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息倒塌的政權
上午十點,幾乎全星環都在關注的庭審開始了。在現場的、用投影的,新聞媒體行業賺翻了,或者這樣比較恰當,星環最大的新聞媒體賺翻了。
本應該是武裝部隊運送的犯人,居然是一群外星人帶來的,這與原計劃不符。
可星環的居民沒有意外,他們甚至沒有像預想的那樣群情激奮,相反現場內外都沉默的壓抑。
本應該隨後就到的律師和證人也沒有現身,群眾們也沒有驚奇。
感覺古怪的隻有當夜裏就在現場布置線路和轉播以及備稿的先鋒媒體人,還有在局座辦公室裏的兩個人。
局座難得的把辦公室弄得像電影院一樣漆黑,又投影了一麵牆大的圖像與旁邊的人一起共用早午餐。
“慌嗎?”局座問道,“證人和律師都沒到。我的勝率無限接近一百。”
“慌什麽。”旁邊的人吃了一口漢堡,含糊不清道:“犯人還在。能張嘴話,就能翻盤。”
“我恨呐,如果我們早點坦誠相見。又何必鬧到這個地步。”局座似乎在哀歎。
“不必傷心,即使早點分享,也注定走向這個結局。”莫胡喝了一口溫水,“你接受了他的思想,我卻沒有。我們楚河漢界,過了那一線肯定會打架。”
“我不懂你在打什麽比方,但是我懂你的意思。”
“那就等吧。萬一我贏了,剩下的可樂都得給我。”莫胡補充道。
局座苦笑道:“你倒是雞賊,可惜我贏定了。你們的破船上有沒有什麽超前的技術或者文化?”
“的好像你穩贏一樣,法院是你開的?”莫胡不經意的嘲笑道。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同樣笑嗬嗬的局座,明顯帶有諷刺的意思。
……
法院裏的所有人都已經到位,除了律師和證人。
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裏,每個人都心有疑惑卻不敢交頭接耳,生怕被人趕出去,尤其是第一排的記者,更加不懈怠。
無論哪個種族,隻要是類人生物,就會有人緊張的時候消化係統出問題。消化係統不是人的意誌能管控的,兩片括約肌再夾也有繃不住的時候。於是靜謐時刻的一個響屁,足以使他成為全場的焦點,遇上這種盛況更是全星環都露臉。
當它的主人是個女性時那戲劇效果更是十足了。但大家都是文明人,這個時候微笑一下表示理解就可以了。
就當大家都很文明的在顯示他們的寬容時,另一聲巨響送給了他們一臉的塵土並讓所有人隻剩下驚嚇。
法庭的大門,讓人轟開了。
“有人法庭鬧事!”
一個人喊了起來,同時在場的記者都把他們的錄像設備對準了現場。
“沒事,鬧事的都讓我幹趴了!”塵土中走出來一個大漢,扛著沉重的武器像電影裏的英雄一樣。
“別擋道。讓證人和律師進去吧,已經開庭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隨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舊秘書、律師以及其他的幾個老幹部陸續登場,一個個器宇軒昂,不見老態,飛揚的塵土仿佛是他們英雄歸來的氣場特效。
場內外的居民們此刻突破了沉寂,搖晃著手裏的報紙呐喊了起來。一時間人聲鼎沸,響徹星環。
“現在幾成?”
投影前,莫胡扭過臉去得意的嘲笑並排看戲的局座。
“九成。”局座鎮定自若。
“這麽高?哪兒來的自信?”莫胡驚訝道。
出場的氣勢十足,但上了法庭,該收斂的還是收斂。正方反方的辯論並沒有什麽看頭。畢竟大家都知道,正常的流程並不能左右事態,想要打好牌,王炸總不能先扔下來。
一套陳詞總結,律師到尾聲也沒有跳反的跡象,局座有點坐不住了,同樣旁邊的莫胡也坐不住了,但明顯兩人的心境是不一樣的。
“你看,證人保住了,律師也不敢跳反。”莫胡現場解了起來。“就看你開的法院能不能幫你壓住場麵了。”
法庭上,雖然被告方的證人和律師都無懈可擊,但檢查機關的人一口咬定,他們是串通好的了,他們是反叛敵人,與外星人裏通外合欲圖顛覆星環。
法官也乘機應和,讚同檢方的證詞,形勢對六隊長、律師、證人,還有船隊十分不利。隻要那個錘子落下去,馬上就有武裝部隊衝出來,把所有相關人等圍住。
沒有休庭?宣判倉促?不給反駁機會?都是事,重要的是落錘!
