整整一甲子的時間,李長風的外表早已垂垂老矣,看上去已是風燭殘年,身形也顯得消瘦幹癟,似乎一陣風都能將其吹翻。
慧遠禪師早已於十二年前便圓寂。
他這一死,代表著佛光寺再無任何一位慧字輩的僧人。甚至於,連大部分‘無’字輩的僧人也都已在這些年相繼離世。
依舊尚在的‘無’字輩僧人隻剩寥寥之數。
佛光寺早已由‘釋’字輩僧人掌權,無渡禪師於十年前就已卸任主持之位,傳位於釋玄。
而佛光寺三堂首座,也皆由釋字輩僧人擔任。
不過,老一輩雖圓寂的圓寂,隱退的隱退。
但如今的佛光寺卻反而達到了一個鼎盛的時期。不僅主持釋玄已是九品大宗師,還有無渡禪師以及上一代般若堂首座無相禪師同樣皆為九品大宗師!
雖然無渡禪師與無相禪師早已隱退,但佛光寺有三位九品大宗師坐鎮,卻是世所共知。這也讓佛光寺由大月國第一寺,成為大月國毫無疑問的第一大派!
需知整個大月國武林正道所有門派中,九品大宗師總共也不超過雙掌之數,而佛光寺如今卻獨占其三,可見一斑!
此外,佛光寺中的八品宗師也有五人之多,除了三堂首座皆為八品宗師,還有另外一位同樣已隱退的‘無’字輩高僧,與一位釋字輩僧人皆為八品。
如此底蘊,也讓佛光寺在大月國武林之中聲威無倆,如日中天!
清晨,容貌形體老態龍鍾的李長風依舊拿著掃帚慢吞吞的在佛光寺門口清掃著那滿地的落葉。
如今的他,須眉皆白,滿麵風霜的痕跡,行動也更加的遲鈍緩慢,看上去與凡夫老者無異。
似乎掃幾下地,便有些氣喘。
不過,對於普通人而言,七十古來稀,何況李長風的年齡已然七十有四,這副模樣倒也相符。
旭日攀升,晨輝如幕。
僅僅是佛光寺門前這小小一片片地方,李長風就足足用了近兩刻鍾才終於打掃幹淨。
正當他準備轉身走回寺內之際,邁出的腳步忽然一頓,驀然抬頭望向遠處上佛光寺的那蜿蜒陡折的長長山道,神情似有些怔然。
微蹙了下那長長的白眉,口中略帶驚訝的低語:“這丫頭究竟出了何事,怎會傷得如此之重?”
他沒有急著返回寺內,而是站在原地,似休息般的等待著。
足足一刻鍾有餘,一道倩影終於從下方的山道步履艱難的走了上來,她渾身浴血,麵色蒼白,猶若金紙一般,氣息也顯得極其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