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妾大滅妻
百花展在西市一開不但引得西市的裏坊居民來看,連東市附近的貴族也爭相來欣賞,更有大批女眷專門乘車來賞花。這樣一來,花美人更美的局麵使得好事者打趣這百花展應叫“百花宴”,秀色可餐也。
久而久之,這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就成了定律,每年的這個時候成了長安城女子們的競美時機,花街柳巷也搞起花魁大賽,而正經人家的女子則暗中鬥豔,媒婆更是在百花宴之後能夠大賺一筆,畢竟這是難得的城東城西美女大聚會的時刻,眾多公子爺們也都等著這個機會呢!
大唐國風開放,但除了貴族女子服飾大膽、行為不羈外,普通富戶和百姓人家的姑娘還是比較內斂端裝的,但百花宴則是她們展示自我的機會,再害羞的少女也會被家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參加百花宴,好覓得如意郎君。
崔敖陽十四歲便被硬逼著參加百花宴,因為崔家也是西市商戶之一,幾家店鋪的生意屬綢緞莊在百花宴那兩天生意最好,他這個少東家也得出麵幫忙。
崔夫人的意思卻是讓兒子借機挑選中意的姑娘,那些個進綢緞莊裏挑布料的小姐們大多是刻意安排過來的後選人,隻可惜崔敖陽參加了兩屆百花宴後便開始找各種方法在這兩天出門,一逃就是三年,還都讓他得逞了。
今年在崔夫人和蔣儀萍周密的計劃下終於逮到了崔敖陽,豈能放過他!
百花宴這天,西市的大門剛一打開便湧進來了第一批人潮。
各店鋪內或門前都擺著數十盆花,引得來賞花的人駐足欣賞。
嬈娃坐在馬車內跟著第一批人進了西市大街,她不停的想掀起簾子向外看卻被青鱗用折扇製止。
“公子說在到綢緞莊後門前不讓你亮相,你可別忘了。”青鱗冷冷地提醒蠢動的嬈娃。
像隻毛毛蟲一樣蠕動的嬈娃不舒服的晃了晃頭,覺得脖子纖細得頂不住自己的頭。
頭天晚上崔敖陽借來侍候崔盈兒的丫頭冬兒,今天一早就從床上拖起嬈娃一番收拾,用近半個時辰的工夫梳了一個墮馬髻,自己的頭發裏又塞了兩包假發才打造出蓬鬆的發髻,又在發髻和發頂插了珠花和鮮花……嬈娃覺得自己的脖子上有兩顆頭,壓得她頭重腳輕。
“太重了。”嬈娃用手托著沉重的發髻,想扭個頭都得慢悠悠的,不然就指不定把頭上什麽東西甩了出去。
青鱗彎起一條腿搭手臂,他對盛裝後的嬈娃小有驚訝。
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麽一收拾起來,嬈娃還真變成了一個絕代小佳人。就不知道今天公子的計劃是否能夠成功了,畢竟老夫人和蔣儀萍也都是聰明人,崔敖陽在這重要的日子裏突然宣布大消息也得要別人相信才行。
馬車停下後,車夫喊了一聲“到了”,嬈娃終於舒了一口氣,她都快憋悶死了。
青鱗先下了馬車,朝綢緞莊的後門剛走兩步聽到身後嬈娃的慘叫聲。
回頭一看,隻見嬈娃用手托著頭擠眉弄眼,敢情是她忘了自己頭上的發髻,一頭撞在了車門上。
青鱗隻好折回去幫忙,走到車門的小矮凳旁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嬈娃抹去眼角痛出來的淚花把手遞給青鱗。
青鱗的手冰涼,觸及上去有種沁入骨頭的冷意。
嬈娃借著青鱗的手勁小使妖術,便輕飄飄的從馬車上走下來,看著車夫目瞪口呆,因為此時的嬈娃頗有仙人之姿,輕盈若飛,比起車夫看到過的那些同樣梳華髻的女子來要優雅數倍。
下了馬車,青鱗就帶著嬈娃走到綢緞莊的後門,輕扣了兩下門便有人從裏麵開了門。
“青鱗師傅您來了。”開門的小廝認識青鱗,因為青鱗在崔家的身份是武師,所以府上的人都尊稱他“師傅”。
“嗯,前麵人多嗎?”青鱗閃身進門,眼角的餘光瞥到嬈娃也晃晃悠悠的進了門,她還在為自己沉重的頭而犯難。
“剛開門,隻有幾位老主顧知道今天擺新料子,所以早些過來挑。”小廝恭敬地邊答邊在前邊引路,“公子已經交待過了,讓青鱗師傅和胡姑娘先在後麵坐著等會兒,他招呼完鄒夫人就過去。”
小廝把青鱗和嬈娃帶到了二樓一個小屋子裏,端上茶來後就退了出去。
嬈娃在經過二樓大廳時看到擺了很多布料和漂亮華貴的衣衫,還有三四個婦人坐在繡座前忙碌著。
小屋子的一側是臨街的窗戶,並掛了竹簾子,嬈娃走過去推開窗子扒著竹簾子向外看。
大街上已經開始來來往往的行人漸多,沒有店麵的小商小販也借地兒的支起了攤子,馬車、行人把個街道擠得熱鬧非凡。
不一會兒,崔敖陽就掀簾子進到小屋裏來。
他昨夜就住在鋪子裏,清晨早早起來把在西市內的四家鋪子都巡視了一遍,剛回到綢緞莊就遇到了禦史夫人來鋪子裏。
因為沒在家裏住,所以他對嬈娃今天的裝扮還是有幾分擔心,所以一聽小廝說青鱗他們到了,就匆匆趕了過來。
“嬈娃?”站在門口,崔敖陽看到那抹嫩綠的身影。
嬈娃慢慢的轉過身,看到崔敖陽時眼睛一亮。
公子今天打扮得可真是俊挺豐逸啊!
