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深謀遠慮薛姨媽 急功近利邢夫人（5）
“事情辦得如何了？”賈赦見賈璉前來，頭也不抬的問道。
“我將父親的意思傳遞了過去，他雖然未應準，可我瞧得他那模樣，卻是有了幾分成手。隻說了讓他細細想想，需得他兄弟二人合計合計，擬一個具體的章程出來方得穩妥。”賈璉對著賈赦的背影，躬身作揖如是道。
“隨他去吧，他們若是不應，就此作罷。反正你聽好了，明年開春，最遲不超過五月，你必須替我去一趟平安洲，見一下那平安洲的節度！”賈赦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父親，您能不能和兒子說說這其中的原委？”賈璉不解的問道。
“少廢話，老子做事還用的著你來教不成？你應命就是，其餘的莫要多問！”賈赦轉過身子訓斥道，然後看見賈璉居然兩手空空前來，更是怒從心起，大罵道：“我不是吩咐了，命你將你那兒子抱來給我瞧瞧，你是聾了不成？還是說你在你二叔那邊待久了，連我這個老子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了，混賬東西。”
賈璉心裏有苦說不出，總不能說是老太太因父親您上次納鴛鴦為妾不成一事，牽累了兒子我，順帶著方才用您孫子來要挾兒子。這番話就算是明明白白的說與了賈赦聽，隻怕賈赦也會認為是他故意尋了個由頭來搪塞於他，反倒將一切原因歸罪於老太太。
賈璉心裏清楚父親賈赦這些年心裏一直怨怪賈母偏心，此刻拿老太太來壓他，賈赦保不齊更會火冒三丈，天底下隻有老子教訓兒子，是沒有兒子說老子的不是的道理。索性賈璉就站在原地，任由賈赦發泄心中怒火，反正那幾句話不疼不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罷了。
賈赦見他這般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正要抓起手邊的硯台甩過去，突然發現這硯台名貴的很，心裏當即不舍起來，複又想得今日若是打了賈璉，又怕其心裏更添了逆反，將來見不得孫子。想到孫子，賈赦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下來，緩和的問道：“你見到了？”
“適才在老太太屋裏見了一麵，兒子給他取了個名字，單名一個‘茂’字！興旺茂盛之意！”賈璉有些意外，萬萬沒想到這個老頭雷霆動怒之際突然偃旗息鼓，不由感歎兒子不如孫子，同時也堅定了賈璉對賈茂的器重。
“賈茂！賈茂……賈茂……好，好名字！”賈赦先是嘀咕的重複了幾聲，複又哈哈大笑起來。賈璉也笑著稱是，可得來的卻是賈赦幾個白眼，隻聽賈赦又叱道：“你說說你，早不去晚不去，非得挑今兒這個日子過去，而且一去還是大半天。你那婆娘疼的死去活來的，你反倒在外麵瀟灑自在的很，全然不顧。難怪老太太因此生了那麽大的氣……”
賈璉聽得愣了神，腹誹道：“還不是你讓我快些定下來，我才急急忙忙的挑了今兒這個日子，往後哪有別的功夫，且不說家裏忙著除夕祭拜祖宗的事，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有了空閑的。更何況兒子也是因為您的不是受了牽累，怎麽反倒怪起我來了。”
“滾吧！”賈赦不耐煩的將賈璉打發了出去，等賈璉離開後，賈赦叫來一隨侍的丫鬟，讓她去邢夫人屋裏瞧瞧，並吩咐說道：“去看看姑娘和太太那個叫什麽煙的侄女在不在屋裏，若她們回了園子，就傳我的話讓太太來這一趟。”
那丫鬟應命答應著去了。
賈赦端詳起那剛才差點被自己砸了的硯台，心疼的摸了摸，然後走到書案前，倒了些涼水在那一池中，拿起一邊的上好墨錠開始研墨。小半刻鍾後，一汪墨汁匯聚在那硯台之上，賈赦甚至能夠輕微的聞到那股墨香，當即執筆揮毫，在一張備好的宣紙上寫下了“賈茂”二字！
此刻，門外傳來通報聲，說是太太過來了。邢夫人剛踏進門檻，就命身後的丫鬟不要跟進來了，順道讓把門從外麵關上。邢夫人見賈赦麵露喜色，當即笑道：“恭喜老爺喜得麟孫！您終於如願以償了。”
“嗬嗬，談不上如願以償，一切才剛剛開始罷了！”賈赦也笑著說道。
“是，老爺心裏高興，我看著也是高興的。”邢夫人半坐在了凳子上，麵露喜色的等著接下來賈赦的發話，可賈赦卻是恍若未聞的繼續在那張宣紙上寫下了一行小字，道是：
乃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之孫，五品同知賈璉之子，同德十年（甲申）臘月初二，申正一刻四分生人.……
不肖多記，寫罷，賈赦揀起這張紙，細細品味，確認無誤後卷起置於一匣內，行至門口，拉開房門，喚來一小廝，將這匣子遞與了他，命其送到東府賈珍處，親手交給後者。
“心火可降了些？”賈赦看向邢夫人通紅的雙目，關切的問道，邢夫人答道：“已然好多了，隻不過還需將養幾日，服上幾劑藥也就好了。”賈赦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今日讓你過來，也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老爺做主就是，我這般的人談不上商量二字，心裏就是有主意，也怕是不中用的，反倒誤了老爺的事。”邢夫人自貶道，上次鴛鴦一事就給辦砸了，是故倒如今她還是畏怵的很，不敢在賈赦麵前打包票了。
“你的意思是已經有了主意？說來聽聽！”賈赦一下子就抓住了邢夫人話中的重點，當即逼問道。
“是不是該讓璉兒他們回咱們這邊來了？”邢夫人開口說道，“給別人做牛做馬的伺候了這麽些年，最終還不是被人家一腳踹開了。我不信她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會想不通這裏麵的道道，總不能一直被人家利用到死吧。”
賈赦看著發牢騷的邢夫人，眉頭緊皺，他想的更多一些，眼下這個時機確實是最好的，隻要稍加的挑撥一番，那麽未必不能成事，隻是有一個點尤為重要，那就是賈母的意見。她會不會同意王熙鳳回到大房，正思索著，隻聽邢夫人又說道：“老爺，現如今可是最好的時機，我知道您肯定是在考慮老太太的意見，可是您不要忘了孫子！璉兒被他們攥在手心裏，處處轄製著，難道將來連咱們的孫子也要被人轄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