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地陷東南千軍潰 天崩西北萬馬喑（4）
“大爺，薛大爺過來了！”立於門口的川兒忙向堂屋中通報道。
不一陣，魏畑從屋內快步走了出來，避開身子先一步離開了。
“將薛大哥請進屋來。”王攸命道，川兒應聲稱是。少頃，薛蟠麵帶愧色和驚怒的走進了屋，他看著王攸，抱拳拱手道：“攸兄弟，我糊塗啊！”
“大哥哥，先落座吧。這幾日我不在城中，家中一應事務皆托於薛大哥之手。我知道大哥哥的脾性，是受不得製的。是故便瞞著你又交代了幾人，暗中協理。”王攸委婉的說道，並親自給薛蟠麵前的酒盅中倒上了一杯。
“我這幾日做的事你都知道？”薛蟠心裏一驚，忙問道。
王攸並未回答，用手示意薛蟠坐了下來，緊接著又命簾外伺候的川兒去將王子勝贈予自己的那兩個小丫鬟叫了進來侍奉薛蟠。
“川兒，你先回屋歇著吧，這兒不用你伺候了。回去的時候替我去看一下王辰的傷勢，務必讓他好生休養一段時日，切莫留了病根。”王攸囑咐川兒道，“寧忌那邊回頭賞銀給上五百錢，至於旁人的數目你自己斟酌，回頭莫要忘了記在賬上。”
川兒不住的點頭稱是，將王攸的吩咐盡數的記在心裏，待王攸不再吩咐時，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一番交代下來，桌子上的火鍋爐子也開始冒著熱氣，發出咕咚咕咚的水開聲。
王攸?起置於碗碟上的一片羊肉，放入滾燙的開水中，涮了涮，又取出蘸了些醬料，趁著溫熱一並塞入口中。羊肉入口酥爛，淡淡的膻味和厚重的醬料混在一塊兒，確實美味。
一片不夠，轉而又是一片入了鍋。還是一樣的動作，一樣的時間，羊肉被王攸從火鍋裏撈了出來。
“呼呼呼……吸溜！”王攸吹了吹燙好的羊肉，吸溜一聲入了喉。
薛蟠望著大快朵頤的王攸和聞著時不時從對麵飄來的肉香味，不禁口舌生津，可張德輝一事實在令他惱恨，主要是他腦子不大靈光，想不通裏麵的彎彎繞繞，於是便是端起先前王攸給他倒滿的酒盅，仰頭飲下。
“呸！”薛蟠將酒盅一擲，麵色痛苦的說道：“攸兄弟，這酒怎麽是酸的？”
王攸聞言，反倒笑了起來，說道：“誰告訴你這是酒了？薛大哥在外麵是喝了酒回來的，這壺中是用以醒酒的酸湯罷了。我是怕大哥哥一時衝動，借著酒勁做出一些連自個兒都不知道的事！”
薛蟠怔怔的看著王攸，哭喪著臉說道：“攸兄弟，好兄弟。請你幫幫我，或者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既然是姑母的意思，那就順著吧。”王攸放下筷子，鄭重的回道。
“可是張祿那小子壓根什麽都不知道啊，他老子犯得那些事連我都不知道，他又哪裏清楚的？”薛蟠為難的說道，眼神中多了一絲不舍，畢竟張祿自小就跟著他玩到大，雖說主仆有別，甚至還差了輩分，可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也早就將張祿當成好兄弟。
“這是你薛家的家事，我管不得。你要是真舍不得，那弟弟我建議你還是提前北上回京，請示姑母再做判決吧！”王攸低著頭，一麵吃著燙好的羊肉，一麵說道，“這也是我給你的一份交代！”
“別啊，兄弟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未玩夠呢，我不想北上回京！到時，那些人指不定還會嘲笑我，背地裏笑我離不得娘，這才出去沒幾天，就把銀子糟蹋光了，灰溜溜的跑回去。而且我還答應了寶釵，要給她帶些好玩的東西回去。”薛蟠忙搖頭道。
“那你還去賭館賭錢？每日輸上一百兩銀子，有時候甚至多達二百兩？”王攸麵露冷色，實在覺得薛蟠有些糊不上牆。
“我那不是閑的慌嗎？你是朝廷派到江南來做官的，每日公務繁忙，抽不得空。兄弟我一個人無聊啊，人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姑蘇城翻過來，調過去，也就那個樣。原指望著張德輝以及家中仆人將一應采辦的事務辦理妥當，待明年開春的時候再裝載船上，自運河北上販至京中，賺上他個幾千兩銀子使使，誰承想家裏竟是遭了賊！可恨！”說道後麵，薛蟠殺意表露於麵，驚得翠蘿和玉槿二人趕忙躲向王攸身後。
“張德輝必須死！”王攸平靜的說道。
“你也這麽認為？”薛蟠收斂了一下殺意，麵色微變的請教道。
“不是我也這麽認為，而是張德輝犯了國法。國家律例中指明了除卻朝廷指定衙門，部司外，任何人不得私自販賣火器及兵備！這可是殺頭的大罪！”王攸看向薛蟠，又道：“同德五年張德輝前往平安州販賣火器一事你知不知曉？或者說姑母她知不知曉？”
“不知道啊！”薛蟠搖頭說道，“至於母親想來也是被瞞在鼓裏的，應該也不清楚。”
王攸看著薛蟠的眼睛，見後者不似佯裝，便作罷不再詢問，繼續涮起了碗碟中的羊肉來。
“你是不是原本有什麽話要對我說？”許是察覺出王攸的異樣，薛蟠試探的問道。王攸回頭看了一眼翠蘿和玉槿二人，兩個小丫鬟麵色一白，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去準備一應的洗漱用水。
待二人出了門後，王攸站起身，端著那盛有酸湯的酒壺又替薛蟠斟上了一杯，薛蟠皺著眉頭還是喝下了肚。卻聽王攸說道：“依我看，大哥哥不若提前回京吧！”
“你……”薛蟠欲言又止，他知道王攸並非無的放矢，必定有著相應的理由，便也涮了一片羊肉，蘸了些醬料，塞入口中，將那酸湯的酸味中和一下。
“一來，這年關將近，本就是闔家團圓之際，你我兄弟二人自離京之日到如今已有兩月，除開趕路的一個半月，剩餘時日相對來說也還算安穩。可兩月間，大哥哥不在姑母跟前盡孝，姑母難免思念擔憂，為盡孝道，大哥哥也應該回京。這二來，張德輝一事終究需要姑母裁奪，你回京後將此間之事轉述給姑母，也好了卻她之心願，大哥哥平安無恙未嚐不是寬慰姑母之心。至於這第三，小弟有個不情之請，想托大哥哥替我遞一封家書回去，向我母親和姐姐報個平安.……”王攸的眼神倏忽間變得迷離起來，但很快又恢複了清明，啞然失笑道：“攸公務在身，職責在心，有些事需為國為民，不可輕動，一切需得聽從陛下旨意。大哥哥回京後，至少她們心裏會踏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