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得成比目何辭死 願作鴛鴦不羨仙（1）
“姑娘，這都三更天過去好長一段時間了，你怎麽還不睡？”侍書披上小襖，從床上坐起了身，看著不遠處坐在書案前發呆的賈探春，關切的問道。
賈探春並未理會侍書的話，隻是偷偷的用手中的帕巾擦了擦臉上的淚，而後趴在桌上一言不發。
侍書還不清楚王家要娶的人是林黛玉，而不是自家的三姑娘。作為探春的貼身大丫鬟，她知道姑娘心中自從那位王家大爺來了這麵府上就多了一個結，隻是姑娘一直沒有說出罷了。
“姑娘，您這到底是怎麽了？這出閣是件喜事啊!不是說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應下了？”侍書小心的說道。
“是林姐姐！不是我！”探春難過的回道。
“啊？！”侍書先是驚訝了一下，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當即罵道：“姑娘的名聲，體麵竟毀於一旦。可惡！可恨！”
“我能怪誰？姨娘定是受人挑撥，才敢那般興風作浪，隻是這人我不能怪她！”探春心傷道，這種被最親之人傷害的滋味屬實令她苦惱至極。
“姑娘自小就和太太親近，太太她.……”侍書不敢繼續往下說，奴婢評價主子是犯了忌諱的。
“我知道太太是為我好，可是為什麽如此急功近利，不顧及我和林姐姐。這讓我很害怕，太太疼我不假，可這事屬實她是在利用我和姨娘。我覺得太太不僅僅是為了我，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探春心中暗恨。
“.……”侍書不敢接話，隻得上前替探春緊了緊其身上披著的鶴氅，然後準備了一些熱水給探春洗麵。
“侍書，我現在該怎麽辦？”探春淚眼看向侍書，問道。
“姑娘，我不知道。隻是奴婢覺得姑娘應該跟著自己的心走。”侍書堅定的說道。
“我的心？誰能明白？”探春又問道。
“這.……”侍書沉吟了一下，唯唯諾諾的說道：“奴婢不敢說，我怕姑娘會罰我。而且以姑娘的性子是萬萬答應不得的。”
“你說吧，眼下還有什麽事我接受不了的，名聲體麵全數被姨娘敗壞了，我還有什麽臉麵出門見人呢？”探春希冀的看向侍書，期望她能夠給自己一個答案。
“姑娘此刻心中亂的很，又是當局者，一時間難免因心緒紛亂導致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去解決。奴婢雖不知道今日之事其中具體之原委，隻是有一點還望姑娘能夠細細斟酌，那就是今日之事的起因到底為何？”侍書建議道。
“今日之事的起因？”賈探春漸漸的沉靜下來，開始梳理。史湘雲的那一句“是太太說王家太太要你過門的”突然間在賈探春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難道.……？”探春不免眉頭一蹙，喃喃自語道。
“姑娘想必找到了關鍵之處，奴婢也不好僭越擅專再說什麽。姑娘的心事奴婢清楚，可姑娘自己清楚嗎？奴婢侍奉您多年，知道您是個處事果決之人，可唯獨這事是姑娘的終身大事，還望姑娘莫要輕易下決斷才好。”侍書勸慰道。
賈探春神情凝重的看著侍書，點了點頭。侍書又道：“姑娘還請早些安歇吧，放下心才是。您的終身大事就算太太和老太太都應下了，可您還忘記了一個人，那就是老爺！”
賈探春聽了侍書的這句話，頓時豁然開朗，突然問道：“侍書，你覺得老爺會同意嗎？”
侍書聽後，笑出聲來，反問道：“姑娘，您自己覺得呢？”
探春臉色一紅，忙不回答了。
……
十一月十八這日一大早，寧國府的尤氏領著蓉哥兒媳婦許氏坐著車過來給賈母請安，順道探望一下有孕在身的王熙鳳。
尤氏婆媳剛一進角門，就覺得今日的榮國府異常的安靜，不免心中微凜。
“給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請安！”一個嬤嬤的聲音突然從旁邊的過道中出現，嚇了兩人一跳。尤氏定睛一看，原來是賈璉的奶媽趙嬤嬤，急忙回禮問道：“嬤嬤，這是……？”
“昨兒個老太太動了怒，太太被罰跪了一夜！”趙嬤嬤環顧一圈，確定無人後，附耳說道。
“什麽？！”尤氏吃驚不已，“出了什麽事？”
趙嬤嬤搖頭道：“不大好說，奶奶待會見了老太太，小心些才是。若真的想知道，等您回頭見了璉二奶奶再問也不遲。”說罷，便是告辭往另一處屋子快步走去。
尤氏緩了緩心神，然後帶著許氏前往榮禧堂西側的賈母上房請安。史太君問了一些場麵話之後，便將尤氏婆媳打發了出去。尤氏婆媳也能感受到賈母的心煩，急忙告辭離開了。
“你且先回去，若是大爺問起來，就說我有事要和這麵的二奶奶商議，晚些時候再回去！”尤氏看了一眼許氏，吩咐道。
“是！”許氏應聲稱是，徑直出了院門，而尤氏則是繞道去了鳳姐小院，好在過來的時候，尤氏看見賈璉火急火燎的往前院去了。
正由著平兒伺候梳洗的王熙鳳看見尤氏前來，有些意外，連忙命人去倒茶來。
“平兒，你且去老太太那替我看看林姑娘如何了？”王熙鳳一下子就猜出了尤氏前來的目的，當即將平兒使喚去了老太太那。
待平兒出了門，尤氏喝了一口豐兒遞上來的茶潤了潤幹燥的嗓子，而後問道：“這是怎麽了？”
“你剛從老太太那過來，老太太如何？”
“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嗯。”王熙鳳點了點頭，隨後歎息道：“說到底，還是我那姑母的心太大，遭了老太太的忌了。”
“這是怎麽一個說法？”
“親事！我娘家那位兄弟的親事，老太太想的是林姑娘，太太支持的是三姑娘。”王熙鳳為難的說道。
“.……”尤氏一時沉默。
“本來也沒什麽，隻是趙姨奶奶那個蠢貨，不知發什麽病，逢人就說三姑娘要成為王家大奶奶了，弄得闔府上下人盡皆知，現在弄得所有人都下不了台了。”王熙鳳大罵道。
“真是夠亂的！”尤氏揉了揉太陽穴，同情道。
“嗬嗬。”王熙鳳冷笑了兩聲。
“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著吧，得想個辦法解決才是？”尤氏說道。
“你說的道輕巧，這事後麵還沒完呢。三妹妹的名聲，林妹妹差點連小命都是沒了，這事老太太如何放的過，就是暗自壓下去了，難保將來等我那兄弟從江南回來，不會要給個解釋的。”王熙鳳不置可否的說道，“我也懶得管了，反正天塌了，自有人頂著。這哪一麵都是沒法得罪的，你讓我如何想個辦法解決？”
“林姑娘做大，三姑娘做小不就好了？”尤氏笑道，“你家那攸兄弟是探花郎，還是個爺們，哪裏不能解決的。”
“.……”王熙鳳一臉古怪的看著尤氏，半晌過後，隻聽她說道：“是個辦法，就是不知她們自己怎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