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甄應嘉從長計議 王文泱未雨綢繆(1)
“十二先生,江南道巡漕禦史王文泱不久前身染天花,不知……”甄應嘉戛然而止道,因為後麵未盡之言涉及此人身後主子的名諱,實在不好言明,是故不得不試探一番。
“王爺對王文泱有惜才之心,無奈上天命後者短折而死,可歎,可惜!”十二先生不由歎道,同時表明了其身後之人對金陵王氏確有拉攏之意。
“大人,決定吧!”有人慫恿道。
“決定造反嗎?”甄應嘉訓斥道,指著身後的人一個個點道:“都中情況不明,爾等就那麽有把握能勝,莫要忘了十年前的那場宮變,最後的贏家可是當今聖上,誰能想到,是你,還是你?”
不少人皆是垂頭拍著腿,沒敢吱聲。
“十二先生,王爺禦極一事實在是事關重大,今日我等來此的含義想來十二先生應該也是知曉的,這兒的諸位雖說不能代表整個江南,但也算的上七八成之多了。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十二先生,那就是宮裏的太上皇究竟知不知道王爺的事情?我等雖不滿當今聖上,但聖上終究是真龍天子,而王爺卻是淵中蛟龍,要知道這可是殺頭以至於滅族抄家之禍!豈有一言而斷之理?都中離我江南何止千裏之遙,其中信息來往更是不便,所以這都中的事還是恕我等無能為力!”甄應嘉一番言論聽得是眾人頻頻點頭,大意就是你家王爺想造反可以,但是要想獲得咱們這江南的支持,總要付出一些代價或者說必須展現出當下的力量,還有就是得師出有名,這樣我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十二先生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隻見那道猩猩氈子再度被人掀起,自門外走入兩名蒙眼護衛,他們將手中的事物當眾展開,這是一副天下九州萬裏江山圖。
這些人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杭州府府衙大堂後麵的一間密室中的長桌上同樣擺著一張天下九州萬裏江山圖,隻不過這一張相較於金陵城內的那一張,卻是簡化了許多,唯一詳細的地方隻在於東南沿海,不過兩張有一個明顯的區別,那就是杭州府的這一張地圖在東南海上也有密密麻麻的標注。
金威瞪大雙眼看著這張地圖,難以置信但又興奮不已的看著對麵的二當家,問道:“你這東西從何得來?”
二當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其意不言而喻。
“為何別處沒有這裏這般詳細,甚至有諸多空白?”金威指著東南沿海地段,而食指正好點在了自己等人所在的杭州府,問道。
“一來時間久了,記不大清了。二來朝廷每年對於各州,道,府,縣的官軍數量也在改變,這東南咱們上岸前也讓井上三郎他們替我們勘察過,否則大哥何以認為我們這般輕鬆就能夠攻城略地?你瞧這鬆江府和蘇州府四周少說應該有四個衛以上的兵力,此外就是拱衛金陵的三個衛,當然還有現如今被倭人牽扯在瑞安府,處州府的南江水師主力。現如今朝廷可用之官軍少說也有近五萬,可咱們和倭人的人數加起來也不過三萬有餘,更何況咱們不能保證倭人能夠永遠和咱們站在一條船上,大哥若真想封侯稱王,那麽倭人那邊最好還是做個了斷!我知曉大哥你和那井上三郎關係不錯,可他終究是異族,有道是‘非我族內,其心必異’,咱們要做的是大事,一定要占據一個‘理’字!”二當家徐徐道來,然而作為大當家的金威卻是需要權衡其中利弊。
許是早就知曉金威的擔憂,二當家繼續道:“大哥可是在擔心我等與倭人反目後,會不會被官軍分而擊之,從而功虧一簣?”
金威凝重的點了點頭,畢竟此次戰果也是多虧了倭寇在南麵牽扯,再加上對方勘察地形確實是一把好手,雖說人數不多,攏共也就七八千人,但是戰鬥力確實不容小覷。這份人情說實話金威還是要還的,雖說大家尿不到一個壺裏,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金威是相當清楚的。
“大哥的思想還是局限在一個海盜頭目,你的眼光應該放眼整個東南,甚至是揚州四道。倭人終究是無根浮萍,但是咱們眼下卻是不同,這偌大的杭州府中的錢財足以招募更多的人為咱們效力,然而這個‘理’字,就得需要精心謀劃了,當年漢高祖斬白蛇的故事便是這個理字。放眼天下九州,讀書人終究是少數,可未曾讀過書,甚至隻相信天命,整日求神拜佛的人卻是很多,這麽說大哥可明白了?此外就是朝廷現在內部也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安靜,這一點咱們也可以利用一下。自太祖皇帝建立國朝以來,已過百年,當年封侯拜相之家同樣是腐朽不堪,然而他們卻把持住了天下近乎七成以上的財權,試問假使大哥你是那皇帝,安能容忍之?隻怕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朝廷積弊已久,世家權貴貪酷權財,以致百姓苦不堪言,深陷水火,否則何以會有那麽多弟兄寧願跑到咱們的麾下當海盜,也不願再種地務農耶,這還不是因為他們活不下去了?”
“二弟,你就說咱們接下來怎麽做吧?”金威隻聽得頭昏腦漲,當即問道。
“寧殺貪官汙吏千人,絕不動百姓一人!此為第一步,可得民心,我等由海盜轉為義軍。其次,拉攏寒門子弟,這裏專指那些心灰意冷,對朝廷腐敗吏治痛恨,曾被權貴壓迫的讀書人,咱們需要他們宣揚我等義軍的合理性。至於第三步,咱們得等!”
“等?!等什麽?難道天上還會落下餡餅不成?”金威好奇且開玩笑的說道。
“一場東風!我方才說了,天下九州讀書人終究是少數,然而這少數並非是真的少,這些人當中未嚐沒有和咱們有著相同心思的人!”
“你是說朝廷中有人要反?咱們自可乘機生變,從而混水摸魚!”
“或許吧。”二當家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