“啪”一聲清脆,隨之而來的就是早就等候命令的武裝部隊。場內外,鴉雀無聲。
“真是厲害,這法庭果然是你開的。”
莫胡一邊鼓掌,一邊走向局座的辦公桌,拿起了早上送來卻沒被翻閱的報紙。
“你看看,付剛那套的極致,不就是現在這副盛況嗎?重鑄你族的種族價值?怎麽變成獨裁了?”
“這是必要的犧牲。當一切改善之後,我將把權利還給族人。”局座現在意氣風發,那個落下的錘音,將他動蕩的心給敲踏實了。
“你也是這樣忽悠那些老家夥的吧?難怪他們那麽難鬆口。”莫胡繼續翻閱著報紙,“為什麽不把你的宏圖偉業告訴你的族人呢?怕他們造反嗎?”
“告訴他們不必要的事情,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讓他們按照我規劃的未來努力吧,以後他們會感激我的。”局座滿不在乎。
“是一開始就這麽盤算的,還是夢想路上遇到阻礙而不得已不擇手段。我懶得去窺視你的內心了。勝負已分。”莫胡把大大的帶有重色標注的頭版頭條那一麵展示給了局座。
“控製‘六部’這麽久,你是不是也懶得看每都重複的報紙了?今換頭版哦。”
莫胡看著一把搶過報紙後原地瞪眼的局座,欣賞他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或是二者兼有的猙獰。
“就這麽一本書,你都沒讀透徹。外麵那麽多狡詐的種族,又怎麽再和他們周旋呢。
莫胡轉著圈的嘲諷,打了個響指讓局座去看那個巨大的投影。
畫麵裏,山呼海嘯的人群,湧出街道,向著法庭勢不可擋。他們幾乎人手一份報紙,振臂高呼。雖然沒有同一的口號,但是他們的意思大概想相同,這場判決,他們不服。
“我們家第一參謀寫的文章,足足兩大版。從你的陰謀到證人的受阻,從爆炸的前因到現在審判的後果,全都涵蓋了。沒有明寫,卻處處都是伏筆。隻要法官敢亂來,這一紙的炸藥馬上就點燃你族人的怒火。”
局座長歎一口氣,坐回了他的椅子上。樓下已經有人堵在府邸的門口示威了,可他並沒有動靜。
“既不拿槍殺我,也不對著我發怒,更不去平息外麵的騷亂。你在自暴自棄嗎?”莫胡問道。
“就這樣吧,我也累了。我以為的手腕、城府都隻是把戲。在卑鄙的外鄉人麵前形同虛設。”局座拿出了他珍藏的可樂給自己倒了一杯。“這爛攤子誰愛管誰管吧,兩頁報紙就能群情激奮的族人,不值得我去平息。四十多年來,我一直想培養他們的情操和文化,到頭來依然和當年沒區別。”
喝著喝著,局座崩潰了,他淚如湧泉,癡癡地看著投影上的人群。
“四十四年前我用這個方法顛覆了我的父親,四十四年後,我自己栽在了同樣的把戲上。我的族人就該永世流浪,孤獨而終。”
“不反抗一下嗎?”
“不反抗。真相都在報紙上,隻不過法庭的宣判給它以證實罷了。你們知道審判的結果會倒向我,便將計就計寫了這樣這樣的文章。宣判的越草率,文章就越厚實。結果越對你們不利,文章就越能點燃群情。用媒體挾持了我,在開庭之前就已經將我給審了。”局座望著外麵喊他下樓的人群,一臉苦笑,“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本書裏的人,勝利了之後都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你也一樣。”
完,人群衝進了辦公室,帶走了局座。那些武裝人員,一直都沒有得到局座的命令,隻能原地固守,再看到局座被拖出去之後,便放棄了抵抗。
兵敗如山倒,近五十年的政局構造,頃刻間,蕩然無存。老委員們擺了他一道,沒讓他走上真正的巔峰;莫胡擺了他一道,點燃了民憤;他自己擺了自己一道,過於集權。
還穿著囚服的六隊長,此刻成了旋渦的中心。他的地位突然回歸,他一呼百應,他指揮若定,隻消磨了十多分鍾,就穩住了局麵。
至於抬到麵前,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兒子,他也不過是一句收監,便平定了眾怒。
這副神速的改換地在別的地方是不可能這麽順利的,但這個世界裏,並沒有那麽紮實的政治係統,出現此等奇觀也可以理解。。
什麽一夜改朝換代?一息就夠了。莫胡抱著剩下是十瓶可樂,背離著人群,往停機坪去了。
船艙裏,坐著一個真正的“獨裁者”,他招了招手,示意莫胡丟給他一瓶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