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雲空姑娘
“真是的,那個雲空姑娘到底什麽時候才上場啊?”李承寀的眉心都快要打出結來了。他的眼光素來挑剔,能入他眼的歌舞甚少,平日裏看得也多是些合乎口味的。像如今這樣被半強迫著看自己不喜歡的風格亦或是人物,對他而言簡直就跟上刑沒什麽兩樣:“我可是為了她才特意趕過來等到現在的,不然哪要遭這種罪!”
“那我是為了你才在這裏跟傻子一樣受罪到現在的麽?”繼續語氣涼涼,高仙芝早就半闔了眸子,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閉目養神了:“隻要你那雲空姑娘不像白芍那麽辣眼睛,我就謝謝地了。”
句好聽的真的會死麽?李承寀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要蹦起來了,就在他剛打算開口怒罵高仙芝一通的時候,忽然瞥見舞台上人影一閃,一個身著銀白色舞衣的女子已然輕輕巧巧地立在了那裏。
“誒,出來了出來了!”邊上的人群裏傳來清晰的騷動之聲:“是雲空姑娘!”眾所周知,雲空長著一雙湛藍如雨後晴空的雙眸,所以,就算她以素紗蒙麵,關注她的人也還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將其辨認而出。
“聽雲空姑娘前不久才摔傷了腿,她今還能跳舞麽?”那雲空從香閣二樓滾落的動靜不,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這番揣測和懷疑倒也並非空穴來風。
“應該沒有那麽嚴重吧。不然她來了也隻是給白芍做個陪襯罷了,何必呢。”誰都知道這兩個人在香閣勢均力敵,平日裏已經是硝煙彌漫、戰火連了,如今在舞台上正麵對上,那就隻能是更有意思。誰也不希望一場期待已久的大戲就這麽半路夭折。
“原來這就是雲空姑娘啊。”喃喃自語了一句,李承寀望著那重重舞衣包裹著的窈窕身影,一時半刻竟也看不出她的底細來。
這個女子,似乎是特意走了一條和白芍截然不同的路。那一襲銀白色的舞衣樣式保守,顏色清淡,讓她整個人都無端地顯出了纖細孱弱的意味,再加上她臉上蒙著的麵紗,除了那一雙近乎勾魂攝魄的藍眸露出以外,便連一星半點兒的容顏都無法瞧見,著實是神秘到了極點。
“唔,總算是出場了啊。”高仙芝被身邊驟然加劇的議論聲幹擾,到底是不太情願地睜開了眼,而後朝擂台中央投去了極其敷衍的一瞥。
而恰在此時,如水一般的樂聲傾瀉而出,靜立台上的女子聞聲甩袖,身姿如柳地做了一個起勢,隻一下,就看得眾人紛紛喝彩。
這是舞蹈功底非常過硬的人才會有的水平,哪怕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由她信手拈來,都是如詩如畫一樣的美感,就算再不通此道的人,也能輕易就為之動容。雲空和白芍全不相同,後者那種全靠心機堆砌的捷徑不同,她隻是認認真真地在跳自己想要跳的舞。單憑這一點,她就已經勝過白芍無數了。
“嘖,這是要全憑舞姿來獲勝啊。”李承寀也看明白了各種含義,當下就連連咋舌:“怕是有點難吧,這位雲空姑娘倒是很有個性,這麽關鍵的場合都不打算劍走偏鋒的嘛。”
先前那麽多舞姬之中,並不乏有心誌堅定、舞姿優美,想要幹淨利索和白芍比上一場的,可惜最後的結果卻都不怎麽理想。畢竟,白芍的樣貌和身材都擺在那裏,而常年出入歌舞坊的,又有幾個不是貪花好色之人?兩相疊加,自然是白芍的套路會更得人心,也更容易被最終認可了。所以,如果雲空選擇走這一條路,那基本已經可以算是死路了。李承寀雖然欣賞,但也難免覺得這個女子過於執拗,看不清局勢,少了幾分通達明練。
“如果好端端地就能勝出,又何必學那些鬼蜮技倆,平白無故就落了下風。”高仙芝對李承寀的法顯然毫不認同,又或者,他今兒個就是為了跟這個損友對著幹的:“我倒覺得,這個叫雲空的女子和之前的庸脂俗粉都不太一樣,很大程度上來是足夠脫穎而出的。”
“你認真的?”李承寀驚訝萬分地看向麵前的好友。有沒有搞錯,他居然從高仙芝的語氣裏聽到了他對雲空毫不掩飾的好感與認可!呐,今是什麽黃道吉日,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讓自己給碰上了!回頭他一定得到自家妹妹麵前好好告上一狀,讓她看看她的懷瑾哥哥究竟是個什麽德行!
“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玩笑了麽。”高仙芝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拋給李承寀,相反,他的目光,打從雲空開始跳舞起,就牢牢地鎖定在了那一道銀白色的身影之上了。
奇怪,簡直是太奇怪了,他竟然會感覺擂台上翩躚起舞的女子格外眼熟,眼熟到,他們好像早就認識了很多年一樣。可雲空,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啊。
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流水般潺潺的樂聲還在繼續著。和之前所有舞姬用的伴奏都不相同,雲空隻選了竹笛和古琴兩樣,連曲風都是空靈而悠長的,在春日已經有了些許熱度的午後,恍若山間的一泓清泉,在青色的山石間精靈似的迸湧而出。而那個身著銀白色舞衣的女子,就像是圍繞著山泉飛舞的蝴蝶,舉手投足皆是輕盈靈動,令所有人的視線都不自覺地緊緊跟隨,生怕稍有錯失,這帶著山林幽穀氣息的一絲沁涼甜美就會幽幽不見。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銀白色的長袖破空擲出,隨著舞者的手腕抖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型,女子清冽的嗓音就在這時開始了緩緩的吟唱,好似是浮在水中央的青蓮,在微微的風中搖曳生姿,朦朧而看不真切。舞姿堅韌灑脫,歌聲溫情繾綣,一剛一柔,就這麽恰到好處地交織在了一起,雲空此人,在這個時候就好像是掌握了人心的妖女,使得在場之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歌舞之中漂浮、沉淪。