月牙白的錦衣上用銀線繡著雲紋,腰間係著同色的腰帶上吊站白穗子,白穗子上拴著一塊團龍雲紋的脂玉玉佩和幾粒玉珠子……整個人看上去既貴氣又斯文。
而嬈娃的模樣也讓崔敖陽震撼不小,他第一眼都沒敢認這是那隻小狐狸精,因為眼前的佳人秀美迷人。
“公子!”嬈娃高興地叫了一聲,然後左搖右晃的朝崔敖陽挪過來。
嗯?嬈娃站著的時候如同一副仕女圖,但走起來怎麽像鴨子?
隻見她托著自己的頭一會兒向左走兩步,一會兒向右傾一步,好像喝醉了酒。
崔敖陽上前幾步迎住嬈娃,看著她托住發髻的小手,皺眉問道:“怎麽走路東倒西歪的?”
指了指頭上的墮馬髻和插著的滿頭珠花,嬈娃哭喪著臉道:“公子,我覺得頭重腳輕,脖子要斷掉了。”
崔敖陽看了看嬈娃比平時大了兩倍的腦袋,非常理解她此時的痛苦,但為了稍後的造假,他隻能讓她忍耐一會兒。
“嬈娃,你先忍忍,待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後,就帶你和青鱗出去逛逛。”崔敖陽的眉頭鎖得死緊,也覺得冬兒給嬈娃梳的發髻過於誇張了。
“嗯。”嬈娃癟癟嘴道,“公子,您可快點,我脖子好痛。”
崔敖陽點頭應承下來,又轉身離開了小屋。
崔敖陽一走,嬈娃垂頭喪氣地坐到椅子,看了一眼扇扇子的青鱗問道:“百花宴上有什麽好吃的?”
既稱之宴,當然要有好吃的東西啦,不然她也不會眼巴巴的頂著大頭跑這麽遠。
聳聳肩,青鱗撇嘴道:“好吃的?是會吃人的還差不多!”
嬈娃僵著脖子扭頭,化著白粉妝的她張著櫻桃小嘴兒吃驚地看著青鱗,“吃……吃人?”
沒錯,“吃人”的宴會!
本以為會很快脫身,但崔敖陽低估了崔夫人和蔣儀萍計劃了大半年的今天、今時、今地的盛事!
當他再次從二樓下來後,便一直淹沒在女人之中。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嬌的、豔的、外向開朗的、臉薄易羞的……一個接一個走馬燈似的在綢緞莊裏晃一圈兒,還頗有秩序。
李大人家的千金帶了三個丫鬟兩個老媽子、趙大人家的小姐身後跟了二個丫鬟二個家丁、陳駙馬的外甥女進門一看屋裏已經站不下了,便揮手讓後麵七八個仆人跟進來三個……
各家小姐都摸著布料看著一旁的崔敖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兒令人發毛。
噩夢再次發生,崔敖陽也應對自如了,畢竟十四、十五歲時就已經經曆過這種場麵,昨晚睡不著在心中也演練了數遍應對策略……
“崔公子,這塊錦緞您看做什麽比較好?”李家千金挑起一塊暗紅的錦緞,大膽地朝崔敖陽拋去一個含笑的媚眼,嬌聲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