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甄太妃乘人之危 王文泱雪中送炭(2)
“攸見過史家世叔!”王攸對著忠靖侯史鼎作揖行禮道。
“賢侄不必客氣,回座吧。”史鼎笑著示意道,然後快步來到王子勝身邊,輕輕的咳嗽了一嗓子,接著背著王攸的麵似乎從王子勝手裏拿了一樣事物,然後又心滿意足的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未及王攸問話,隻聽史鼎開口說道:“我原本想著此事過後,便前往姑蘇城中與你一見!不瞞賢侄,我此次前來也正是因為你!”
“我與史家世叔雖是頭一次見麵,可早在都中之時,便是聽聞過忠靖侯之名。”王攸恭維了一句,可他有些不明白這史鼎找他做什麽,於是他看向族叔王子勝,希望從後者那裏得到一些提示。誰承想王子勝卻瞪眼的說道:“大侄子不信叔叔,望著我幹什麽?莫非我臉上有著答案不成?在大侄子心中,叔叔不過是個隻會挑撥離間的小人罷了。”
“明明是你這當人家叔叔的害怕輸給我,這才使了心眼,關鍵這心眼還被這小子看出來了,你倒好,現如今將過錯推給了做侄子的,你就不怕他將來回京了,向他父親告狀。說你以大欺小?”一旁的史鼎笑罵道。
“世叔說笑了!”王攸忙拱手笑道,隻是臉上的神情顯得言不由衷。
“這小子也是個不大實誠的,明明心裏就是這般想的,可嘴上卻是說著別的答案。你們王家可又出了一個厲害人物啊!”史鼎評價道。
“好了,史兄。你也別誇他了,再誇指不定到時候他連北都找不到了!還是先說正事吧。”王子勝當然聽出了史鼎有替他敲打侄子王攸的意思,隻是自己這位族侄不比旁人,再說真要教訓,那也是自己王家內部的事情,和你史家沒半毛錢關係。
史鼎見王子勝忽然打岔,也見好就收,然後看向王攸,說道:“你可能心裏會疑惑我為什麽找你,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世叔請講!”
“其一,你因何而來?其二,你是以什麽身份來這的?其三你來這兒又想要做什麽?”史鼎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不要回答我已經知道的東西,我當然清楚你是揚州江南道的監察禦史,行巡漕之職,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下了江南,來到姑蘇,甚至來到這金倉港見到了我和你叔叔,並在這座名叫金倉衛的大營中與我等有了這番對話。”
“若是愚侄和世叔說,您方才所說的就是正確答案,世叔可信的過在下?”王攸取出懷中的帕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和食物殘渣,含笑的說道。
卻見史鼎眉頭一皺,最終還是選擇點了點頭。
王攸起身,拍了拍手,複又作揖道:“賈史王薛,這是早年間眾人口中津津樂道的金陵四大家族。賈家先祖以國公之位居首,世叔之史家次之,我王家再次之,最後才是以任紫微舍人薛公發跡的薛家。到現如今一晃百年,這百年間,族中聯絡有親,互相扶持,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到這,王攸停頓了下來,反問史鼎道:“不知身為忠靖侯的史家世叔對此有何看法?”
史鼎凝神看著王攸年輕的麵龐,一時沉默了下來。他雖和二兄長保齡侯史鼐並稱史家雙柱,但他卻和史鼐不同,他的侯爵之位是因十年前的從龍之功所得,是由當今聖上親封的新晉侯爺。
可正因為如此,他在朝中的位置卻頗為尷尬,是故平日的朝會都是推病不去,時常以遊山玩水為樂,但這般作態卻也無形間帶壞了不少族中的子弟,致使二兄長史鼐與他產生了嫌隙,認為他是恃寵而驕,枉顧聖恩。
史鼐的不理解頗讓他鬱悶,可這不和在事後想來未嚐不是明哲保身之舉,於是他也不願多做解釋。
史家也在求變!
隻是史家族中那些個年輕小輩本事不大,整日裏隻知花著官中的銀兩走雞鬥狗,貪圖享樂。一開始身為史家家主的保齡侯史鼐還能約束一番,可近年來因公務繁忙,實在分身乏術,又令得他們胡作非為起來。等發現之時,卻為時已晚,史家外麵多處產業虧損不說,就連家中也出現了捉襟見肘之跡象,官中不僅派發不出銀子,甚至還欠了不少外債,成了虧空,這讓史鼐對害群之馬的史鼎更是心生怨恨,以至於後來史鼐不願和弟弟史鼎呆在一塊兒,族中事物也是各自做各自的。
王攸見史鼎陷入沉思,繼續道:“當年世叔慧眼如炬,可現如今卻.……”
話音未落,王子勝當即打斷道:“大侄子,不得無禮!”
“是!”王攸點了點頭,答道:“我今日是為揚州稅銀北上一事而來,從江南道道台阮燦阮大人口中得知這稅銀眼下無船可運,所有的大海舫皆由江南市舶司那邊用以運載送往西洋,南洋等地的貨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大侄子,此話不假!我自金陵過來前,甄家家主已經提前與我說了此事,他表示愛莫能助。”王子勝一臉鬱悶的說道。
“南江水師那邊沒有相應的軍用大海舫嗎?”王攸又問道。
“原本是有的,可浙東道,交州的閩越道等沿海一帶海盜,倭寇盛行,為了保證揚州其餘三道的貨物能夠平安往南運抵南洋,再通往西洋,不得不沿途層層設防,以免不測。”史鼎突然開口道,“朝廷對南洋和西洋的貿易尤為重視,自本朝太祖年間起,每年在此一項上就可獲利白銀一千萬兩之上,同時也是與揚州四道每年上交的賦稅相抵,甚至有些時候還能夠有所富餘,到了世祖年間,這每年的白銀更是一度達到一千五百萬兩,持續整整數年,奠定了揚州為天下九州之首的地位,而江南道和金陵城更是匯集天下之財富。你王家老太爺在世之際,族中商船和朝廷官船皆為之調用,就連當年賈家在姑蘇城,揚州城一帶監造的海舫也是為此,你金陵王氏也因此而盛!”
王子勝也聽得一臉沉迷,畢竟那是王家最輝煌的時期,他可是見證者,同時也是受用者。
“對我而言,不過是昔日榮光罷了,我未曾清理過,也不看過去,更不會執著過去,我隻看將來!”王攸搖頭失笑道。原本他以為這位史家的忠靖侯至少是個聰明人,畢竟那從龍之功也不是誰都能看的準的,涉及皇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他卻能夠撥雲見日,押寶成功確實證明了自身的運氣和眼光,隻是十年的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唉!”王攸心底也歎了口氣,這樣的四大家族焉能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