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賈二舍直言不諱 甄三媛欲語還休（3）
才入轅門，隻見王子勝跟前伺候的管家快步走到王攸跟前，笑著說道：“攸大爺，老爺讓你過去一趟，說是家裏事！”
王攸將手中的馬韁遞與了管家，點了點頭，自往王子勝的大帳中走去，因昨夜之事，王子勝特意命人在自己大帳旁邊重新搭建了一個營帳，讓王攸歇下。
掀開帳簾，隻見王子勝正跪坐在軟墊上，享用著特製的美食。那長長的案幾上正擺著一摞約莫五六個籠屜以及數個用罩子蓋住的事物，甚至還在汩汩的向外冒著熱氣，自這熱氣中王攸還聞到了牛肉的香味，不禁令他口舌生津，腹內也跟著咕咕叫喚起來。
“攸兒，來！這可是金倉縣令一大早就派人自城中送來的牛肉湯包和一些醬菜小食，我又命人煮了些米粥，一道呈了上來，就等你回來了。這南方的湯包和北方的包子不一樣，啊，我差點忘了，都中不叫包子，一般說是饅頭。這湯包可是人間美味啊，得趁熱吃才好，冷了就不好吃了。”說罷，王子勝立刻命身邊伺候的小廝掀開籠屜和罩子，一瞬間，營帳內霧氣騰騰，香味彌漫。
“大侄子，快些坐下吃吧。你叔叔我別的比不上你父親，但要說起這吃食，你老子卻是要甩我十條街的。”王子勝對王攸指了一眼對麵的一張軟墊，笑著說道，又命小廝全部退出大帳。
待熱氣散去，一個雪白晶瑩的大包子出現在王攸眼前，這湯包皮薄如紙，甚至能一眼瞧見裏麵包裹著的褐色湯汁，上麵的褶皺細巧均勻，整個好似一朵豐潤飽滿，含苞欲放的白牡丹。自上麵取至跟前時，內裏的湯汁也跟著輕輕晃動，就像美人肌膚一般，柔嫩，吹之即破，令人不忍破壞。
“叔叔怎麽忘了，三年前我可是來過這的。自然這湯包也是見過的。”王攸將手置於盆內，用溫水洗淨，隨後又擦幹，坐了下來，一麵說著，一麵用三隻指尖撮住那湯包上的褶皺，小心翼翼的自籠屜中拎起，緩緩放置到盛醋的碗碟裏。然後熟稔的低下頭湊近湯包，用牙尖在頂上細細咬破一點小孔，順著這小孔緩緩的吸吮內裏的褐色湯汁。
“好！他倒是用心了！”滿麵紅潤的王攸露出滿意的微笑，王子勝聽了，也暗自放下了心。那金倉縣令連帶著這湯包一道送來的還有五百兩孝敬銀子，這銀子自然是理所當然的收入囊中。
一頓早膳用畢，待王攸放下手中的碗筷，王子勝笑道：“你可知這頓早膳花費了多少銀子？”
“我記得當年在瓜州求學的時候，像這樣的一籠湯包不過十五個銅板，頂多不超過二十個！這頓早膳約莫二錢銀子就夠了，倒是這碗米粥怕是不便宜。”王攸想起了那日和薛蟠一道出城去虎丘祭拜林如海的時候在閶門邊上的一家酒肆中，用膳的情景。
“五百兩！”王子勝伸出一隻手，攤開手掌，說道。
“五百兩？！”王攸麵露詫異，但很快就會意了過來，王子勝又道：“昨夜的事你可以說說了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問了你帶來的那幾個人，他們隻說了那人是個年輕相公，且武藝高強，若非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指不定你就被那人劫了去了，我已經命人去捉拿此人了。”
“那人給我遞了個消息來，至於他的身份，我猜想應是鎮府司衙門的人。至於這消息真假，我還需親自驗證一下，是故侄兒馬上就動身回姑蘇了。”
“什麽消息？”王子勝聽到鎮府司衙門，也並不驚訝，能有這般身手的年輕人怎麽會簡單，轉而問起了消息。
“浙東道的禦史死了，而且倭寇已經快打到錢塘了！隻怕不出三日，自東南就可以有數以萬計的難民湧入江南境內，指不定眼下已經有不少人逃了過來。據聞地方官府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反抗，本駐紮在前線的官軍在頭前的兩次大戰中頻頻失利，就連主將也被敵人捉住梟首示眾，以至於軍心散亂，一路潰逃至錢塘，更有甚者沿途對各處府縣百姓大加掠奪，行禽獸之舉，美其名曰：‘不能留給倭寇！通通帶走，帶不走的全數燒毀’。”王攸充滿恨意的說道，“沒想到昨日的話一下子就應驗了，東南亂了！”
……
“三妹妹，你瞧，是誰來了！”姑蘇城中，甄家府苑後宅一處二層小樓上，正在對鏡晨妝的甄曦忽聽得門口傳來動靜，轉身一瞧，卻見門外立時站著兩位美婦，一人目中含淚，一人麵露微笑。含淚者名照（注1），為甄家大小姐，微笑者名時（注2），為甄家二小姐。
“大姐！”甄曦高興的喚道，隨後一頭撲進甄照的懷中，並用臉蛋在後者的懷中蹭了又蹭，貪婪著呼吸著後者身上的味道。
“你現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怎麽還像小時候那樣粘著大姐？”一旁的甄時笑問道。
“我才十四！”甄曦轉過頭，朝著甄時吐了吐香舍，辯駁道。
“過了年就十五了，等明年春暖花開之際，家裏可就要給你舉辦及笄禮了，到時指不定踏破咱們家的門檻的王孫公子能從家裏一直排到金陵城外！”甄時開玩笑的說道。
“哼，我才不想嫁人呢！”甄曦把頭埋進甄照懷裏，撒嬌道：“大姐，你不知道昨兒我一來，還未住上一日，二姐姐就開始攆我出去了，你可替妹妹我做主才好。”
甄照拍了拍甄曦的背部，又摸了摸她烏黑的秀發，說道：“你二姐姐也是為了你好，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別胡鬧了。”然後又看向甄時，咳嗽了兩聲，訓斥道：“都是一家姊妹，她從金陵家裏來這找你，你不好生伺候她，就不怕等她回去了和老爺告狀？”
甄時笑而不語，甄曦卻是心裏偷樂，當即問道：“大姐你不是在錢塘嗎？我原想著等在二姐姐這邊住上幾日後，就乘船自運河一路南下，去錢塘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