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3)
“二爺確定不是在唬我?奶奶說王家那位爺少說也得在任上一年才能回京,怎麽這才出去兩個多月,就要回來了?”平兒質疑道。
“所以說你們見識短的呢?這可是聖上的旨意,哪裏容得你們這些人胡亂猜測的。你也莫要小瞧了你家二爺我,雖說我不去衙門當差,但好歹有些事我做得,你們奶奶卻做不得。要不咱們打個賭,等你奶奶回來了,我就將這事說與她,你信不信她不僅立刻支銀子給我,甚至還巴不得多拿些銀子來?若是你輸了,嗬嗬。”賈璉色眯眯的打量著平兒的身子,其中含義也不言而喻了。
平兒陪笑道:“我不過是個丫頭,哪裏知道這些道理,更是不敢摻和二爺和奶奶的事。”
“現如今你不就清楚了,至於往日裏,那都是我讓著她,你也不想想,倘若我真和你二奶奶鬧惱了,你們又有什麽好日子過?隻怕咱們這個家也是不得安寧的。古語怎麽說來著,‘這宰相肚裏能撐船’,‘君子當有容人之量’,你家二爺我雖說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又不是什麽能夠為官作宰的料,但是這肚裏心裏都是一清二楚的。”賈璉厚著臉皮自誇道。
就連奉茶捧衣進來的豐兒和小紅聽得也是暗自偷笑,平兒也不與他爭辯,笑著說道:“是,二爺肚裏撐不了船,都是些花花腸子!”說罷,當即掀起簾子就逃走了,自是進園子去找王熙鳳回來。
……
“說來姨太太也莫要往心裏去,咱們也不比別家,關起門來又都是自家親戚,自是比那些世交之誼要顯得更加親近些。就好比這蒼泱築,我記得今年元宵節的時候,娘娘自宮裏回家省親,那日我還不知道園子裏有這麽個地方,後來還是寶玉提了一下,這才知曉這園子的東北角多了這麽一個地方。彼時這蒼泱築還未起名,又隱在這樹林山水間,加之素日裏來這走動的人也少,自然就忽略了,是故也沒派人好好打理修繕,以致於後來攸哥兒住了進來,讓他花了他自個兒的銀子來修理,說來真是慚愧的很。說句不中聽的話,攸哥兒這個孩子心思深沉,活得太累,全然不像是一個公子哥兒該有的樣子,可我又不好拿自個兒的孫子去作比較,因為實在是比不得。我清楚你們兩個姑母心裏的想法,不外乎都是為了各自的兒女所想所思,可是也莫要給人太大的壓力。”史太君有意無意的說著,而在場聽著的人也都各有見解。
腦子不大靈光亦或者轉不過彎的人認為這是賈母對王攸心生不滿,畢竟先前在沁芳亭處,老太太已經抱怨了一句,至於是何緣故,還不是因為舍不得外孫女,是而她們都是付之一笑。
可這世間不光有蠢笨的人,自然還有聰明人和自以為聰明的人。例如邢夫人,在她想來,賈母這番話看似是在說王攸如何如何,繞了這麽一大圈子,實則是有意敲打薛姨媽和王夫人姐妹二人,你們的那些小心機在明察秋毫的賈母跟前是無所遁形,也就省省心吧。一些本就觀望大房二房之爭的老嬤嬤們同樣這般看待,甚至有人覺得這是直指金玉之說,是以在對老太太佩服的同時,又都在想各自的退路。
“老太太教訓的是!”此刻的薛姨媽顯得有些尷尬,可臉上還是笑著應承了下來。
“老太太,到了!”王熙鳳的一句‘到了’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她是個精明人,並非不理解賈母的幾層深意,隻是聰明如她不願瞎琢磨,瞎揣測罷了。什麽不滿都是胡猜亂扯,要是不滿,能應了黛玉出嫁的事,至於金玉之說,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依著老太太的身份地位,有必要時時掛在嘴邊嗎?這豈不是落了自己的體麵,顯得太小氣。
事到臨頭,左右不過一句話的事!
“鳳丫頭,你且先進去瞧瞧你林妹妹!”賈母吩咐道。王熙鳳點頭當即就走上那兩三道台階,要進而推開蒼泱築的大門,可不料卻是未曾推開。
“老太太,門像是給從裏麵關上了!要不要.……”王熙鳳欲言又止道。
賈母擺了擺手,說道:“我來的時候先前也派人沒告訴她,此時若是敲了門,指不定還驚著她了,反倒不好。你林妹妹身子弱,又是個喜歡看書的,指不定昨兒個睡得遲,這才起的晚。”正說著,自門內傳來門栓落下的聲音,開門的正是今日當值看門的筆箐。
實則她早就聽見門外有了動靜,這才開門,至於賈母的一番關心黛玉的話自是被筆箐聽在了心裏,筆箐隻覺得心田一暖,複又想起那日那些婆子們的惡言惡語,一時間竟是忘卻了給賈母請安行禮。
王熙鳳笑著說道:“老太太,你瞧!定是林妹妹知道你要過來,這才命筆箐這丫頭守在這,給您老開了門。既然主人相請,這客人哪有不入的道理!算起來,我也有大半個月沒來這了。”說罷,當先就繞過筆箐的身形,進入院中。
賈母在鴛鴦和琥珀的攙扶下也跟了進去。
一入大門,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院子當中的那棵一丈多高的櫻花樹上係上了不少紅色的綢帶,若不走上前細看,遠遠瞧著就像是這樹開了花。
賈母看著眼前此景,也是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林黛玉從堂屋走了出來,依著近日來王嬤嬤教授的禮儀給一眾長輩行禮,邢夫人隻覺得訝然,當即說道:“這還是我那外甥女嗎?多日不見,竟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王熙鳳頗感無語,自己這位婆婆的嘴實在是一言難盡,可畢竟是自己婆婆,終究還是得幫上一把,不成想林黛玉笑著再度喚了一聲道:“大舅母!”
短短三個字就足以平息一切不適了。
“妹妹這是做什麽?莫不成這樹上係上紅綢子有什麽說法不成?”王熙鳳明知故問的指著院子中的那棵櫻花樹,調侃笑問道。林黛玉羞紅著臉,又以覺得這入了冬,唯獨這棵樹光禿禿的,煞是可憐為由,回答道。
“原來是這般,隻是我方才過來時,外麵的樹也有不少是光禿禿的,怎麽不見妹妹你去係上這紅綢子?哈哈哈……”
眾人一並也笑了起來。賈母將黛玉摟入懷中,說道:“莫要怪你二嫂子捉弄你,你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正待林黛玉回話時,隻見平兒從大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